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鱼江离瞥见了花凉红得滴血的脸,回过神来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有种她若是没来月事,他便会做点什么的尴尬,他难堪地捡着地上的木棍当柴火,一时竟比她还难以自容。

    花凉见他背对着自己,窘迫的情绪收了起来,她的目光打量着他的背影,她遇见了如光般美好的少年,之后她再想到司空牢竟不觉得苦了,仿佛能遇见他一切都开始值得。

    花凉查看了自己的衣裳,正如她所想,连带他的衣裳也弄上了血渍,她情急之下松衣解带,想要找一些水把它清洗干净,四处张望中瞧见了不远处的小河,在鱼江离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走到了河边。

    花凉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用力的砸到冰面上,冰裂出一条细小的缝隙,新鲜的水流漫过冰层涌了出来,石头再次凿着冰层终于缝隙变成了水坑,她用指尖试了试是刺骨的寒凉。

    可是他只剩身上一身衣裳了,花凉伸出了手,霎时鱼江离却从身后扯住了她:“当心水凉...”

    花凉回眸是鱼江离关切的眼神,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手中的衣裳,那神情似乎猜到了她要做什么,“几件衣裳而已,不要也罢。”

    “可您仅带了这几件...”

    “孤说了回去洗,你的风寒尚好,可是想让孤再照顾你?”

    花凉见他说着话时,手已覆上了自己的额头,内心隐隐有了暖意,脸也止不住滚烫起来,“我、我没有。”

    “那就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你和孤出来是做正事的,莫要再耽误了行程。”

    花凉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关心,抬眸看他发现他的脸依然冷漠,可似乎又与平时不一样,花凉诧异了一臾,还是止不住的点头回应了他。

    两人正说着话,墨色和陆白已经追了过来,鱼江离猜的没错,那家店早已人去楼空了,他们只丢了马匹和钱财,眼下要靠脚力行走才是最大的难关。

    要说鱼江离来这里一开始便留了心,他把银两塞入了床铺的缝隙内,几人回去查看一番,那钱果然没有被拿去,众人皆称赞王爷英明,鱼江离年纪虽轻,却早有了超过他这个年纪的聪慧和果决,所谓的少年老成在他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鱼江离把银两分给了陆白和墨色,只嘱咐他们往前走,遇到人多的地方先买一匹马,他和花凉要晚一日过去。

    陆白和墨色不解,但他们没有质疑主子的权利,只是同时把目光转向了花凉。

    花凉抬眸盯着鱼江离的侧颜心跳漏了一息,而鱼江离说话自然有他的道理,花凉低头不言。

    ——

    就这样花凉和鱼江离留在了客栈,那些小毛贼大抵换了地方,竟没有再回来,花凉惬意的在自己的房间内发呆,能和鱼江离独处她的心尖都在打颤。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鱼江离竟出现在自己的房间内,花凉以为是有什么吩咐,刚要开口却见他细心地叮嘱自己:“只可躺在床上不许乱跑。”说完话便着急出了门,花凉却躺不住悄悄地下了床。

    屋内的门大开,花凉瞥见鱼江离正在院内坐着,她蹑手蹑脚的绕到了他身后一瞧,才见他正洗着那些污秽的衣裳,血染红了盆子里的水,他丝毫没有嫌弃。

    “你?”花凉娇羞的发出了声音,终于引得鱼江离回了头,前额发丝凌乱,神色更是慌张。

    “不是让你老实躺着吗?”鱼江离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眼神快速划过了花凉的脸,一息便收回了视线,自己的脸也不自觉的热了起来。

    以往他在战场的时候,那些士兵的衣裳破了,需要缝补裁剪皆可找他,可现在他洗的毕竟不是战士的衣物,而是女孩子家的...鱼江离面颊通话音抖了抖,“孤只是觉得丢掉可惜了,放着又看不过去,才动手洗了。”

    花凉心惊胆战更是不敢看他,“都、都是是花凉不好把衣裳弄脏了,您金贵之躯怎么做这些。”

    鱼江离见她更紧张,才被迫让自己镇定,“孤打仗的时候...”

    花凉见他声音低了下去,只觉得他的眉眼漫过了一层悲凉,像是荒漠中的孤单独行的狼,“王爷,您在想什么?”

    “没什么,对了,孤...忘了有汤在厨房。”

    花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花凉去看看。”

    “好。”鱼江离简短的回道。

    气氛越发凝重,花凉赶紧快步走开了,她边走边想鱼江离一个位高权重的王爷,哪怕跺一跺脚整个北煜州也会地动山摇,竟能屈尊做这些事。

    等她到了厨房才发现锅里熬的是姜汤,她咬着唇愣了良久差点要哭出来,直到身后出现了鱼江离的声音,“怎么了,是熬干了吗?”

    “没有。”花凉低应了一声,转身却扑到了鱼江离的怀里,“谢谢王爷。”

    “你...”鱼江离没有躲开,被她撞了一个满怀,“你、你哭了?这好好的怎么还哭了?”见她不答鱼江离紧张道:“孤给你盛汤,你快回去躺着。”

    花凉闻声松开了自己的手,不知为何内心却越发难过了,他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会娶什么样的女子为妻,也会在别的女子不舒服的时,这般照顾她吗?

    花凉抽抽搭搭的回来房间,身上棉被柔软,鱼江离坐在床头,姜汤入口小腹暖暖的,任她凝视着自己眉眼,花凉想象不出那里面,住进别的女子的样子。

    倘若一开始,他便像主仆一般待她,她可能不会如此惆怅,曾经的曾经她只是想走出牢房,如今竟生出一些本不该有的奢望,花凉觉得自己病了,是一种哪怕翻遍所有古籍也找不到解药的病。

    花凉会想他的父亲,母亲那般心气高的女人,会爱上什么样的男人,而自己迫切想要靠近的人,便是喜欢吗?

    歇了一会儿,花凉的肚子不疼了,视线也越发模糊了,等醒来天已经黑了,身边没有鱼江离的身影。

    花凉想到案板上剩的半颗白菜,想要报答鱼江离对自己的好,她起身披上衣裳去了厨房。

    炉腔还是温的,那里还残留着余火,花凉往里面塞了一些木渣,登时乌黑的浓烟便顺着炉腔飘了出来,花凉躲闪不急被呛的直咳嗽。

    等到她逃出来,鱼江离正站在门外,“你在这做什么?”

    “我想给王爷做饭。”花凉委屈极了,“我是不是又给王爷惹麻烦了?”

    鱼江离的语气略有缓和,“你在这等着!”他说完用袖子捂住口鼻钻进了厨房,不多时屋内的烟便小了起来。

    花凉不敢再动,她隐约觉得他并不高兴,直到她听见他道:“进来吧。”

    花凉才走到鱼江离的身边,见他低头拨弄着炉火,浑身上下少了不食人间烟火气的清冷,一时看失了神。

    花凉愣神的时候脱口而出:“王爷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鱼江离手上的动作一滞却没有抬头,“...孤从未想过。

    花凉稍稍放了心,口中的话咽了回去。

    鱼江离见花凉面色不自然,漫不经心道:“怎么了?花凉为何突然问这个?”

    花凉红着脸手揉搓着衣角,最终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眼睛灼灼的直视着他,“王爷会、会喜欢花凉这样的女子吗?”

    花凉见鱼江离的神情瞬间便冷了下来,他有条不紊的往炉腔续着柴火,语气淡漠道:“不会。”

    仅有两个字却万般决绝,和当初对她好的感觉判若两人,花凉侧过脸眼泪颗颗落下,“花凉知道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逃了。

    ——

    花凉躲在房间内,又羞又恼,恼的是自己的问出的愚蠢话,而门外却响起了敲门,鱼江离进来放下饭又出去了。

    花凉明白,他在以一种冷漠的态度对待这件事,她的脸火辣辣的疼,甚是后悔说了出格的话,丢人丢到家了,可相比丢人花凉更害怕他们陡然间的生疏,事已无可挽回,这种生疏在她开口的一瞬已经撕开了口子。

    花凉慌了,更没有心情去吃那盘菜,只是简单的扒拉两口,便去鱼江离的房间,敲门进去后见他正闭着眼睛在歇息。

    听见声音鱼江离抬眸道:“有事吗?”

    花凉挣扎着,“我...”

    他的语气早已恢复了温柔,却带着刻意的疏离,花凉回答不出来,她整个人窘迫的不像样子,她确实高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以为对一个人好便是喜欢,自取其辱!

    她难过又怯怯的盯着鱼江离桌子上的菜,和她房内的一样没有动过,最终开口问道:“你吃饭了吗?”

    “...孤还不饿!”

    “可你从昨晚到现在,并没有好好的吃东西,胃会不舒服的。”花凉说完又觉得解释也是徒劳,只得垂头沉默。

    “没事回去休息吧,明日还得赶路。”鱼江离再次闭上了眼睛。

    “嗯。”花凉答,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移动僵硬的身子,又是怎么回到自己房内的,这是她从司空牢出来之后,第一次没了归属感,而他明明收了自己的荷包啊。

    花凉难过的闭上了眼睛,泪水如两条止不住的长线决了堤,是该认清身份了,他只是她的主人,他对她再好再温柔,不过是对下人的关切,就像精心饲养的宠物,他要的是乖乖听话的她。

    夜间的风很大,好在有足够的被褥可供她取暖,只是花凉还是觉得冷,她想起他好看的眉眼因为她的唐突结了寒霜,亦如外面一般寒天地冻。

    ——

    次日,鱼江离早早便起来了,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院子,她紧跟在他的身后,刻意的拉开了距离,试图表达自己不开心,而鱼江离并没有说什么,他甚至吝啬言语去哄一哄她。

    或许她不提他不说,这件事便会慢慢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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