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

    昨天提过的人?

    还能让母亲一看见就交谈的人。

    乔鱼蹙着眉头问道:“他是不是姓秦?”除了秦连城,她也想不到有谁了。

    护工立即点头:“对对,乔阿姨是喊了秦医生来着。”

    闻言,乔鱼心下更是窜起一片凉意。

    母亲的反常是跟秦连城有关吗?

    他昨天才拒绝了来探望她母亲,为什么今天会突然出现,他究竟,跟她母亲谈了些什么?

    不等她细思,电梯已经停在了顶楼,要上天台还要爬一段楼梯。

    等到她上去时,就看到有消防员在试图靠近乔盼,另一旁是院长及赵医生,在引导着跟她说话。

    乔鱼甚至不敢贸然出声喊她。

    天台有风,很冷,乔盼穿着病号服,身形单薄,她已经翻过了外围的护栏,所站的位置不足半米宽,在场的众人皆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刺激到她。

    乔鱼看着她的身影,有种窒息的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这么多年的相依为命,坚持为母亲治疗,在她以为一切要好起来时,却是这样的结果吗?

    乔鱼不觉在寒风中红了眼眶。

    她抬脚走到了赵医生旁边,乔盼原本正要喝退试图接近她的消防员,冷不丁的,她看到了女儿,微愣在了那儿。

    随即眼泪一下子冒了出来,她满脸绝望的对着她摇头。

    “妈妈……”乔鱼狠掐着自己的手心,让自己冷静,她把眼泪逼了回去,耳听着赵医生温和的告诉乔盼:你女儿来了,你不想跟她好好聊聊吗?现在风很大,千万别乱动。

    另外还有消防员也在试图劝说、想办法营救。

    乔鱼咬着唇,开口道:“妈妈,你在做什么?”

    “小鱼、小鱼……”乔盼喊着女儿的名字,她一手抓着栏杆半转身看过来,另一手揪着心口的衣服,痛苦的又喊了声:“小鱼,是妈妈对不起你,这些年一直都在连累你,有我这个疯子妈,你太辛苦了,你真的太辛苦了,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啊!

    我以前怪你,怪你没有护着你弟弟,怪你贪玩不在家,可这根本不是你的错,不能再让你承担这些了,不能了,让他们都来骂我,我砍了人,我该死,我死了,你就解脱了,再没人能拖累你了,只要我死了,你就能好好生活了……”

    先前小鱼没来的时候,乔盼根本不理会任何人,只是在自言自语着什么。

    隔着距离,她自语的声音很小,没人听得清。

    而现在,她突然激动的哭喊着,也几乎是语无伦,一直在强调是自己拖累了女儿,所以要去死。

    乔鱼每听一句,脸色就更白一分,她在寒风中脸如纸般。

    她牢牢的盯着乔盼,嘴唇都有些发抖,她道:“为什么你会突然这么想?妈,你忘了我告诉你的吗?我赢了官司,沈盛明已经去坐牢了,过去的事都已经成为过去了,现在只要你好起来,我们就能好好生活啊。”

    “不能了,不能了……”乔盼不停的摇着头,“我住在这里,请着医生,花着钱,我还砍了人你得去赔人家,下次我要是杀了人呢?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啊,小鱼,妈妈真的不能再拖累你了……”

    砍人?她是想起在南山医院发生的那件事了吗?

    所以才会突然受了刺激?

    可是那件事,也是被人故意引导设计的,现在那个叫王一松、孙涛的也已经被抓了,她却要为已经调查清楚的事付出生命吗?

    乔鱼又试着跟她解释,可乔盼就像是钻进了死胡同里,再也不肯回头。

    她根本就听不进去任何话,只一心觉得在拖累女儿。

    再这样下去,她身体失温,她没抓好栏杆,或者,她真的跳下去……

    她不敢再想。

    突然间,乔鱼古怪的笑了一声,她慢慢地朝着天台边缘走了过去。

    赵医生大惊,喊着她的名字想拉她。

    消防员神色严肃,严阵以待却不敢轻举妄动。

    乔盼似乎愣了愣,看着女儿的举动,她声音都有些尖锐的喊道:“小鱼,你回去!”

    “妈妈,你知道我这些年在坚持什么吗?”乔鱼向她摇了摇头,“在最绝望的时候,我都在坚持着治好你,靠着这个信念,我才走到今天,因为,我只有你了,可是现在,我的妈妈要抛弃我了。”

    “小鱼,不是这样……你别过来!”乔盼大喊,先前,她一心想跳下去,一了百了,让女儿再也没有负担,可是现在,她胆颤心惊。

    因为小鱼已经走了过来,她脸上的神情带着笑,却又流着泪。

    “如果我没有家人了,在这个世上,我会孤苦的一个人活着,那我甚至连目标都没有,你觉得自己拖累我,那不如就带我一起走,在我们明明将坏人送进监狱,在我们明明看到希望的时候,一起去死……”

    乔盼一怔,她在女儿脸上看出了决绝,她突然痛苦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近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很清醒,正因为清醒,她才深刻知道自己这些年,都是女儿的累赘。

    她看到乔鱼抬起一条腿要翻过来的样子,顿时一震,想也不想的抬手要推她。

    就在这时,乔鱼一把抱住了她的手臂,死死的扯着她,而乔盼身后的消防员也猛地冲了上来。

    就这样,乔盼终于被带离了天台边。

    乔鱼还是没放开母亲,只是她这会儿呼吸急促,腿都是软的。

    刚刚她边说话边跟母亲身后的消防员示意,拉开了母亲的注意力,才有了这番配合。

    而她心跳加速,久久不能平静。

    “天哪,小鱼,你刚刚吓死我了。”苏欣走到她们身边时,后怕的说道。

    她上来得晚,就听到乔鱼那么说,简直以为她也想不开了。

    乔盼被救上来后一直在哭,精神状态很差,赵医生带着几个医护人员要送她回病房,这种时候病人的情绪还很不稳定,疗养院的院长更是不敢掉以轻心,生怕再出事,正想跟家属谈谈。

    而乔鱼却突然直直的看向人群后,出声喊了句:“秦医生。”

    她不知道秦连城是什么时候来的,又站在那里看了多久,也许,他就一直没走?

    他究竟都对乔盼说了什么?

    秦连城神色淡然,乔盼被带回病房后他才看向乔鱼,“小鱼,我没想到会出这种事,这两年来,你母亲在我的治疗下,从不会有这种失控的时候,没想到……”

    他叹了口气,话语中的意思也不言而喻。

    无非是指她换掉主治医生,乔盼的情况才会越来越糟糕。

    乔鱼只是定定的望着他:“你为什么会来?在我母亲和你谈过之后,她选择跳楼?”

    她这话一出口,旁边的人都愣住了。

    秦连城的脸色也跟着变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乔盼被救下,乔鱼先前连声感谢过后,消防员也撤离了,只留了两个警察还没走,原本是想再叮嘱家属几句,却不料听到了这话,于是也跟着就看向了秦连城。

    被众人的目光盯着,秦连城神情愠怒:“沈鱼,不,你现在叫乔鱼了,如果我没记错,是你昨天打电话给我,希望我来跟你母亲说话,现在,你却在怀疑我?”

    “你昨天拒绝了。”乔鱼冷声道。

    秦连城点头:“对,我已经不是她的主治医生,我心里有气才会拒绝,事后想想,毕竟这两年与你们相识,我和你,怎么说也是朋友,所以,我还是主动来探望了,难道因为这个,我现在成了蛊惑她的凶手?”

    “你跟她说了什么?”

    听她揪着不放,把他当嫌疑人,秦连城似乎气笑:“你母亲一直幻想我是你未婚夫,说实话,真正困扰的人难道不该是我吗?我不过是来跟她解释清楚,这不也是你希望的吗?”

    她昨天以前确实都这么希望。

    可是偏偏今天母亲跟他谈过之后,就产生了轻生的念头,这股执念究竟是怎么来的,她实在不能不怀疑秦连城做了什么。

    想到赵医生和许惊蛰都提过的催眠,她张口欲说,但显然,她没有十足的证据,是无法辩得过秦连城的。

    乔鱼咬了咬唇瓣,转向旁边的警察,“我母亲自杀,我怀疑不是她自主的行为,希望你们能调查一下。”

    既然要调查,那么此前跟乔盼接触过的人,自然都得去做笔录接受问询。

    秦连城盯着她,目光微冷:“精神病人的状态,没有人能保证,她在想什么要做什么,都是和常人不同的。”

    “是,我母亲是患有精神疾病,所以她更容易受人引导。”尤其,是一个为她治疗了两年,极为信任的医生。

    “乔鱼,我很失望,你居然会这么看我。”秦连城沉着脸摇了摇头,他转而对警察说道:“我跟你们走,也希望通过调查,洗清自己的嫌疑,毕竟,我还是第一次被病人家属如此诬蔑。”

    包括护工在内,今天跟乔盼接触过的人都暂时被警方带走了。

    乔鱼下了楼,脑子里还有些乱,精神病人的话不足以被取证,但她必须知道母亲都发生了什么。

    也是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苏欣和她的经纪人还一直跟着自己。

    “苏老师,抱歉,麻烦你送我了。”

    “没事,你还好吧?”苏欣担心的问。

    乔鱼摇了摇头,“我去看看我妈,你们……”

    “我们就不打扰了,那就周五见。”

    “好。”

    苏欣离开后,乔鱼回了病房,乔盼被护士换了身衣服,此刻蜷缩在床上,谁也不理。

    担心她再出意外,房间里也根本不敢离人。

    乔鱼进来径直坐到了床边,两人沉默着都没有说话。

    而乔盼突然之间又开始哭了。

    她曾经的状态是歇斯底里,总是容易失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些暴躁易怒的情绪被现在的敏感易哭取代。

    “妈妈,为什么你会突然觉得自己拖累我?秦医生跟你说了什么吗?”乔鱼试着跟她沟通,同时她打开了手机录音,不管能不能成为证据,她都得知道他们谈过什么。

    乔盼怔怔的看着她。

    “小鱼,你是因为我砍伤人,需要大笔赔偿金,所以才会参加那种节目赚钱,甚至跟人捆绑在一起,就只是为了帮我还钱,对吗?”

    “秦连城是这样告诉你的?”乔鱼狠狠的皱眉。

    乔盼却摇头:“不,他没有这么说,可我都知道。”

    秦连城确实没有直说,在乔盼的描述中,秦连城只是跟她说了乔鱼现在的男朋友是谁,他用手机调出了恋综节目里关于小鱼和许惊蛰的视频剪辑给乔盼看。

    而在乔盼疑惑的看完后,视频自动往下刷出了相关推荐。

    而那一条,却恰好是先前王一松拍摄的关于乔盼砍人的视频。

    乔盼猝不及防,直面自己伤人的画面,脑子里一下子就混乱了。

    她情绪失控,秦连城又一直都是她最信任的医生,她抓着他问,而秦连城的几句话就能让她自我怀疑,后悔消沉,及至产生自杀的念头。

    警局里,秦连城在做笔录,警察也正问到相关的重点。

    “乔盼砍伤人的事件已经做过通告,是另有人诱导偷拍下的视频,你没有跟乔盼说明吗?”

    秦连城神色淡然:“关于那件事的后续我并不太清楚,事情发生后,乔鱼为母亲转院,换掉我这个主治医生,我便没有再关注了,南山医院出了事,很多家属质疑医院的安全性,我最近都很忙,病人也多,顾不上已经转走的前病患,说实话,我是看在认识两年的份上,才在乔鱼的要求下,来探望她的母亲,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乔盼看过视频后确实失控了,她抓着我问细节,而我知道的只有那些,无非是受伤的人以及乔鱼需要给对方的赔偿,在这一点上,我曾经也试图帮她们母女二人,但被拒绝了。”

    “你离开乔盼病房的时候,她情绪如何?”

    “看着是稳定了,乔盼患有精神分裂,幻想症很严重,警察同志,我这么跟你说吧,她会经常对着空气说话,但那并不是她在自言自语,她脑子里幻想了一个世界,在我们看不到的情况下,她是能看见的,幻视、幻听,在她的幻想世界里,我跟她女儿是未婚夫妻。

    我今天来就是跟她解释这件事的,我也很无奈,总之,她的情况比较严重,我已经不是她的主治医生,所以不能多干涉,聊完后就离开了,后来是疗养院附近堵车,又聚焦了人群,我听说出事了,毕竟是医生,还是比较关注这些,就去问了人,才得知,竟然是乔盼。

    乔鱼怀疑我,我也理解,谁让我刚好今天来探望呢,但,乔盼又幻想了什么,精神世界如何,这一点,真的没有人能知道。”

    秦连城一番话说完,已是无奈至极。

    对面的警察看着笔录,也跟着摇了摇头,他们离开疗养院时,拿到了乔盼的病历,确实如秦连城所说,精神分裂严重。

    秦连城很快离开了警局,他看着暗下来的天色,点了根烟,随着烟雾在脸前散开,半晌,他突兀的笑了一声。

    “真是遗憾……”找不到机会单独跟乔鱼相处,他也就不能去做那个实验。

    乔盼自杀得不够干脆利落,还被救了。

    乔鱼也自然没有绝望到精神恍惚。

    秦连城阴沉着脸,上了自己的车子。

    原本,他都想放过乔鱼了,可偏偏昨晚那满世界乱飞的热搜消息都是关于她跟许惊蛰。

    看着她跟那个男人恩爱的样子,他只觉心上像是被什么噬咬一般。

    恼怒、不甘,还有,嫉妒。

    这两年他对她们母女不好吗?

    他所有的耐心都给了她们,乔鱼却半点没将他放在眼里,医生说换就换,走得毫不犹豫。

    既然如此,他就要让她后悔。

    只是现在,真是可惜了。

    不过,催眠这个实验,确实很有意思。

    *

    天黑下来前,乔鱼接到了许惊蛰的电话,彼时她看着母亲吃了药睡下,一直在盯着她发呆,许惊蛰的电话打来,才让她惊醒。

    她不敢离开病房,去了阳台上接电话。

    “还在疗养院?”许惊蛰声音里透着一丝凝重。

    乔鱼微愕:“你、都知道了?”

    “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许惊蛰压抑着声音问道。

    他下午连轴拍戏,是一镜到底的戏份,除了参演外,他跟现场的导演也交流了些拍摄手法,因为一直都在忙,没怎么休息,等邓鑫把疗养院发生的事告诉他时,他简直是惊到了。

    他的手机里没有乔鱼发的半点信息,乔阿姨的事甚至是赵杰森告知他的。

    “你在忙,而且……”乔鱼皱了皱眉,声音有些疲倦,“你昨天才离开了一次剧组,我不能,”不能一直让你为了我的事情而奔波。

    “昨天是正常休息,今天可以请假!”许惊蛰忍不住强调。

    “我妈妈已经没事了。”乔鱼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还在看着病床上熟睡的女人,真的已经没事了吗?

    她根本,就没有放下心。

    乔盼在她反复保证劝说之下,仍旧对她存着愧疚拖累之心,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消除。

    赵杰森是事后打来的电话,许惊蛰自然知道结果,甚至连过程他都听到了描述。

    脑海里还自动闪过了画面,他不敢想象,万一小鱼去拽她母亲,却被一起带下去的意外后果,这让他心口发疼,就像有一只手揪住了心脏,让他疼到恐惧。

    他深吸了口气,说道:“我们待会说,我已经上车了。”

    他匆促卸妆、换衣服,打电话的时间里上了房车。

    乔鱼一听就有些急了:“你这是要过来吗?真的已经没事了,你别再来回跑了。”

    他这回拍戏是在B市,可影视城距离疗养院还是有些远,开车都得一个多小时,他这样反复来回,根本都没有休息时间了。

    “今晚没夜戏,不会耽误拍摄进度。”许惊蛰淡声道。

    “可你需要休息。”

    “我更需要在女朋友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时知晓内情,我明知道你现在有多么彷徨无助,担惊害怕,你觉得我在酒店里能睡得着吗?”

    他的声音抬高了些,而乔鱼却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她抿紧了唇,眼睛酸得厉害。

    其实每一次,都是他将她在绝望边缘拉回来。

    乔鱼不敢想象,如果他们没有重逢,在最近几个月所发生的事情里,许惊蛰根本不存在,她会变成什么样。

    她忍住了泪意,轻声道:“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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