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江家军离开漠河后便不再做长时间停留,连着行军十几天,舟车劳顿才赶回京都。

    期间两人同住一个营帐,江知逸起初还有点扭捏,后面渐渐习惯了,本来两人名义上便是夫妻,住在一起天经地义。

    反观云影没有一点异样,起初江知逸只以为这魔女或许比平常人脸皮厚,后来发现她其实是没有常人的羞耻之心。

    对于云影来说,跟江知逸住在一起更方便行事,她现在是以林栀柔的身份活着,总要活得像个人。

    至于林栀柔的那丝残魂,似乎被魔息暂时压制住,再也没有出现过。

    大军回京,人皇珺璟携皇后林薇柔在城门口迎接,声势之浩大,满城侧目。

    大概在珺琮死后的第三天,先皇珺谛也驾鹤西去,亲眼目睹两个儿子为了皇位争得你死我活,痛失爱子的老人终是支撑不住了。

    江知逸看向城门口的人皇及满朝文武,埋在心底的那丝担忧慢慢溢开,他下马,云影也从马车上下来。

    她本来也想跟着一起骑马的,但是碍于林栀柔生前是个柔弱的女子,便在进关前换乘了马车。

    江知逸拉着她的手,两人走到珺璟面前行了礼。林薇柔看着二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满意地笑了。

    云影觉察到她似乎松了口气,不知道是为妹妹的生还,还是为两人不计前嫌,维持住了家族之间的平衡。

    林薇柔没有林栀柔艳丽,但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特别是她的这份美透着宛若天成的大气,似乎是专门为着那皇后宝座配置的。

    而作为家中小妹的林栀柔性格中多少有些任性,因为她是次女,不必担家族重任,不必那么守规矩。

    却不曾想一朝被赐婚,成了掣肘江家和林家的重要棋子。

    当然这个中道理和弯弯绕绕,云影一个一千年前的魔王是不会理解的,直到她读取了江知逸过去的记忆,才对林栀柔产生了一点怜悯。

    林栀柔确实是一个可怜的人,就连她深爱的珺琮也把她当成一颗棋子。云影这样想时,耳边忽然听到一声缥缈地叹息,这叹息转瞬即逝。

    将军铠旋归来,自是满城庆贺,皇宫也大摆庆功宴,云影随着江知逸坐在席上,表面很是端庄,但背地里在疯狂地吞咽口水。

    生在魔域,一千年前的她终日有幽冥河的浊气滋养,根本不会感到饥饿,再加上天生便会辟谷,哪里见过这等饕餮盛宴。

    面对满桌子香气四溢的美食,还要听上座的人皇在哪里哔哔啵啵,反正他说了什么,云影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好不容熬到珺璟讲完,大家举杯同庆,云影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准备开吃,没想到林薇柔又向她说了什么。

    江知逸用胳膊捅了捅她,她才回过神来,但是林薇柔刚才嘴巴一张一合到底说了什么呢!

    好在林薇柔见她表情痴呆,只好道:“算了,我们姐妹二人的话私下再说吧,你席后去凤来殿找我!”

    云影如蒙大赦,她先是搛了口杨梅乳酪放进嘴中,顿时口腔里奶香四溢伴着杨梅汁的酸甜,天哪,人界的美食真是赛高!!!!

    江知逸起初只是闷闷地喝酒,这样的场合其实只是走个形式,大家未必真的吃东西,觥筹交错间也就寒暄完了。

    直到旁边的云影将眼睛牢牢地锁在了他的桌子上,他面前方桌上的食物每一样只被他动了两三筷,还漂亮地躺在盘子里。

    云影目光饱含深情,那些美食躺在那里在向她召唤,她眼光没有移开,身子向江知逸靠了靠,憨痴地问道:“你还吃吗?”

    江知逸目光缓缓移向她,眼角抽搐:“不吃了,你想吃?”

    云影定定地点头,江知逸也不知怎的,近乎宠溺地将那盘糖醋鱼递了过去。

    他垂眸看向身边的人,见她慢条斯理地将那条糖醋鱼吃干抹净,吃相尚可,甚至很香。

    随即江知逸的嘴角蔓延出一抹笑意,这笑意像藤蔓一样疯长,直到那双深邃的眼睛也弯了起来。

    江知逸和云影的这番互动,却使席上的众人表情各异了起来,先是上座的两位,笑得很假;再是在座的重臣们,是吃瓜,是震惊;最后是对面的迦南公主,是悲伤。

    江知逸婚前的爱慕者可谓如过江之鲫,其中最有名的两个便是迦南公主和柳依依。

    迦南公主本和江知逸有婚约,但谁知先皇棒打鸳鸯,亲手毁了女儿的幸福,为了不让另一个嫡公主落入江家手中,便一手促成了江家和林家的联姻。

    而林家长女已经嫁给了自己的一个皇子,这样既不会涨了江家的势力,顺便提携林家打压日益膨胀的柳家。

    皇家姻亲总是伴随着这样腌臜的算计,即使是甥舅之间。自从江贺年横死,十岁的江知逸便被人皇接到宫中亲自教导。

    他与众皇子一同长大,他与谁亲近便注定了谁最后荣登大典。谁叫他是江家的独子呢。

    江家军,中州大陆上一股独特的势力,他们是一支铁血的军队,不维护皇权,只维护人界的稳定,人权胜皇权!

    因为在民间的威信过高,而时常招致当权者的忌惮。每一任江家的掌门人都不得善终,直到柔嘉长公主地下嫁。

    于是有着江家血脉和皇室血脉的江家独子江知逸,便变成了香饽饽,只要他永远支持自己的儿子,那么皇室的位置便是稳的。

    只是成年后的江知逸再也不好拿捏,而珺谛自觉垂垂老矣,决不能再给江家送上另一个嫡公主。

    宴席散后,云影独自去了凤来殿,皇后林薇柔已经换下了冕服,着便衣在偏殿等着她。

    林薇柔遣散随伺一旁的宫女才道:“你这次回来倒是变了不少,不再像从前那般任性了。”

    见云影默不作声,继续道:“情爱之事本就如过眼云烟,你以后便把心思放在江知逸身上,切莫再想那叛臣贼子了。我如今已有身孕,家里还需要你时常照应。”

    “身孕?”云影像是听到了什么稀奇的词汇,语气中透着好奇。

    林薇柔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孕肚上:“瞧,已经五个月了,你也抓紧时间,有了孩子我们便有了依傍,林家的地位也多些保障。”

    云影的手放在林薇柔的腹部,那隆起的腹部温热柔软,忽然里面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云影惊得把手缩回来。

    林薇柔见她这样,笑道:“是胎动,看来皇儿知道是小姨来看他了。”

    云影从凤来殿出来时,江知逸正在殿外等着她,一泓上玄月挂在空中,将夜色照的透亮,月光中的男子卸下盔甲,只着素雅的长袍。

    她只见过江知逸穿骑服盔甲的样子,今天这样反而让他变得柔和了许多。

    男子眉目舒展,长发用玉簪半束在头顶,额前有几缕碎发,显得整个人很是慵懒。

    两人相伴走向宫门,一路无话,进到马车里,江知逸才嘱咐道:“一会回府,还要拜见母亲,你不要再像今天宴席上那样了,免得露馅。”

    “没办法,谁叫本尊上辈子没吃过东西呢,如今这幅身体既怕冷又贪吃!”云影撑着下巴,说得理所当然。

    江知逸嘴角抽搐,半天没说一句话,也不知是第几次了,他被堵得哑口无言。

    转眼到了江府,两人拜见了长公主便回到听雪阁,长公主如今常年在碧云斋中避世不出,人也和善,只嘱咐二人几句,便有了送客之意。

    听雪阁是江府家主住的地方,江知逸照例准备去书房,云影疑惑道:“你去哪儿?不睡觉吗?”

    江知逸解释道:“自从大婚后我都睡在书房,这在内院,你放心住吧,不会有人知道。”

    云影看了看宽敞的卧房道:“我们都住一个屋檐那么多天了,现在忽然不住一起,反而会引起外人地注意,你还是别去书房了。”

    “你一个女子,不怕招人非议?”

    “怕什么,我们不是正经夫妻吗?”

    江知逸又一次语塞了,时间久了,他都忘了自己跟林栀柔成婚了,还是说即使眼前的人披着林栀柔的皮囊,但他觉得她只是云影,不是林栀柔。

    “你们魔人都这么不顾男女礼节?”

    “我也不知道,他们都是两情相悦便在一起,很简单的关系。”

    “他们?你没有心悦之人?”

    “......”

    似乎触碰到了什么秘密,云影没有回答,兀自倒在床上合上了眼睛。

    江知逸叹了口气,像个任劳任怨的老母亲,将被子拉到云影身上盖好,又在柜子里翻出一床棉被,便独自去外间的软榻上凑合。

    在江府无所事事地度过了两个月,天气也开始转暖,云影发现江知逸总是独来独往。

    他很少去打扰那避世不出的公主母亲,总是在天光微熹时便起床舞剑,早饭后便浸在书房棋桌边与自己博弈,然后午后会去江家别苑的马场练习骑射。

    如此日复一日,云影问过管家江知逸一直是这样吗,管家说:“这是少将军从小在皇宫养成的习惯,这么多年不曾改过。”

    “那他还真是无趣!”

    云影对着又浸在书房下棋的人影喃喃了一句,书房中的人耳力过人,将这句话全须全尾收入耳中,手上的棋子却迟迟没有落下。

    等江知逸放下棋子抬头看去时,云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任三娘是两个月前才来京都的,她用之前在红楼攒下的金银细软盘下了一家酒楼,取名云鹤居。

    因为出生在魍魉城,那里流通着一种佳酿,听说是先魔域流传出来的,名叫紫雾琼浆。

    如今她在这酒楼里专卖这种紫雾琼浆,以这种异域佳酿吸引顾客,反正自己不愁供货渠道,再加上早年母亲教她的厨艺,算是在偌大的京都站稳了脚跟。

    正值春日,京都街上车水马龙,云鹤居门前也排起了长队,这京都人人都想品尝一下那来自异域的琼浆玉液,云影也在队伍中。

    这一日她闲来无事,便出了江府,想从市井上了解了解这天珠,却被一阵酒香吸引到云鹤居,这酒香很是熟悉,正是她在魔域时常饮的葡萄酿!

    任三娘从二楼窗户往外眺望,对这排起的长队很是满意,正当她准备收回目光时,却被一抹绯红的身影吸引住了。

    她仔细一看那混在人群中煞是惹眼的人,不正是在月亮镇认识的云影吗!

    云影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便被带到了云鹤居的后院,店伙计说自家老板娘是她的故交,想请她一叙,难不成是林栀柔的什么闺中密友?

    她淡定的在后院亭子里等着,等到百无聊奈之时,任三娘才托着一壶佳酿向她迎了过来。

    云影见来人是任三娘虽有些诧异,但总归是喜悦的,这是人界第一个给与她善意的人:“原来故人竟是你?”

    任三娘笑道:“怎么见到是我很失望?你这身衣服倒是很衬你!”她目光不错地上下打量着云影。

    她放下酒壶,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抬手缓缓地为云影斟满一杯酒:“当时在月亮镇初见你时,便知你不凡,没想到竟是江少夫人。”

    云影不置可否,端起酒杯仰头喝下,良久她睁开琥珀色的眸子问道:“这魔域的葡萄酿你是在哪里弄来的?”

    任三娘对云影知道这佳酿的出处很是诧异:“没人知道它是葡萄酿,流传至魍魉城时早就换了名字,叫紫雾琼浆。你莫不是也是个换了名字的?”

    云影怕暴露,没有在停留在这个话题上,转而问起天珠,说人皇也在找这件至宝。

    本是用来转移话题的,却不想还真套出了点有用的东西,原来邪修和大妖们都在争夺此物。

    云影心知任三娘绝对不是普通的人类,便问道:“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的?还有这天珠到底是什么,为何惹来这么多妖物争夺?”

    任三娘因与云影谈得来,索性就告诉了她:“我其实是个半妖,所以有这些情报的渠道,至于那天珠到底是什么,隐约听人说那是上神长离的本命精元。

    上神长离陨落后,这天珠便流落到了人界。传闻它可活死人肉白骨,妖精鬼怪得之便一步成神,人类得之便可长生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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