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大厅，李沅溪随便问了几个小伙伴，得知商映雪在二楼，于是挨个房间找了过去。
“小栖，你在干嘛呢？”
有小厮在她身后突然唤了一声，将李沅栖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哎呀，你快让让，我要端不动了！”小厮催促。
李沅栖回过头，本想责怪几句。待看到小厮长手臂里托着的葱丝鸡油浸大白条后，忍了下来，还顺手帮他把门推开了。
用来盛这玩意儿的瓷器又长又笨重，里面还有汤汁，走不稳容易洒，洒了要挨骂，挨骂完还要赔钱，可怠慢不得，毕竟一条鱼够他们赔好几个月的工钱了。
目送小厮进去，李沅栖在门外看清里面没有想找的人，只好继续前往下一个房间。
趴在门缝边猫着身子往里瞅，她心里急的不行，嘴里小声嘟囔道：“二十三个房间，要找到什么时候去啊！”
她上楼先是去了一趟顾怜姑娘的房间，里面没人，然后又去了丫头们休息的房间，里面也没人。
商姐姐到底跑哪里去了？
正犯愁间，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李沅栖再次受到惊吓，这次打了个冷颤。
“找什么找到什么时候去？”
听这粗哑的声音，是方才送菜的小厮，他还在变声期。
李沅栖有些不耐烦，他存心的是不是？
“大吉，怎么又是你啊？”
大吉嘿嘿一笑，知道自己方才吓到李沅栖两次，有些不好意思。
“刚才你帮我开门，我这不是过来跟你道个谢嘛。”
李沅栖摆摆手，她现在可没空听这个，自己得赶快查看下一间屋子去。
大吉跟在她身后，见她鬼鬼祟祟地“查房”，忍不住提醒：“小栖，你找什么呢，被柠禧夫人瞧见你又免不了要挨一顿骂。”
得，全楼的人都晓得她跟柠禧夫人不对付了！
“我在找商姐姐，你看到她了吗？”李沅栖随口问道。
“我方才上楼的时候看见她回屋了。”大吉指了个方向。
“什么？”时间错开了，难怪自己扑了个空。
大吉说完，还神神秘秘地凑近李沅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继续说，“我还在楼下听到顾怜姑娘让商映雪好好打扮打扮呢！我瞧着，商映雪的好日子要来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
商映雪不过年方二七（14岁），李沅栖本以为柠禧夫人可以让商映雪过两年再接客，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盯上了她。要知道放在现代，14岁都还没成年，甚至连负法律责任的年纪都没到。
到了这，还要被无心之人艳羡成“好日子”。
好日子……也是……
在这个时代，在这座瓦楼，能赚钱还被人伺候着，就已经是这群丫头小厮们心里的“好日子”了啊。
李沅栖只觉胸口闷得慌，一股难以明说的气团压得她肝疼。气憋在心里的感觉，难受极了。
“谢谢你，大吉！”
她急忙朝丫头们的屋子奔去。
要赶快想个法子阻止！
可是什么法子能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这一年多，商映雪一直将自己护在身后——
“栖栖，你饿了吧，我给你留了糕点！”商映雪变戏法似的拿出点心。
“栖栖，我给你做了身新衣裳，试试？”商映雪将客人赏的首饰变卖。
“柠禧夫人，我妹妹只是年纪小累了歇息会儿，我还在这，她怎么会逃跑呢？”就连勘察路线被发现，也是商映雪解的围。
好吃的、好用的先给自己，犯了错也是她替自己揽。人心都是肉长的，李沅栖做不到对这一切熟若无睹。
“商姐姐！”火急火燎赶到门口，李沅溪气喘吁吁。
大吉说得没错，商映雪果然在屋子里。
只见她一身湖绿色的衣裳，正坐在镜前描摹新眉。柳眉如黛，杏目生怜，豆沙色的口脂将她整个人都衬得温婉可人。
“栖栖，你现在不是应该在茉儿姑娘身边吗，怎么急匆匆回来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见她上气不接下气，商映雪放下碳笔，关切的斟了杯水递到她手中。
李沅栖现在哪有心情喝水，她放下杯子催促：“商姐姐，你快卸妆装病！”
“啊？”商映雪面露不解，这是什么道理。
“顾怜谋划着让你去替她接客，柠禧夫人同意了！”李沅栖急急将商映雪拉到脸盆前，一边让她卸妆一边向她解释，“待会儿你画个生病的妆，脸上和身上都用胭脂点上红点，跟痘痘一样。”
“顾怜来，就称自己病了。”
“若是请郎中，我会想法子给对方塞钱。”
情况紧急，李沅栖暂时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只记得前世电视里有这样装病的桥段。
总之，先将今天糊弄过去。
听了这个消息，商映雪一瞬间有些脱力，她没有料到顾怜让自己打扮原是这个打算。无力感侵袭全身，她险些没稳住身子，好在被李沅栖及时搀住了。
“商姐姐。”李沅栖抬头小声提醒，再耽搁下去她们就没有时间了。
商映雪眼眶微红，张了张嘴好像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看着李沅栖点了点头，听从了建议。
另一头。厢房。
舞乐撩人，红烛暖屏。
三个男人坐在花梨桌前侃天说地，美人在侧，想坐怀不乱都难。
边上的青衣男子搂着顾怜，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紫衣男人，见他兴致缺缺，随即对着顾怜耳语道：“你家小丫头呢，怎么还不过来？”
如今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按理说，有这个时间新婚娘子都该装扮好了，商映雪也早就该过来的呀。
顾怜没法，只好赔笑：“覃二公子莫急，容我出去看看。”
“去吧！”
那覃二公子是顾怜的常客，今日的局就是他做的东。
近日听闻知州大人的侄儿吴鹤闻来了逢州任事。他与那吴鹤闻先前在州试中打过照面，是一同参考的秀才。
因看不顺眼吴鹤闻自视甚高的做派，便言语讥讽了几句，只是他没想到这人居然是知州大人的侄儿，还中了州试亚元被派到逢州任职。
这不，为了自家的生意，覃二公子只好登门道歉，将人拉来了归月楼。
“吴兄，来来来，我敬你一杯。”覃二公子端起酒杯，“先前在丰晋府是我言语无状，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计较。”
吴鹤闻端起酒杯，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在覃二公子边上的男人恭维的纠正道：“哎~覃二，你这就不对了，叫什么吴兄，你应该叫县丞大人！”
“对对对，欧兄说得对，县丞大人！您大人有大量。”覃二连忙改口。
别看这县丞是个小官，但吴鹤闻头上还有知州大人这条线呢，日后打点升迁肯定不成问题，他们当然得赶紧拉拢了。
但吴鹤闻根本不吃这一套，客气了几句后将酒杯放下，明显还记着覃二公子在丰晋府的那一笔旧账。
顿时，边上的三个公子哥脸色都有点僵。
他们三是逢州出了名的爱玩儿，平时总聚在一起称兄道弟。
兄弟有难，做兄弟的当然得上。
这时，一心和怀里姑娘调笑的任公子见现场气氛不对，赶忙将舞女们轰走，只留下身边的几个姑娘作陪。然后令人摆上笔墨，现场比起了写字。
只道楼里不管是谁，只要写得好，能令吴县丞夸奖，都重重有赏！
姑娘们顿时一窝蜂的扑上案台争抢起来。
稍微听说过州试的人都知道，吴鹤闻的一手行书苍劲大气，赢得了不少监考官们的青睐。在写字这方面，他是行家。
他们现在想拉拢人，首先得让人消气。而要消气呢，自然就得将人捧起来夸！这夸人，当然要选对方的长处了。
顾怜出了门，就径直朝着商映雪住的屋子走。
她这会儿肚子里也憋着气，覃二公子是她的常客，商映雪怠慢了覃二公子的客人，就是在打自己的脸。
她倒要看看商映雪在搞什么名堂！
柠禧夫人从对面屋出来瞧见顾怜，以为她也学茉儿姑娘耍性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顾怜，你不在屋里陪覃二公子他们，跑出来作甚？”
无辜受训，顾怜有些委屈的解释道：“夫人，我在找我的贴身丫头呢。”
柠禧夫人一下子就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
他们先前就谈好了要让商映雪去陪吴公子，如今时间过去了那么久还没有商映雪的身影，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而且她刚从茉儿姑娘房中出来，里面还在使小性子呢，有客人点也不愿意去。李沅栖那死丫头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没在里边看着。
想到李沅栖是商映雪妹妹，她眉头一皱，觉得此事不一般，随即道：“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李沅栖趴在门边，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连忙小声提醒商映雪。
两人早就编排好了剧本，只需演上一演度过今日难关，之后再从长计议就好！
“姐姐，你的脸怎么回事？我去差人请郎中，若是毁容就不好了！”说完，她开门就要往楼梯跑！
“站住！”柠禧夫人及时叫停她，“发生什么事了着急忙慌的，莫要冲撞了客人！”
李沅溪小脚着急地走来走去，哀求道：“夫人，我姐姐脸上和身上全是红斑，求您差人去寻个郎中回来给她瞧瞧吧！”
声音恳切，说得跟真的似的。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以为你请，郎中就会过来？”柠禧夫人皱眉，“容我进去看看再做打算。”
既然柠禧夫人都这么说了，李沅栖只好低眉应“是”。
是了，这是什么地方？青楼啊！郎中怎会轻易踏足。不过不来也好，给她省了事，万一收买不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