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兰英惴惴不知如何开口，她自觉此人来路不凡，但还是壮着胆子问了句：“我能叫你玟姐姐吗？”可那子玟却厉色说道：“我不是你的姐姐，我有妹妹，却不是你。”吕兰英被这话呛住了，又急又气，不知道说什么话，干脆转过去不做声，却难掩委屈，大滴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道姑看起来有些疲惫，还是耐着性子调停：“玟儿不可无礼。你如今跟着老身，身份自是和以往不同的。你不愿她叫你姐姐，跟她好好解释，她以后不叫就是了。怎可这么说话。”又对吕兰英说，“她这人口冷心热，还望担待。”吕兰英虽然还是委屈，但很用力的吸住鼻涕，仰头不让眼泪再往下流，说道：我没事，就是眼睛里进沙子了。”

    稍后吕兰英平复了情绪，她问道姑，“老神仙，现在我们要去哪儿啊。”道姑看着子玟的衣着，又看看吕兰英的破衣烂衫，说道：“我们往南走，如果路过集市，先去给你们置办身衣服吧。换上新的衣服以后，玟儿你把钗环玉佩都拿下包好，以后不方便再戴着了。”子玟点点头。

    吕兰英道：“我和邻家哥哥从我的村子出发，本来要投奔邻家哥哥的亲戚，但我们走错了路，一路上开始还见到一些人家，但在这附近，荒山野岭，别说买衣服的地方了，就是做饭的炊烟都已经好几天没看到了。”道姑点头：“这附近确实没有，我们向南走，那边有道河，然后顺流向东，河边一般有村落，说不定也会有集市。”

    三人向南行，约莫半天的功夫，吕兰英已经累的走不动了。道姑和子玟就停了下来。吕兰英问道：“老神仙，你有腾云驾雾的本领，能不能带着我们腾云啊，这样，这样就不用走路了。”道姑哈哈一笑：“你个滑头，岂不闻，遣泰山轻如芥子，携凡夫难脱红尘。你们肉体凡胎，我的云架不起你们啊。我倒是还有别的法术，卷阵风把你们刮走，只是这样练周围的东西比如泥沙和树枝都卷了进去，这样的话，你们也太遭罪了些，等你们到了，衣服头发估计都是脏的。”

    吕兰英看了看子玟，好奇问道：“老神仙，我自然是肉体凡胎，只是她，”吕兰英指了指子玟，“她不是您的大徒弟吗？自然向老神仙学了本领，怎么也是肉体凡胎？”道姑摇摇头：“她还年轻，只学了些排兵布阵的本领，没有修行别的。”吕兰英惊叹，“老神仙真是神通广大，竟然懂得排兵布阵。老神仙还会什么？”

    道姑笑道：“老身知晓天地之事，六气之辨，能算阴阳五行之势，能知趋吉避凶之理。武能降妖除魔，排兵布阵。文可修身养性，入定坐关。”吕兰英听呆了，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神人。心想若能学得一二本事，此生再也不会拖累他人了。便壮着胆子问：“老神仙若不嫌弃，我也想拜您为师，跟您学东西。不求探得天地之妙，但求能自保，不再连累身边的人。”

    道姑想了想：“你虚心好学，又孤苦无依。老身本可以收你为徒。只是，你不晓得老身真实身份，不知道拜我为师会有什么后果。依老身看，你可以先跟着我，等你长大一些，如果到时候我们有缘，我再将事情原委说于你听。若届时你仍想拜我为师，我再收你为徒。”

    吕兰英见她话语诚恳，便安心下来。即使现在不能拜神仙当师父，跟着她毕竟强于原来的村子里。现在自己虽然也是风餐露宿，但是毕竟没有了那么多田里和家里的活计，也没有人打她骂她，想到这里，她对目前的情况还是感激。

    稍事歇息，三人继续向南走。到了日薄西山，三人到达了一条河前。河水湍急，河周围并不平坦，也没什么人家，更无船只。吕兰英正想问道姑该怎么办。只见道姑从树上取下一片树叶，嘴里念了些什么，那片叶子忽然变大，树叶的周围弯着向内卷起，变出个船的形状，在水边停泊。道姑对两个女孩说：“你们先上船。”两个人就上了船，河水还是那样的湍急，船却是稳稳的停住，一半在岸上，一半在水里。道姑甩了一下拂尘，风一吹，小船就到了河中央，顺着水向东而去。道姑随后腾云赶上，稳稳得落到了船上。吕兰英大开眼界，好奇的问道，“老神仙，刚才您说腾云托不起肉体凡胎，现在这小小的叶子为何托得起？” 道姑意味深长道：“不是叶子，是水在托起你们。”吕兰英听得似懂非懂，心里却默默记下了。道姑看了看周围，然后她起身站起来，“天要黑了，你们稍稍睡会儿吧。我去空中给你们带路。”她变出一根细丝，系在船头，然后手挽另一头，腾云到空中，她在空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为小船带路。

    吕兰英和子玟毕竟走了一天，都很疲惫。子玟在船尾躺下，另一人在船头躺下。船内两人躺下稍稍拥挤。吕兰英自然是多差的地方都睡过，平时是躺下就能睡着。只是她这几天的经历让她五味杂陈，有些难以入睡。她看不清子玟的表情，也不愿搭理她。一天下来，自从不愉快的第一次谈话，她们再也没和对方说过一句话。吕兰英将睡未睡的时候，隐约听到抽泣声。她知道哭泣的人是子玟，心里有些触动。本想安慰她几句，但想到她那么高傲的一个人，自己安慰她会不会还是碰一鼻子灰。最后耐不住心软，还是忍不住关心的问道，“你没事吧。”子玟抽泣道：“我没事，就是想我母亲和妹妹了。”吕兰英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只能说：“她们也一定也在想你呀。”然后她小心翼翼转到船尾，和子玟头并头躺着：“你一定很疼爱你的妹妹吧。我懂的，我曾经有过一个哥哥，他对我也很好。”子玟胳膊肘碰了碰吕兰英，“之前是我不对，不该那样和你说话的。从小到大，只有我妹妹叫过我姐姐，我当时只是因为她不在我身边而气恼罢了。”吕兰英也拿胳膊肘怼了怼子玟：“我当时就是想客气一下，我可不想让你当姐姐。”二人吵吵闹闹，一会儿就困了。

    第二天晨光熹微之时，吕兰英先醒，发现小船已经停在了一片河滩上，道姑在船边打坐。吕兰英这两天醒来，看到的都是道姑在打坐，不觉习惯了，看见变觉得心安。她随之坐在道姑身边，她不会打坐，就只是安静的坐在道姑身边。天色大亮的时候，子玟也醒了。道姑又将小船变为树叶的大小，收起来。她指着前方说道：“前面有个集市，我去给你俩买身衣服。”

    集市上熙熙攘攘，叫卖的，行走的，吃饭的，热闹非凡。道姑一行三个到了一个布摊，道姑问摊主，“我在这儿买布，你能帮忙做成衣服不？”摊主道，“可以，不过还要加点针线钱。”道姑点头：“好，你看做他俩的衣服，需要多少布钱，多少针线钱。”摊主看着这两个女孩一个身着绫罗，另一个衣衫褴褛，问道，“她俩要买一样的布吗？。”道姑点点头，随后问两个女孩想要什么颜色。子玟选了靛青色，吕兰英不知道怎么选，也跟着选了靛青色。摊主量了女孩的尺寸，收了钱。说道：“估计需要几柱香的时间，你们一会儿再回来就好了。”

    道姑问两个女孩：“你们饿了吧。”前面有个面摊，你们要不要吃些东西。二人点点头。到了面摊，道姑点了三碗素面。吕兰英吃了几天的小果子，确实肚子里反酸水。看见有热腾腾的面，连稀的带稠的敦敦敦下肚，很快就吃完了。子玟吃了一口就嫌弃的丢下筷子：“这东西怎么下嘴啊。”道姑叹了一口气，“你将来吃的东西恐怕还不如这个。你记住，你过去的生活条件都没有了，要学会适应，你将就些吧。”吕兰英打趣：“哟，这都看不上，看来你原来是个千金小姐啊。”子玟犟嘴：“我可不是千金，我是万金都换不来的。”吕兰英哈哈大笑，“这么了不起，我以后叫你万金小姐，如何？”子玟呛她，“你想叫什么随你，到时你看我会应你不！”

    两人争吵期间，一个小叫花子蹒跚来到跟前，向道姑行礼：“道长有礼，求道长施舍口饭吃。”道姑看了看他，他脸上脏兮兮的，两个招风耳支棱着，个子瘦小，衣服上全是破洞和补丁，心下生出怜悯之意，就又叫了碗素面给他。他把一碗面吃干净又舔了舔碗底，看的子玟实在忍不住说：“你如果还饿，把我这碗面也吃了吧。”小叫花又向她鞠了一躬，把第二碗面也吃完了。

    吃完了面，道长带子玟和吕兰英回到布摊，二人换上了新衣服。衣服做的一摸一样，颜色也一样，只是大小是按两人身高胖瘦有所不同。穿上了新衣服，吕兰英欢喜雀跃，转了好几个圈。她谢过道姑，“多谢老神仙给我买的这身新衣服。我娘走了之后，我就再也没穿过新衣服了。”道姑摸摸她的头，笑笑，“你什么时候把你这鸡窝头洗洗就更好看了。”吕兰英笑道，“那还不容易，一会儿我们到河边的时候我去洗洗。”三人走到河边，吕兰英蹲在河边，把新衣服小心叠好，放在芦苇上，用手拨楞着河水洗头。

    吕兰英很快洗完了头发，她头发在湿哒哒的滴水，她抱着她的新衣服，小心的不让水滴在衣服上。吕兰英和子玟看向道姑，等着她再变出小船来。道姑却转过头去，对着河边的一滩芦苇丛说：“出来吧。”吕兰英和子玟都吃了一惊，不知道道姑在和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