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

    待到顾瑄的小厮恭敬地回话,得到裴曜的邀请以后,三人这才往风禾院的方向去。

    裴曜得到消息以后便在此等候,几人互相行礼后进屋落座。

    “一直听闻裴将军的大名,在下神往已久,一直不曾得见,今日总算是圆了旧梦。”王衡这话算不得作假,这当今天下的几位劲敌,他都是希望知己知彼的。

    “王大人言重了,我不过是一武将,侥幸打过几场胜仗罢了,说到底还是个武夫,不及王大人有所作为。”裴曜自若地跟王珩打着太极。

    王衡笑着赔礼,“今日我与郑兄前来其实还为了顾家五娘子一事,听闻那日是裴将军救治及时,才让郑家免了一场罪过,顾五娘子无辜被言语牵累,与王家干系颇深,我亦是深感痛心。只是一切都已发生,如今最好是想个万全之策,能让五娘子安然。”

    顾瑄陪坐一旁半天也插不上话,事已至此,如何能安然?

    他趁机开口,“五娘是女子,虽无过错,名声却有所失,留在洛阳恐遭人非议。二叔正在择选各地才俊,预备送五妹妹出嫁。就不劳两位郎君费心了。”

    他看了看裴曜,不知此时该不该说起顾昭要去冀州之事。出于本心他暂且隐瞒了这件事。

    王衡了然一笑,敛了神色,“顾伯父仅此一爱女,当真舍得远嫁吗?在下倒有一万全之策,顾郎君可愿传达?”

    “二叔心意已绝,五妹妹也同意的,这已是万全之策,莫非王公子要对我顾家家事有所指点?”

    他顾家如今虽然势微,但也是有百年门风的家族,岂能任人□□?他忍了许久心头火气,还是没有忍住,言辞颇是不耐。

    但王衡怎会被他唬住,除了最初的错愕之后便恢复了镇定,慢条斯理开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顾娘子出身顾家望族,哪里是什么人就能匹配的了?郎君还是多为自己家族名声考虑考虑。”

    这是软的不行来硬的,拿顾家前程威胁?

    “今日我与郑兄登门不单是为着请罪一事,也是想帮五娘子一把。平南王府三公子听闻顾五娘子如此遭遇,深感痛心,他母亲是郑氏出身,他对顾五娘子亦是倾心,若能结两姓之好,既能弥补郑家的过失,也能解顾娘子如今的处境。”

    顾瑄额头青筋暴出,“顾家女从不做妾。”

    王珩到还是一副风度十足的样子,不紧不慢地开口,“此一时彼一时嘛,顾郎君是男子,哪里知道女子心思,在下恳请五娘子一见,我当面问她,若她不肯,我自不勉强。”

    “这,怕是不妥,五妹妹是闺阁女子,岂能轻易见人。还请王郎君莫要强人所难。”

    “哎,见一见又何妨呢,王兄说不会勉强就不会勉强,顾郎君还犹豫什么?这愿不愿意的全在令妹了。”

    郑融当真是想不到王珩就这么提亲的,这哪里是要结亲,这是结仇啊。只是今日若能见一见这顾五娘,倒也不虚此行了。

    顾五娘的传闻他听过不少,今上还是宁安王时可是许诺过只娶她一人的,况且这般美人心高气傲才是常态。

    他流连花丛,美人堆里混惯的,遇着出类拔萃的美人还是愿意哄着的。

    更何况顾五娘如此出色,哪个男子不想纳进后宅啊,从前是碍于顾家权势以及顾五娘与宁安王说亲之事谁人不知,现在是碍于顾五娘与天子说过亲,又得罪了王家,哪家也不敢上门求娶啊。

    虽说他知道孟三心思,但见王珩提出被顾家拒了,他心里也是暗自幸灾乐祸的。

    这美人嘛,我得不到,别人也得不到,别提多开心了。

    况且这美人养眼啊,多见见倒是不错的。此时郑融心生摇曳,就等着顾昭出现了。

    裴曜来这洛阳也有几日了,所见之人所经之事大都趋炎附势,倒是对这顾家后辈刮目相看了,虽不是顾老爷和顾二老爷那般圆滑狡诈,但也算有所担当,不是一味依顺旁人,算是有那么一点风骨了。

    王衡见裴曜对此并无动作,他开口试探裴曜,依裴将军看,玉成此事如何?”

    “婚姻之事是缔结两姓之好,这是顾家家事,在下不好定夺。”裴曜并不接茬,倒让王珩有些拿不准了。

    “王衡,竟敢如此辱我。”顾昭听到顾瑄派来的人讲了前因后果,顿时气急败坏,拎着撑窗子的长木棍就冲出去,几个侍女急得劝她,“娘子不能出面,大老爷和二老爷会处理的。他们断不会同意王家如此行事的。还有太后娘娘也不会同意的。”

    顾昭用力平复自己心情,顾家在王家面前算个什么东西,自家女郎被人逼着抹了脖子都不敢上门要个说法的。如今还不将人轰撵出去。

    一想到这些,哪里平复得下去。王家欺人太甚了,顾昭气势汹汹,蒹葭与采薇哪里敢使力拦她。

    顾昭穿过八角月门,刚踏入一道小径,恰好遇着裴曜侯在此处,顾昭欲要从他旁边经过,裴曜将她手中木棍轻巧夺下,甚至没有碰到她一片衣角。

    顾昭梗着脖子怒视他,视死如归,心想怎么哪都有他。

    顾昭抬起袖子,捏了捏藏在里边的匕首,大步进了风禾院。

    王衡郑融与她目光相接,一时都被顾昭皮囊震慑,久久没有言语。

    还是顾昭开口打破僵居难破,“是哪位郎君要替我说亲?当着我的面说吧!”

    这一段时间的风平浪静之下亦是无数的暗流涌动,不知多少势力博弈之后,最终以太后名义下了一道懿旨。

    就在此时,司礼太监一行人到顾府郑重宣旨,封顾昭为长乐县主。

    拔高她的地位,那么这颗小小的棋子便也有了一些外力加持了。

    她深知皇权弱势,但她更加弱小,实在太需要这个虚名了,至少能镇压住一些魑魅魍魉。

    顾昭接过旨意后,顾大郎君取下腰间的玉坠塞给了司礼太监。

    这太监贺了几句顾昭,又恭敬地向几位郎君告辞后便回宫复命去了。

    顾昭缓缓踱到王衡跟前,“不知以县主之身给平南王三公子做妾如何,王郎君。”

    王衡识趣作揖,微微一笑,“恭贺长乐县主了。在下刚才不过是玩笑之言。县主不要放在心上。”

    王衡看着眼前少女一身碧绿春衫拂至眼前,与那日在流水宴见过柔柔弱弱的样子完全不同,一举一动莫不鲜研,当真是不可方物的美貌。

    顾昭冷哼一声,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天色不早了,“王郎君好走。”

    说罢转头便离开了。

    一旁的郑融看得目瞪眼呆,惊异于这顾五娘当真是老天爷精心捏造的人,脑子缓缓转着,想到来时王兄还对这顾娘子不屑一顾呢,怎地突然要开口替她做媒了。

    裴曜垂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精光,平南王妃果然所言非虚。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孟三还未曾提及要求娶之事,王兄怎地贸然提出?”郑融倒是好奇了。

    王衡此番临时起意,也是被郑融那番话说动了“我也是一时情急有了成人之美,原想着也是弥补顾五娘,谁知她竟这般不识趣,辜负孟兄一番心意。

    不若咱们去请孟兄喝酒吧,也给他说说今日情形,这顾家是仗着有裴大郎撑腰才敢这般放肆吧,连平南王三公子的脸面也敢驳。”

    “王兄所言极是,看来我之前猜测裴大郎君与顾五娘之事也算是有苗头。”

    “走吧,喝酒去。”

    花满楼,洛阳城中最为豪奢的青楼,王衡三人选了一间上房,其间装饰丝毫不输洛阳贵族,这寻香阁便是其中一间专门招待身份贵重之人的。

    此时的寻香阁中,灯火通明,笙歌漫舞,是与这兵荒马乱世道是截然不同的一面。

    美酒盈樽,佳人在怀。

    水袖朱裙不堪握,满堂红绡步生莲。

    天际黑成一片,原本极重规矩的王相府中突然就闹腾起来,小厮一路跑着,“相爷,相爷,大郎君被刺杀了,大郎君……。”

    王邑此时在书房与重臣议事,此时也顾不得被打断,面色沉重唤进去传话之人,“如何了,说清楚。”

    “大郎君与孟三郎、郑家大公子被刺杀,大公子将人带回相府了,此刻正去传宫中太医。伤势如何还需太医诊断。”那名小厮喘得不行,但还是替几位郎君掩盖了一些。

    “刺客呢,可有抓住。”郑太尉知道几人性命无忧最关心的自然就是刺客如何了。

    “刺客扮作一名舞女,在近身时将孟三郎刺伤后破窗逃了,大郎君已经让京兆尹封禁洛阳所有城门了。”

    王邑回过神来,“另几位来洛阳朝拜的郎君呢,可都无事。”

    “大郎君派人一一前去问了,消息应是快回来了。”

    王邑缓缓舒了一口气,“谁敢在洛阳行此龌蹉之事,严查此事。若是让老夫知道幕后主使,必然将其抽筋扒皮。”

    “相爷消消气,好在几位郎君性命无虞,相爷是扶大厦之将倾的人,可不要气坏了身子。”王相府中的一名幕僚好言相劝。

    其他人纷纷附和,“还请相爷保重。”

    “哎,国事惟艰,老夫也只能斗胆做一回,待到明日上朝再向陛下通禀此事。

    诸位大人还请先回去休息,明日朝堂上还需诸位协力。”王邑朝着几位大臣拱手。

    随即与郑太尉一同匆匆赶往王大郎的院子查看几人伤势。

    待到太医将左胸口的匕首取下,清洗包扎之后,孟三郎已经疼得晕过去了。

    王衡有些拳脚功夫,当时紧急情况下近身去刺客搏斗之下胳膊也被划伤,好在并无大碍。

    郑太尉看了一眼自己不成器的儿子倒是没有伤着,悬着的心好歹落下去了,二人辞别回府。

    为防止再有人暗杀,王相将整个相府及孟三郎养伤的院子围得铁通一般,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方才放心离开。

    深夜悄寂无声,父子二人在书房的暗间里小声说起今日起因。

    王衡不敢隐瞒从头说了一遍,“孟三郎的随从也不是吃素的,听见里头有惊呼之声,当即便与刺客缠斗起来。那名刺客不敌这么多人,从后窗逃走了。”

    “刺客面容可有看清?”王邑此时已经完全镇定了。

    “那女子蒙着面纱,又化了浓妆,这,女子卸妆后大多与妆前差别甚大,应是认不出的。”

    “将你们今日去顾府之事传扬出去,这几日你便在府上养伤,照看好孟三郎。”

    王邑何许人,听完王衡叙述,当即便找到漏洞,为何册封旨意恰巧就在那时候,为了避免王家得到消息,甚至是盖的太后的印章。

    “儿子知道了,只是,今日之事又牵扯到了顾五娘……”

    王衡眼前浮现出那张倾城面容,还未曾十分冷硬的心肠到底有那么一丝不忍。

    “天下无不可夺之财,也无不可为之事。顾五娘再是倾城绝色这也是她的命。”

    “是,儿子知道了。”

    王邑就是从那个年龄过来的,王衡的异常自然被他捕捉到了,“雍,粱两地不断有流民滋事,再往下就是平南王封地了,洛阳不可谓不艰险啊。当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削弱节度使的力量,待你成为天下至尊至贵之人,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年轻人嘛,爱慕绝色人之常情,只是还需敲打磨练方能成器。

    “父亲已经是天下至尊之人了,咱们王家也是整个天下最显赫的家族。”

    “远远不到那个时候。王邑知道自己儿子拍他马屁,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家族的重任还是得担在你的肩上,今日太晚了,回去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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