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滴～”

    司佳树正在做功课，手机突然发出提示音。一般来说，除了定时起身活动身体，她不会在功课完成前做别的事。但这是她为爱知姐姐设置的特别提示音。

    她拿起手机，查看消息。

    “佳树，新一季的话剧开始筹备了，里面有个角色特别适合你～要来试试吗？”

    “是什么角色？”

    “是一名认真努力、有自己的追求、又具有反叛精神的女学生哦～”

    司佳树怔了怔。自从知道爱知姐姐会对每个选中的演员说“你身上具有一种独一无二的气质，这个角色非你莫属”之后，她失落了好久。

    虽然知道爱知姐姐不是乱选，相反选的每个人都很合适，但还是会觉得，对她来说，自己失去了唯一性，会想“原来我对爱知姐姐来说，不是特别的啊”。原来爱知姐姐是这样看自己的么，司佳树不自觉笑起来。

    她回复道：“好的，我会来。爱知姐姐，明天社团活动见。”

    “明天见～”

    司佳树放下手机，几分钟后，她回过神，感觉心情一时无法平复，于是起身打算出门喝水。

    她走到餐厅，奶奶正坐在餐桌旁看杂志。见她来喝水，默默地看她一眼，随即垂下眼，继续看杂志。

    佳树喝着水，发着呆。

    “遇到什么事了？笑得一脸傻相。”

    佳树闻言，才觉察到自己的嘴角正向上翘起。她放下水杯，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奶奶的问题。

    “……”

    奶奶半天没等到回应，抬起头、眯起眼，慢慢放下手中的杂志。

    “啪嗒。”

    一声轻响，杂志被放到桌子上。

    佳树的肌肉在她没意识到的情况下紧绷起来，她的注意力和视线快速集中，时间好像变慢了，奶奶细微的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变得清晰无比，像是要深深印刻进她的大脑。

    她所有的认知资源都被紧张占据，一时想不出怎么说才能避免奶奶生气。她的脑中闪过爱知姐姐说过的话：“大人们有时会有意无意地利用相对于儿童的权利优势，或硬或软地控制儿童，迫使儿童‘听话’。儿童天生需要他人正向的情感反馈，又因为缺少知识和阅历，很容易被大人、特别是亲人的情感裹挟。

    “儿童与大人间的这种模式，理论上有助于儿童适应和融入社会环境。然而，当环境发生变化，旧有的经验不再适用，儿童就容易陷入冲突和自我怀疑之中。

    “直觉上，儿童觉得，自己想要做的事对自己好，但这与大人的教养相违背，与儿童想要得到他人喜爱的需求冲突。

    “儿童没有能力处理这种冲突，最后往往会把原因归咎于自己不够好。因为我不够好，所以我做了不讨人喜欢的事，所以我是不讨人喜欢的孩子。

    “他不能明白，这一切不是因为他不够好，而是因为环境的不稳定和不成熟。”

    佳树顶着奶奶充满压迫感的视线，努力地说：“我要去参演学校话剧社的下一部话剧了。”

    奶奶的眼睛微微撑大，像是不敢相信她会这么直接说出来，揭开他们之间那层窗户纸，把真相赤裸裸地暴露在他眼前。

    随即奶奶的鼻孔也微微撑大，像是很生气的样子。他深深喘了几口气，捂住胸口道：“你是要气死我啊！”

    佳树抿抿唇，垂头背手不说话。

    “发生什么事？”妈妈闻声赶来，看到奶奶的样子，为他抚背喘气。

    “去！看见你就烦。你们都是一丘之貉，离我远点！”奶奶推开妈妈的手，生气又倔强地说。

    妈妈一边安慰奶奶，一边朝佳树使眼色，示意她赶紧离开现场。

    佳树接收到妈妈的眼神，走出了餐厅。客厅里，爸爸正小心地张望着厨房的方向，看到佳树出来，小声问道：“跟奶奶闹矛盾了？”

    佳树闷闷地“嗯”了一声。

    爸爸安抚地拍拍佳树的肩，安慰道：“没关系。这里有妈妈和爸爸呢，你上去吧。做完功课早点休息，别担心，奶奶不会有事的。”

    佳树眼睛酸酸的，低着头轻轻抱一下爸爸，回到自己房间。

    他扑到床上，抱紧被子，压抑地哭起来。

    他感到心痛，哪怕知道爱知姐姐说的对，知道不是自己的错，知道爸爸妈妈支持着自己，甚至知道奶奶是爱着他的，但他依旧很心痛，甚至是更心痛。

    他止不住地难过，为他们所经历的一切，他不明白：明明是彼此相爱的人，为什么会深深地伤害到彼此？

    “是哪里出错了？”

    “我该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