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开始不信，可二人神色自若，甚是坦荡，于是他心一横，秉承着有钱不赚王八蛋的的理念，看着二人又一副瘦弱书生的气质，怕是都禁不住自己一拳，心道若是假的，自己也定能遵循规矩让二人将命留下才是。
他将本在手中要递还的钱袋塞到自己怀里，脸上肉堆起来，换了副表情笑吟吟道：“那请进来吧。”
“赌坊共七层，上四层，下三层”里面楼梯纵横各处，守门人边带路边介绍着：“留在一层的就只是普通人玩乐的赌坊而已，利息不多，仅仅一般。但从二楼开始，越往上一层便越是好玩，胆子越大，收获越多，不过越往上一层，也越是在考验自己的家底是否丰厚。”
尘如玉和奚长行在后面悄声咬耳朵：“我们本就是来寻人，卖炭老翁的钱也不会很多，不然我们就先在第一层看看？”
奚长行表示他自己拿主意就好。
于是尘如玉叫住即将带他们上楼的守门人道：“就在这里，我们先玩一玩，再上去。”
守门人狐疑地望过来，确认道：“在一层？”
尘如玉拿腔作调道：“我们又没玩过，便是想挥霍，也没有白扔钱的道理。”
守门人又盯了他们几秒，看着尘如玉叉腰，奚长行几分阴郁，最终点头道：“那你们先在这吧，觉得无聊了再上楼也不迟。”
守门人不多停留，尘如玉二人毫不迟疑的说下场便下场。
几张巨大的桌子，边缘处有的摆满了筹码，有的已经放上来玉佩手镯之类的做抵押，还有的人因为拿不出钱被活生生斩断了两条腿，却急红了眼，紧咬牙关说要再来一局让对面人也尝尝这样的滋味，可他已经没有东西可以赌，于是他小声且断断续续，费力道：“我把命抵给你！”
看的出他已经用尽全力在说了，可失血过多，痛感难以抵挡，声音细若蚊蝇。
庄家嫌恶道：“你再拖着不去治伤，怕是也没多久可活了，我还没嫌你死在我们地盘上晦气，要你这条烂命做什么？”说完就让手底下打手将人抬着准备扔出门去。
那人挣扎无果，滴答了一路的血，腥气得很，鲜红色却刺激了众人的眼睛，欢呼着，双手高举将更多的钱丢进了底池。
尘如玉在人群中搜索着老人所说那个面上有一道长疤的男人，身边奚长行突然凑上来道：“道长，你不管吗？”
“管什么？”尘如玉没懂。
奚长行的声调轻轻：“这些人，看着比妖鬼还要吓人呢。”
尘如玉一顿，解释道：“这是人间，有这样的东西存在，却一直没被消灭掉，便说明人间允许，我们不能插手这样的事。”
“也就是不管么......”声音不辨喜怒。
尘如玉巡视一圈无果，正想转移奚长行注意力，便提出要上楼去。
变故突生。
一身黑色紧身衣的庄家速度极快的挡在二人面前，笑的阴恻恻：“客人，这还没开始玩，您要到哪去？”
尘如玉也楞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有人拦在前面，如实道：“刚刚守门人让我们觉得无聊便上楼去。”
庄家却摇头：“这话不假，但每到一层，若没投够足够的钱，是上不得第二层的。方才让您看了场好戏，可都没给些赏钱。”
竟还有这样的规矩，这不就是强买强卖？尘如玉心道，看来这地还是不宜久留，办完正事赶紧走才是上策。
“若我们要走呢？”
“即便是离开，也是要将钱投够的，这里又不是给钱进来参观玩乐的地方，我们真的是实打实开门做生意的呀！”
简直一派胡言！这哪里叫实打实！哪里叫做生意！这可真是把小道长气的不轻。
偏生这人还不停止：“况且客人您还没玩，怎么知道就不会赢呢？万一将底池的钱都赢光了，我们还得求您手下留情呢！”
尘如玉手攥紧，拳头里灵光闪烁。
奚长行挡在前面，朗声道：“好啊，那就赌一场！”
“？”尘如玉懵了，心道：“我们没钱了你知道吗？”
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庄家又道：“开局可以用赌坊的筹码，但仅此一局，赢了输了都是要还的。”
牌桌旁坐满了人，每个人都眼底血红，紧盯着桌面上那只小巧的，有着透明盅盖，底座漆黑的木盅，然后它被一直细长白皙的手拿起，有节奏的晃动着，节奏由慢到急，骰子撞击木盅内壁的声音悦耳，但没人顾得上欣赏。
只是最简单的比大小。
但尘如玉看着自己和奚长行面前各代表三千两的筹码，已经深觉后悔，加起来可是六千两，自己钱袋子比脸都干净了。
他抱住脑袋，想用灵力人为干预一下，却穿不过那透明盅盖，他才惊觉大事不好了。
摇盅开始，不清不停。
盅盖透明，为的就是掌握公平，这么多双眼下，想要使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技俩也是不易，可灵力被阻，就只有一种可能，对方，或者说赌场背后之人，也不是普通百姓。
那么他制造出如此庞大而又血腥的赌场到底有何用意？
尘如玉想的脑袋疼，旁边奚长行突然戳他一下道：“该开盅了，你压哪边？”
“当然是跟你相反的一边。”尘如玉应了声，没看他。
奚长行随手将筹码往底池一扫，台上坐庄的人见大家桌前空大了大片而底池已满，眯了下眼，起手，数十双眼睛盯着，下一秒。
盅开！
乌泱泱的人死命地向中间挤，伸长了脖子去看结果，尘如玉两个从中挤出来，跑到人群外呼吸着还算新鲜的空气。
“要不然咱们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跑吧，你看，他们全挤在那，顾不上我们，从守门人那冲出去就容易多了。”尘如玉眼睛亮亮的，一点都没觉得逃跑是件可耻的事。
“跑什么？”
“这么多赌账，看那势均力敌的双方，咱们中输赢相抵都还有三千两银子要还，可哪有钱还呀！”
奚长行肯定答道：“不会的，咱们要么赢到手软，要么输光，所以还有机会。”
“什么意思？”尘如玉有个很不祥的预感。
“咱们两人的筹码，当然是让我全压大了。”
什么？！尘如玉立马转身往外走，再不走可来不及了！
奚长行拉住他手腕，笑的恶劣，突然道：“可是道长，你不帮那老头找钱袋子了？”
尘如玉哪还顾得上和奚长行算账，语速很快继续道：“钱袋子咱们出去再买一个，里面多放一些钱就是了，就说是赢来的。”
可奚长行偏就不松手，“道长也没钱再买钱袋子了呀，更别提放钱了！”
这下尘如玉是真气了，拍开他：“就从你手里拿，你奚家富商，自然是拿得出吧，你可是他儿子！”
奚长行满意了，也不在乎那只被拍红的手，眼睛一眨不眨道：“这不就行了，反正那人会来给钱，咱们有没有又有什么关系，他会把我扔下，但不会扔下你，你还要帮他除妖不是吗？”
他打的这主意？尘如玉低了眼，还真是逮着机会坑老爹，就不遗余力。
松了口气，本来不好意思麻烦奚誊，但想到他那守财奴的模样，也是有了几分大快人心，不肯出钱除妖，宁愿以丫鬟小厮抵命，这会反倒要把钱都扔在这一处，不由让人唏嘘。
台上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停下已经放在盅盖上的手，笑问道：“这两位客人怎地离那么远，不想知道结果吗？还是......”
密集的人脸和眼睛对过来，二人只能往回走，奚长行走的放荡不羁光明磊落，尘如玉有些硬着头皮，不过经过奚长行那番话，此刻也不顾虑太多，心下轻了不少。
庄家慢悠悠拿开盅盖，底部情形一目了然。
很好。
小！
尘如玉压下嗓子里的尖叫，三粒骰子在黑色盅底静静地躺着，浓黑和亮白强烈色彩冲击。
直接六千两打水漂。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所有人面上都满是疯狂，两个互不相识的人可以拥抱，有的人笑的涎水乱流，眼底闪烁着的是比刚刚还要疯狂的红。
可还有一部分人，嘴里胡乱骂着，见人便打，神志已不似清醒。
少顷，地面上便再次浸上血，覆盖上不到半个时辰前，刚干涸发黑的血迹。
高台上的庄家稳稳地站立着，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看着下方一片混乱像是在看一场游戏。
这才只是一楼的普通场啊！
尘如玉从未想到能在人间看到如此荒诞的场面，比练武场动真格的打斗都要疯狂，像是被什么气息沾染了一般，神志不清，癫狂无状！
上方传来清逸温和的声调，在偌大的赌坊中颇具怜悯：“那么，大家可以去旁边领自己的赢钱了，可输了的人，还请将筹码归还。”
闻声尘如玉再次抬眼，上面不知何时竟换了人，一白袍男子，端端正正的坐着，眉目间流转出一丝阴柔，身后站着的人脸上，从右脸太阳穴到左脸下颌处，有着一道长疤！
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