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他上午还要上班。

    下午一点睡醒，看到他十二点给我发的消息，“干啥呢？”

    隔了半个小时又发，“嗯？”

    我躺在床上一边抻腿一边回复，“睡觉，刚睡醒。”

    往上翻了翻他给我发的上午工作的照片，再夸一句，“你真帅啊。”

    他秒回，“你夸奖了。”

    奥~我心想，他喜欢被夸帅。

    他问我，“下午出去玩吗？”

    我从床上跳起来，“你在约我吗？那我肯定去去去啊！”

    我扔下手机，打开衣柜挑衣服。

    需要穿衣服的时候，衣服总是不够用，昨天断舍离了一袋子之后，衣柜里更显得空空荡荡。

    狗看着我上蹿下跳跑来跑去，叹了一口，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洗澡化完妆之后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他已经到小区门口等着我。

    他的车也香香的，跟他本人一样香。

    他把手腕伸到我身旁，“闻闻今天香不香。”

    我把头扭开，“我又不是狗，你让我闻我就闻，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啊。”

    他笑着正要把手放到方向盘上，我拉住闻了一口，“你真香。”

    他又笑了。

    车上他给我讲他的工作，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行，你知道得太多了，我要干掉你。”

    我摇头，“放心吧，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我嘴更严的人了。”

    他说，“难怪没听你说过你们公司的事情。”

    我说，“现在都下班了，我干嘛跟你聊这个啊？”我笑着看他，“我现在只想跟你谈情说爱。”

    他拉长语调“奥”了一声，“那你给我讲讲你前男友的故事。”

    车窗外是连绵起伏的山脉，我看着山上裸露的岩石，“我没谈过哪里来的前男友？”

    他依旧表示不相信。

    他的车出了点问题，要去4s店修车。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我们相谈甚欢。

    他说中午陪领导吃饭没吃饱，从后座拿出了昨天我送的蛋糕和他买的蛋卷，让我给他开开。

    “你吃蛋糕吧，这个蛋卷太酥了，弄得你车上都是残渣。”我给他打开包装切了一块，送到他嘴边，“好吃吗？”

    他点头，“我以为是芒果的。”

    我问，“你喜欢吃芒果的吗？这是金沙咸蛋黄口味的，我每次下班去买这款都卖没了所以没吃到过，昨天去得早还剩最后一个。”

    他问我，“你怎么不吃？”

    我摇头，“没胃口。”

    他问，“中午吃的什么？”

    我心想，中午我也没吃啊，但是说没吃还得解释解释为什么不吃饭，可我就是不想吃饭这也没啥好解释的，所以我说，“栗子。”

    他说，“昨天中午吃的栗子，今天中午又吃栗子。”

    我点头，“对，没吃完。”

    他说，“那我晚上带你去吃一家特别好吃的冒菜。”

    我的胃一听冒菜就开始灼烧，它呐喊，“不准跟他去吃冒菜，我要起义，我要罢工。”

    我说，“好啊，上次吃冒菜还是上次了。”

    到了4s店，车送去检查。

    休息室里，他坐着打游戏，我闲着无聊看公司公众号上的新闻稿。

    他问，“你会打游戏吗？”

    我摇头，“我只会斗地主，有豆就玩，没豆就不玩。”

    他说，“昨天我们遇到的那对小情侣，你还记得吗？那个男的还让我带你去跟他们打麻将，你会吗？”

    我摇头，“我不会。”

    他说，“我感觉你对这些也不感兴趣，那你平时喜欢做什么？遛狗！”

    我喜欢的事情可多了，我喜欢在暴雨天躺在马路上淋雨，喜欢站到最高的地方看闪电能不能劈中我，喜欢在漆黑的旷野里肆无忌惮的奔跑，喜欢深夜外出用头发遮住脸学僵尸跳着走路，我喜欢大吵大闹大喊大叫，但是这些我怎么说呢？

    我说，“没事就看看书，写写散文。”

    他笑了，因为写散文是他没事的时候喜欢干的事，我在调侃他。

    他跟店员沟通问题去了，休息室里渐渐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的座位正对着门，门大开着，夕阳照到了我的身上，我直视着这温暖的光晕，带着我走进那个熟悉的寂静的无人之地。

    空荡荡的原野上，一座枯树快要裂开了，我仿佛能听到它的□□声。

    它已经许久未曾在我清醒时出现了。

    “梁湘，梁湘。”有人喊我。

    我回过神，他站在我面前，挡住了那束耀眼的光，投下了一束阴影。

    “你发什么呆呢？”他问。

    “困了，差点睡着了。”我说，“问题解决了吗？”

    “下次再来，现在没有配件。”他说，“都等困了，洗个车我们就去吃饭。”

    “不是周四才洗的车吗？这才三天。”

    “这不是为了见你吗？”他笑着说，“拉你怎么能不洗车呢？”

    洗完车，去吃饭的路上。

    我说，“我的手比你的手大，要不要比一比？”

    他说，“不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我哼了一声，“不比就不比。”

    等红绿灯的时候，他把右手伸开，“比吧。”

    我从手腕跟他的手腕相对，将我的手印在了他的手上，“比你的小一点。”

    然后我抽回了我的手。

    他说，“人家是这样比的吗？你怎么不继续了？”

    我说，“我感觉你并不想让我继续下去。”

    最终我们没有吃到冒菜，而是吃了一家烧烤。

    他又谈起了他的工作，谈起了他的规划，我点头附和，却头脑空空。

    我始终无法理解他对于工作的执著和热爱。

    “你喜欢哪个明星？”他问。

    总算换话题了，我说，“我没有喜欢的明星。你喜欢哪个呢？”

    他说了一个热播剧的硬汉男主。

    我打开手机搜了一个明星给他看，“我喜欢他。”

    “你喜欢他什么？痞帅？”

    “我喜欢他自由。”我说。

    “自由是什么意思？”他问。

    “一种感觉。”我说。

    “那你还有其他喜欢的吗？”他看向我。

    “有。”我点头，“还喜欢你。”

    他笑了，“你肯定谈过，一套一套的。”

    我摇头，“我一见到你就无师自通了。”

    这边是个商场。

    吃完饭，他问要不要喝点东西。

    “我不喝饮料，你想喝就喝吧！”我拒绝了。

    路上很多人，我们俩一边找奶茶店一边往前走。

    他说，“没有穿短袖的了，我穿短袖好奇怪啊。”

    我走在他右边，顺势从他的胳膊肘摸到他的手，摸完很自然地说回复，“还行，不凉。”

    他无奈了，“你怎么耍流氓啊？”

    我说，“情不自禁，sorry.”

    吃饱喝足我们俩人往回走，跟着地图走错了路，拐到了一条乌漆嘛黑的小道上。

    他说，“我给你讲个鬼故事吧！”

    我说，“please.”

    他开始讲男朋友在换衣间外面等女朋友等不到，跟保洁问答的故事。

    虽然这个故事我已经听过一次，但是再进入沉浸式问答环节，我还是忍不住害怕了。

    “我不问了。”我说。“我害怕。”

    “你再问一个，就一个问题。”他说。

    “是你杀的吗？”我问。

    他低声说，“对，就是我杀的。”

    我说，“一点都不吓人。”

    他说，“这个应该很大声的回答你，但我怕你害怕。”

    “就是我杀的！”他突然大喊。

    我的尖叫声在车里回响，“我要杀了你。”

    过了几秒，我说，“我给你讲个鬼故事吧！”

    他说，“你先等等，到国道上你再说。”

    我说，“你还害怕呀！”

    他说，“我是怕你害怕。”

    我说，“我可不怕，我开讲了。”

    “去年冬天，得七点半左右，天气很冷，我跟狗在外面溜达，走到东边那个山脚下，路上没几个人。”

    “我手机响了，我舍友给我打电话，问我我床头上的娃娃是谁送我的，对我很重要吗？”

    “我说那个是我最好的朋友送我的毕业礼物，他让我走到哪里带到哪里。”

    “我舍友说，有一个事需要回家商量一下。”

    “我让她直接说就行，狗还没遛完，先不回家了。”

    “她让我别害怕，她说她找了一个大师算她的前程，算完之后，她突然想起我之前说过的，我睡觉的时候总觉得床脚站了一个人。”

    他的右手抓住了我的小臂，我顺势握住了他的手。

    “她就跟大师说了，大师在那边掐指一算，问她今晚吃的什么饭。”

    “她说她吃的水饺，我包的水饺，一人一碗。”

    “大师说我的房间死过一个小孩，她一直在我房间里，今晚我在厨房包饺子，她也想吃饺子，所以一直在厨房待着。”

    “大师让我舍友把门开开，把她骂走。”

    “我舍友开了门，大师开骂，骂完之后，大师问我舍友，我房间里是不是有个娃娃，小孩喜欢我的娃娃。”

    “我舍友说我房间里有小松鼠，是狗的玩具。”

    “大师说不对，让我舍友到我房间里拍一下。”

    “他们开的视频电话，大师一看到我床头上的娃娃，就确定她想要的是这个。”

    “所以我舍友给我打电话，问我能不能把娃娃给她。”

    “那必须能啊，我赶紧跟狗回家，买了烧纸，带着剩的睡觉和娃娃，跟我舍友一起去十字路口给她烧过去。”

    “烧完之后，我们骑着电动车就跑了，没敢回头。”

    “好了，故事讲完了。”

    故事讲完了，他抽回手，“你不害怕吗？你还一直住在那里没搬走。”

    “你知道有个词叫穷鬼吗？”我说，“穷鬼的怨气比鬼大。”

    他说，“你要不要摸摸我的胳膊，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上手一摸，一层鸡皮疙瘩。

    他说，“你不要这样很用力，你要轻一点摸。”

    我看着他的眼睛，“这样吗？”我指尖从他小臂划到他后背，“你的后背都湿了。”

    “太热了。”他说。

    我说，“我再给你讲一个，你就不热了。”

    “我有一个朋友喜欢打篮球，篮球场离他家很远，要经过一条河，一片庄稼地，一个村庄。”

    “有一天晚上九点，没有月亮，天很黑，他打完球往回走，过了河之后，他看到庄稼地里跑出了一个只穿白色上衣的小孩，从路东边跑到了路西边。那里没有住的人家，所以他想不通是谁家小孩这么晚还不回家，在河边转悠。”

    “他就往路西边走，想让小孩快点回家，结果西边的庄稼地里根本没有小孩，只有一个小小的坟头。”

    “后来我晚上跟他出去跑步，那天晚上我们跑的是八公里，我们那有个很大的岭，上坡的时候我没劲了，跑得很慢，他在前面跑得很快，回头喊我想让我快点，你猜猜他说的什么？”

    “他说，你怎么背着个白衣服小孩啊？”

    “我没往回看，我还是在慢慢跑，也不说话。”

    “他停下来等我，站到我旁边，问我刚才怎么不说话。”

    “我的脸埋在头发里，低着头，突然斜着眼往上挑着去看他，尖细着嗓子问他，‘你说的小孩是我吗？’”

    故事讲完了，他一句话不说。

    我又复原了之前的动作，在车里尖细着嗓子问，“你说的小孩是我吗？”

    他看了我一眼，“姐，我的姐，你正常点，我开车呢，我们已经走错了两次了，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我们两个半还没到家呢！”

    我哈哈大笑，“谁让你先讲鬼故事吓我的。”

    他放了一首小跳蛙壮胆，跟着摇头摆尾唱了一起。

    我笑着看他。

    他问，“你笑什么？”

    我的手放到了他脑袋上，摸了摸他的头发，又摸了摸他的侧脸，“你真可爱。”

    他说，“你别老动手动脚的。”

    我说，“我喜欢你才对你动手动脚，你看你不喜欢我，你就不对我动手动脚。”

    他说，“君子之交淡如水。”

    我说，“我想跟你小人之交甘若醴。”我摸着他的侧脸，凑上去看他，“你不准跟别人相亲了，只能跟我，知道吗？”

    “知道啦！”他回答。

    “等我们结束后，你才能跟别人约见面，你必须做到。”我说。

    他说，“好。”

    他送完我就走了。

    我回到家，家里一片漆黑。

    打开灯，洗漱完我就睡了。

    黑夜里，又有人站到了我的床脚处看我。

    我昏昏沉沉，似睡似醒，一根手指都动弹不了，心想，“早知道今天不讲鬼故事了，真遇到鬼压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