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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锦堂春

    后来的一切,繁琐冗长,无趣乏味。

    国丧期间,昮淳都身着丧服直至他登基的那一日。按理郭圣帝驾崩,该他的长子商济之继位,可想而知昮淳这个举动戳伤了多少保皇派的心,他们用了最恶毒的语言来咒骂他,但新帝不为所动甚至给那些人加官进爵,结果是有人闭嘴有人自杀。这招够狠,能归顺的就归顺,不肯顺的连新帝的手都不用沾污了。这是对付外人的手段,自家人呢?那些叔伯王侯一样是骂骂咧咧不肯罢休,这些人总不至于再加官进爵了吧?他们再高了去就只能当皇帝了。骂得最狠的人是小叔福王,以前他还假仁假义地挺淳阳王,现在呢,说是这皇帝你商昮淳能当我商连毅也能当你小子凭什么!

    最后是沈太后下了懿旨,申明商昮淳才是高祖长子,理应称帝。这下名正言顺了,可沈太后为什么要出这么个污蔑自己的诏书?想来想去,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的独苗孙子。我敢肯定她与昮淳之间有交易。

    在政事上商昮淳绝对的独当一面,仿佛天生就是掌权者。但人再厉害,要理清理顺这庞大的帝国,不是易事。人心,则是更难的东西。由于姜丞相“悲愤”离世,朝中其他可胜任丞相一职的长者又存异心,或者说是害怕重蹈覆辙死于非命。他干脆将丞相这个职位废除,提高了各部尚书的地位。这个没有法子的法子,倒是皆大欢喜。至于其他,就慢慢理罢。

    数月来,我们甚少见面。

    我拒绝了前皇后住的甘泉宫,住进了咏春宫,那是一座较小的宫殿,比起之前住过的毓敏宫来,大概只有一半。据说以前是给前几朝的内廷女官住,后来女官制度被废也就空置了。这宫殿内的装饰与一般的繁缛华丽不同,殿后甚至有个别致的亭台带着江南水气,且还有一个藏书阁,着实加分不少。昮淳没有在这件事上与我搏斗,只是在我选了寝宫之后,说,先住着往后再搬。但这种拖延战术对我是没有用的,他喜欢一厢情愿,那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穆真也同我住到一起,唤为“南风郡主”,因姜长璟才死了爹需要守孝三年不能成亲。这三年对他来说就像婚前福利长假,美哉乐哉。而穆真道,本郡主也没有那么着急嫁人,他逍遥我快活,多好?

    于是,我们四人都成了鸵鸟。加上整日疯言疯语呆滞痴傻的阮湘,是五个。于阮湘,丈夫死了并不是什么天塌地陷的事,而儿子不再是太子才是让她绝望的根源。我在想,她就打算这样堕落下去么?那商济之的命运真是堪忧了。

    着急面对现实的,只有姜美芽。照说她是前朝得宠的贤妃,该住在宫里,但她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替亡父守孝。我看新皇帝对她这个决定很满意,至少不在他眼前晃了。于我,她是一根大鱼刺,扎在喉咙里,咽不得吐不出,长久地刺痛着。他们在川江的那点事儿还不明不白,我不问不等于不介怀,就算昮淳是个半残,那也是明目张胆地泡女人。

    新年过后,她随伤透了心的卢氏一同进宫,卢氏找我聊,她去探望继续清修的沈太后。她们倒真有交情了,我懒得理会,我连她同我丈夫之间都懒得理会,何况那些不相干的人。有时我也想,以前的我不这样,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就为商昮淮的一句话么?自己也弄不清。

    初春的阳光点点跳动着,在宫门口落成一副明丽的抽象画,时有微微的花香触动着鼻尖,那是满枝满桠的连翘花,还记得在相府时盛夏里同文泽一起采摘连翘果。其实不爱有不爱的好处,过的只是日子。这人爱了,便心生出众多的欲望来,文泽同荣筝便是一例典型,眼下二人正在东海海滨公主府里恩爱伴着争吵,热热闹闹着罢。

    微风动帘,脑子里的思绪随着春风乱散开去。耳边都是卢氏叽叽咕咕的碎言语,说起亡夫来,一句是非功过交由历史评说便抵挡过去,早先她说不会独活的话,却那样清晰可闻。

    卢氏看着晒太阳的我,急急地问,苏儿,你姐姐可怎么办……

    那个时候,你不是挺得意么?这话我没说。只说,“照寡妇办,若她想改嫁,我去请皇上做媒,吉本将军的夫人过世有一年半载了,还未续弦,听说是很好的人。”其实我并不关心吉本方晨是好是歹,做推销么嘴上说说。

    卢氏脸一冷,你这做妹妹的怎会有如此歹念,那吉本方晨才五尺高!

    我的春梦被她这一论断猛然惊醒,卢氏是个有能力有魄力的女人,她的着眼点太异于常人了。老姜离世,让她把自己的缺点无限放大了,起因是全无了约束自己的理由么?以前还得在丞相大人面前做一个温柔克己的贤内助,现在除了势利还浅薄。吉本方晨只有五尺也不妨碍他成为一名好丈夫。换句话说,在整个陟域就找不出愿意或者胆敢娶姜美芽的男人了。剩下北疆贺兰家,南疆穆家都没有合适人选,难不成送去给胡忌康暖床用么?妹妹我能想出这么绝妙的主意来,简直就是天才。可看卢氏的脸色,我已经不打算再提及此事了。

    等姜美芽从沈太后处回转,已经是晚膳过后。她还真是一副亡夫亡父的模样,没了以前张扬的笑,也没有问人讨公道的理所当然,像是认命了,不挣不扎,那身丧服更是显得她娴静沉着。她身上有太多的迷,除非她自己愿意讲,我是不会去问的。而昮淳,他更不要说给我听。这些秘密最好烂在这些人的肚子里,让他们彻夜反转,永不能寐。

    我恶狠狠地想着自己的心事,竟没注意到天色渐沉,夜幕降临。初春的夜,还是寒意重。

    唤红莲,红莲……将床暖一暖罢。

    是,德妃娘娘。

    这个称谓,真是让人头皮发麻,我哪里有什么好德行?

    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原来睡不着的是自己。不知为何,阮湘拿着一个旧布娃娃痴痴流泪的样子,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暗自叹气,改日,不,明日就去看看她吧。新帝的后宫里只有姜美苏这么一个女人,如果这个女人还不自觉自愿地承担起这些事务来,后宫也就乱套了。沈太后自儿子没了就进入隐居状态,先前还时时有她的懿旨出来是关于治国治乱的,但现在我没有听她开口说过一句话,当然我也只见过她一次,昮淳登基后去拜她非要拉了我,因为没别人。

    不是没有问过昮淳,你叫言风行把我们关起来是为了防沈醉来袭么?

    他的回答简洁明了,不错。

    又问,你为何还要保她的命?

    朕自有用得着的地方。

    果不其然,后来不是用上了么,真是够奸猾。想着政治家的龌龊,我开始捶床板。

    “你这是为哪出?”

    突然有声音传来,吓得我直挺挺地坐了起来。来人低头进了幔帐,那熟悉的轮廓在黑夜里,也只是一道明暗关系。他怎能知道我在捶床?真是想找台高科技仪器来测一测这人是真聋还是装聋。

    待他转身去亮了灯,我才问,“皇上怎么这么晚还过来了?”

    他身上还穿着上朝时的龙袍,那绣龙的眼珠在火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要从锦缎里跳脱出来一般。他发觉我盯着他的胸口看,便起身去换了件便服,宝蓝地绣银色宝相花图案。从他的这举动来看,若说他不了解我,这话有失偏颇,可要说他了解我,这话也是极不准确。

    “愣着干嘛?这件还不行?”

    行,太行了。我敷衍着打哈哈。

    他坐了过来,伸手搂了我的腰,“就是太累,得来看看你才安心。”

    我撇嘴,我又跑不了。

    “可我的心从来就没有踏实过。”他低低道。

    我默然,将头靠在他的怀中。这话让我想起在川江的那些日子,像梦境一般浮现在我眼前,那个时候我们都是一样的不踏实。可经历了这么多,我突然开始觉得这便是所谓的宿命,是躲不过赖不掉的命,若哪一天我们不能继续了,也就是这命要收尾了。

    “昮淳,给济之请好的夫子来教课吧,我们不能耽误了他。”我开始操持这些事,他会高兴吧,总归是要进入角色了,这样,他也许会安心。

    他低头来吻我,凉唇碰触,瞬间火光四溅。

    而我知道,我们的爱依然炽烈,一如在川江。其他的,都不过是柴米油盐的另一种形态罢了。生在贫苦人家得为生计发愁,生在天家可不就得为江山社稷心忧么?我们许久不见面了还存有干柴碰烈火的激情,而一般人家的夫妻白日里在田间劳作累得半死晚上一样还有滚床单的激情,这两种激情应是没有贵贱,没有高下,也没有分别。人生的真谛也就在这四个字,男欢女爱。脑子里柳永所写的那个市井泼辣女子的形象突然就清晰起来,“待伊要,尤云殢雨,缠绣衾、不与同欢。尽更深、款款问伊,今后敢更无端。”如此旧时女人,真心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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