疯癫

    姜潮年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平静,眼睛里却似乎冒着火光。

    为了让她从这个世上消失。

    这个她是谁?

    尽管成了恶鬼,姜歆也是他的亲姐姐。

    “我们想除掉她很正常,你又为什么想要除掉她?”金多多如是问道,“再怎么样,她不也是你姐姐吗?”

    这同样也是应弥与林游的疑问,他们一齐看向姜潮年。

    姜潮年苦笑,他看向半空中黑发飞舞的姜歆,陷入了回忆,“我从小就知道我姐姐不是个善良的人。

    “她骄纵、任性,被宠得无法无天。可是我从没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毕竟我们姜家有这个实力宠她。

    “所以,就算她为了和那个穷秀才在一起闹得满城风雨,我们最后也遂了她的愿。

    “可是婚后不过半月的时间,她就厌烦了。

    “她打着回娘家的幌子,开始频繁和一个叫做贾生的游商在一起。

    “我的父母尽管娇惯她,也不能见她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可多次劝诫,她却始终不曾理会。

    “后来她的秀才夫君终于找上了门。这个人已经被我姐姐彻底迷住了,他受不了我姐姐和别人在一起,便威胁她要是不和贾生断干净,便要将他们告上官府。

    “谁知道在这之后他突然就死了。

    “他是被我姐姐害死的。

    “她亲口跟我们承认,给她的秀才夫君下了迷药,并将他丢到了湖里。

    “我们都被她吓到了,她却不觉得自己是错的。

    “就像你们说的,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我们姜家人,是我父母的亲女儿,是我的亲姐姐。所以即便她犯下这等恶事,我们也帮她遮掩了过去。”

    “谁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秀才死后,他的父母找上门来,还扬言上官府告状。

    “本就是我们理亏,想好好抚慰这一家人,谁知我姐姐竟□□,将这二老一齐杀死了。

    “这之后我们不敢让她再胡来了。她被我父亲关了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她一开始整夜整夜的哭,后来便开始承认错误,我父亲母亲终究是狠不下心去整治她,便放她出门了。”

    说到这里,姜潮年轻轻的摇了摇头,他继续道:“她出门之后,找到了贾生。结果这个人已经有了新欢。”

    “她疯了一般的拿烛台把那个女的砸死了,然后就被抓去了官府。”

    “我们再也救不了她了。”

    “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她一脸怨毒的看着我们,怨恨我们为什么不救她。”

    “然后她突然癫狂起来,用一只金钗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只是,她死了,阴差却没能把她的魂魄勾走。”

    “她的怨念之重,执念之深,竟是让她死后即成恶鬼,她找到贾生,将贾生一家全部杀害,包括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这件事闹得太大了,知县大人找来了岐山道门的道士。那时我们都以为她已经彻底的死了。

    “但这并不是结束。”

    “这之后,我父母吃斋念佛,妄图替姜家积点阴德。谁知他们紧跟着我姐姐就走了。”

    “而我的妻子,两年前生下了一个鬼胎。”

    “她做的坏事最终报应到了我们姜家。”

    “我费尽心思找到了以往相熟的道人,他告诉我,这是天道轮回。我姐姐并没有彻底死去,她作下了孽,就总要有人替她受过。而想要挽回,唯有替天行道,彻底打散她的魂魄。”

    “之后三年,我四处寻觅她的踪迹,终于在前不久找到了这处观音庵,也因此结识了惠若大师。”

    说到这里,姜潮年停了下来。他在小书童的搀扶下向前走了几步,抬头望向半空中漂浮的身影。他的眼睛亮的出奇:“惠若大师告诉我,他有办法除掉我姐姐。”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听完整个故事,金多多眉头微皱地问道,“他们不都是鬼吗?”

    “我倒是觉得主持的话可信。”应弥插嘴道。

    “为什么?”

    “因为这里的主持是兰若寺出身。”

    金多多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有些便秘:“你不是不知道这个观音庵吗?怎么又随随便便说出主持的身份了?”

    应弥摊手,也有点无奈:“我这也是突然想起来了。他前面一说血洗观音庵事件,我就想起来了。”

    “不过你一说是兰若寺出身,我也觉得这个主持应该没问题了。”金多多敲着折扇道。毕竟兰若寺的和尚在整个大荒都是有口皆碑的。

    “你们见了惠若大师就知道了,我相信他,”姜潮年的声音很坚定,“这是我姜家最后的机会了,怎么也要争取一下,否则我死无所谓,只是可怜了我姜家后人。”

    “那你们的计划是什么?”应弥有些好奇的问道。

    姜潮年摇头道:“惠若大师并未告知我具体计划。只是让我这几日都呆在庵中,配合僧众行事。不过,我与相熟的道人了解过,我与姜歆乃是双生,以我之血,应该可伤其身。”

    这岂不是打算拿命去博?应弥看向姜潮年单薄的身板,有些担心他会不会一个照面就被自己的亲姐姐打死。

    只是,姜潮年会怎样已经不重要了,眼下还有更紧急的事。

    就在方才姜潮年话音将落之时,头顶上的结界开始明灭不定,似乎下一秒就要消失。

    这是怎么回事?照理来说结界还没那么快被破掉!应弥警觉起来。

    不过几息的时间,结界剧烈闪烁了几下,然后某一个瞬间,观音庵上空传来了一个清晰可闻的咔嚓声,紧接着,头顶那层泛着金光的结界就像碎片一样从上空跌落,然后在接触地面时消融不见。

    观音庵的结界被破了!

    “哈哈哈哈!”癫狂的笑声再度传来,比之前更加刺耳。

    姜歆转瞬之间来到了应弥几人上方,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应弥几人,尖声道:“抓住你们了!”

    见此情形,应弥当下便横刀而立,林游也第一时间御使双剑,而金多多虽然人往后躲了一下,也很干脆的将手中的折扇对准了姜歆。三人同时做出攻击的姿势,如临大敌。

    “还想动手?”姜歆俯下身来看着眼前这三个少年,她身后的黑发飞舞,蠢蠢欲动。

    只是,这一低头,她的视线不可避免的看向了姜潮年。她癫狂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变化。

    “潮年?”姜歆的声音不大,但也足够在场的几人听清。

    姜潮年往前走到了姜歆的面前。

    “别来无恙,阿姐。”他道。

    姜歆双眼瞪得大大的,突然就像个小姑娘一样,声音也柔和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姜潮年摇了摇头,一眼不错的看着半空的姜歆,他沉声道:”当然是来杀你。“

    也许是为了呼应姜潮年的话,他刚说完这句话,几道身影倏忽间凭空出现,他们奔向了半空中的姜歆。

    这几个身影都穿着僧衣,手中都拿着长长的,闪着佛光的念珠。这几人中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赫然就是先前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小沙弥!

    这几个和尚用极快的速度将念珠朝着姜歆丢出,然后盘坐在地,口中喃喃诵念佛经。

    而被丢出的那些念珠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在空中便直奔姜歆,将她牢牢的套住,并且肉眼可见的收紧。

    被束缚住的姜歆痛苦的叫了几声,可紧接着她就笑了起来,她歪头看着姜潮年,“潮年,你学坏了!”

    一束黑发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姜潮年,似乎下一秒就会从他的胸口穿过。

    可是一把泛着寒光的刀挡住了黑发的攻势。

    黑发与长刀碰撞之下,发出“叮”的一声,直刺人耳膜。

    这是应弥的刀。

    几乎就在姜歆出动黑发的同时,应弥也动了起来,替姜潮年挡下了这次攻击。

    原本裹在刀面上的白色布条落在了地面,露出了刀身全貌。

    这柄刀,刀长四尺,比之寻常的刀刃刀身略长一些,刀柄处隐隐透着红光。

    月色下,如镜般的刀身泛着泠泠青光,没有多余的装饰,却使得在场的人都感到了一阵浓烈的寒意与杀机,忍不住侧目。

    而在姜歆的身后,一个约有两人高,戴着白色高帽,穿着白色长袍的身影凭空出现。这个身影面覆白巾,瞧不见面容,他手中高高举起一把巨镰,似乎下一秒就会往下砍断姜歆的脖子。

    这便是林游召唤出来的阴差,白无常。早在姜歆与姜潮年说话的时候,林游便使出了冥府通。两柄木剑在他身周两侧飞速游移,似乎形成了一个暂时的屏障,而他自己则果决的划破手掌,单膝跪地,以血为引,召唤出了这名阴差。

    姜歆被几串念珠牢牢束缚,动弹不得,而白无常手中的镰刀以极快的速度往下落。

    但下一秒,白无常的镰刀被弹开了。

    一抹黑影直直的撞向了白无常的镰刀。

    “娘子,我来救你了!”一个无比嘶哑的声音在观音庵内回荡,竟然是先前那个被姜歆给丢到观音庵外面的男性鬼物!

    只是,他虽然撞开了白无常的镰刀,同时也被镰刀扎到了,整只鬼挂在镰刀上,被高高举起。场面说不出的怪异。

    姜歆看都没看那只鬼物一眼,她还歪头看着姜潮年,细声道:“潮年,你也死了该多好啊,这样我们一家人也可以团聚了。”

    “你怎么这么变态!”金多多虽然是一个外人,但听着这话也气笑了。

    “变态?”姜歆呵呵笑了,她歪头看向金多多:“小郎君生的这般俊俏,怎么却偏偏长了张嘴?”

    “你过来,姐姐帮你把嘴缝上可好?”

    与此同时,几束黑发“嗖嗖”从不同方向刺向金多多。

    金多多的动作也不慢,看到迎面而来黑发,赶紧后撤一步,抬手打开折扇,挡住了攻击。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颇有几分帅气。

    说来也奇怪,不知这折扇是什么材质制成,承受了这么猛烈的攻击,扇面竟然没有丝毫受损。

    “吓死我了!”金多多保持折扇打开的姿势,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口,然后便像是什么都不怕一样,朝着姜歆大声叫嚣,“这个疯婆娘!丑八怪!你再来啊!你看你能不能伤到小爷一根毫毛!”

    “我要杀了你!”姜歆被金多多的话语激得大叫一声,紧接着她的身形一下膨胀开来,竟比原先大了两倍。

    她依然被念珠束缚着,可她骤然膨胀开来的身躯却似乎被撑破了一些口子,破口处滑腻的黑色发丝纠缠蠕动,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不过须臾,观音庵的上空便布满了黏腻的发丝,一股甜腻的香味也随之弥漫开来。

    “姜兄,你怕不怕疼?”应弥突然问姜潮年。

    “啊?”姜潮年对突如其来的问话,颇为不解。

    “那就当你不怕吧。”应弥道。

    说着他抓起姜潮年的手掌,用刀刃在上面快速划过。

    在小书童的惊叫声中,应弥提刀冲向了漫天的黑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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