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鱼看着许惊蛰发来的消息愣了愣，他怎么知道她睡不着？
她下意识的去看窗户，外面黑漆漆的，他自然不可能这个时候又跑来敲窗。
她想了想，嘴硬的回复。
【小鱼儿：没有睡不着。】
【许导：是吗？那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吧。】
【许导：对了，你给我改备注了没有？】
沈鱼看到他再次发来的两条消息，微讶的眨了眨眼，他怎么，又问起备注的事了？
自从加了他好友之后，她改的备注就是许导。
现在被他问起，想到两人的关系，她默默的把备注改回他的名字。
【小鱼儿：改了。】
【许惊蛰：改的什么？我看看。】
【小鱼儿：就是，你名字啊。】
他似是不满意，下一秒，发来一个小猪哼哼的表情包。
沈鱼忍不住同步想象他此刻的表情，顿时想笑。
【小鱼儿：看到你朋友圈了！】
【许惊蛰：那太好了，你悄悄关注我[酷]】
他居然又提这个！
悄悄关注什么的，自然又让她想起他们两人在微博上同步默契做出来的举动，她眼睛是笑着的，脸却发热的埋进枕头里蹭了蹭。
【小鱼儿：你这样说，太让别人脑补了。】
【许惊蛰：那我可太冤枉了，我说的可是事实，是我的心理感受。】
【许惊蛰：明明是你把我赶出来的。】
【小鱼儿：那我可没有赶笑笑。】
【许惊蛰：嘶，我不开心了，我可要打你电话了。】
【小鱼儿：不接。】
沈鱼看着手机屏幕，不自觉就放松下来，许惊蛰自然没有打电话过来，他就是在微信里控诉她，说她偏心小狗不重视他。
接着又开始告笑笑的状，一本正经的列举笑笑在他房间内如何不乖。
沈鱼很难想象他发这些时的神情，是真的在跟小狗争宠，还是在逗她乐啊？
她觉得，许惊蛰也挺有两面性的，一面对外人，一面对她。
外人面前和她面前，仿佛是两个人，但她知道，他只是把最独特的那一面留给了她。
【小鱼儿：许惊蛰，每个嘉宾，都有一次写约会邀请卡的机会，对吗？】
沈鱼发出了这条消息后，他终于安静了几秒，回复她。
【许惊蛰：对。】
【小鱼儿：我也想用掉。】
许惊蛰只觉得身上一重，是笑笑又锲而不舍跳到了他被子上来，不过他此时没空给它捉下去。
他看着手机屏幕，不自觉的就想笑。
她这是在给他做剧透吗？
都说了不要剧透的。
“笑笑，你的小鱼妈妈想约我。”许惊蛰靠在床头，对着小萨摩发表完内心的雀跃，这才故作矜持的打字。
【惊蛰：哦，想用就用啊，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用掉？】
【小鱼：这个就不告诉你了，等我用了，约会对象会收到邀请卡的。】
许惊蛰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她是故意的！
故意说的模棱两可、钓他胃口、让他不安。
“坏女人。”他嘟囔着，都想现在就跑过去敲开她的门，让她必须保证，把约会卡给他。
但这当然只是他脑补想象的场景，实际上他只是万分无奈的笑着。
还把刚刚自己还告过状的小萨摩捞到跟前，一本正经的对它说道：“小鱼妈妈学坏了。”
可，她已经能这样放松的跟他说笑，足见她是打开了心结的。
【惊蛰：既然如此，我就好好等着收卡。】
反正，众所周知，她只会选他。
沈鱼没再回复，可能是睡了，想到明天要一起去医院，看她母亲做身体检查，他没再打扰她。
放下手机后，他又对着面前已经打盹的小狗摇了摇头。
算了，看在它今天换了新环境，就不丢它下去了。
——
许惊蛰请来的M国精神科专家居然是个华侨，姓赵，赵杰森。
沈鱼一早赶去南山医院的时候，赵医生也正被许惊蛰派人接了过来。
赵杰森带了两名助理，在和沈鱼这个家属认识后，便直接询问起了病人情况，沈鱼将乔盼的病历给他看，又说起了她最近新出的症状。
赵医生认认真真看完了发病始因，了解了乔盼这两年的治疗方案以及发病频率，之后在家属的陪同下，去见了乔盼本人。
进行了简单的对话后，决定重新进行体格检查。
乔盼看起来有点怕陌生人，她在回答问题时，一直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女儿，很想让女儿赶这个人出去。
沈鱼只焦虑于她的病情，自然当看不见。
直到听见赵医生要带她去做检查，乔盼一下子闹了起来，她拒绝跟这个人走，并且不停的喊秦连城的名字。
她从心理上更信任和依赖秦医生。
秦连城很快赶来，知晓情况后，他先安抚了乔盼，这才看了那位赵医生一眼，随即目光掠过许惊蛰，对上了沈鱼的视线。
“小鱼，体格检查南山这边有定期为阿姨做，我看这一项可以免了吧？也让阿姨少受点罪，赵医生既然是M国来的专家，相信通过心理问询和病史，能确诊阿姨的症状。”
专家这顶帽子扣过来，仿佛他不能通过这两项来确认病例，便不够专业一样。
赵医生不免疑惑的看向秦医生，他要了解病的人情况，自然少不了要跟病人从前的主治医生交流，现在发觉，对方似乎很是排斥他。
他有点惊讶，不由看向了病人家属。
沈鱼看着母亲慌张又害怕的样子，心里闪过了几息犹豫，赵医生是许惊蛰花了大价钱请来的，她本就觉得亏欠他，更何况，这样不远千里请来一个专家，她当然是想让母亲做一个更全面的检查。
只有这样，医生才更好下判断不是吗？
“全部做吧，检测报告毕竟不是最新的，赵医生，麻烦你了。”沈鱼出声道。
秦连城的脸色微崩了一下，他看向沈鱼，试图在她脸上看出些不一样来，可惜沈鱼此时的注意力都在劝哄母亲上。
他的目光又看向了许惊蛰，眼神微沉。
是这个人，对她说了什么吗？
许惊蛰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对于沈鱼的决定他是高兴的，最好是在做完检查之后，由她决定彻底换掉秦连城这个主治医生。
虽说他是有些小私心，但更重要的是，沈鱼母亲的病情，这位秦医生可是一点进展都没有，希望沈鱼不要再等下去。
沈鱼总算哄好了母亲，以答应带她出去玩为条件，让她配合赵医生做检查。
接下来一整天，都是冗长的神经系统检查、实验室及辅助检查，这之后，赵医生又为乔盼做了心理测试。
直到下午，乔盼被送回病房后，累得直接睡了过去。
沈鱼急于知道结果，而马院长出于想跟国际专家接轨的私心，将赵医生请去了院长办公室。
沈鱼和许惊蛰也只好在那儿听结果。
赵医生很干脆的对她说道：“是精神分裂，幻想症便是精神分裂下的一种表现，患者目前的认知、情感、意志、行为，全都因大脑功能紊乱而失去正确判断，暴力行为和自伤行为皆会因外界刺激而诱发，目前情况确实比较严重。”
这些，是沈鱼一早便知道的，她现在只想知道治疗方案。
正要说话时，就听秦连城淡淡接口道：“赵医生诊断的这些，我们医院早在两年前接患者入院时就已经下了结论。”
马院长立即道：“确实，我们医院，不说是全国精神科专院，至少在B市这边也是权威的。”
赵医生皱了皱眉，虽然是在别人医院，但他还是果断说道：“但你们的治疗方向我并不认同，你们的保守治疗方法，虽说是以人性化，以患者的心理承受度出发，但不及时矫正患者的认知，但凡外界有丝毫引导或变化，都会让她思维混乱。”
秦连城脸色微冷：“按赵医生所说，是想让阿姨进行不人性的治疗？电疗法吗？精神层是一方面，可我作为乔阿姨的主治医生，更了解她的心理层面，她如今构筑的幻想世界至少是保护她抑郁症发作的一个前提。”
“秦医生，我认为你的保守治疗并没有好的进展，我当然不是指电疗法，但至少，得打破患者的幻想症，以正确的世界观让患者认清现实，矫正大脑功能紊乱引起的思维混乱，不破不立，如果任她的幻想症发展下去，病人何时能痊愈？”
赵医生当仁不让，一时间，他们二人便产生了争执。
“我会从心理层面进行干预，医生和患者需要建立良好的信任，才能更好的配合治疗，乔阿姨很信任我。”秦连城说着，又看向了沈鱼。
她会怎么决定？
当真要换掉他这个主治医生吗？
“患者的信任并不是治疗的关键。”赵医生摇了摇头，坚持道：“你所谓的心理干预，是指从催眠上出发吗？那为何患者的思维更加混乱，甚至出现新的幻想症？认为你是自己女儿的未婚夫？”
“催眠？”沈鱼一直没有出声打断他们的争执。
一来医生在讨论病情的时候，家属最好不要插嘴，毕竟她母亲的病症，不懂的人是插不上话的。
二来她是想等他们说出一个合适的，折中的治疗方案。
但赵医生所说的催眠，却让沈鱼微微吃了一惊。
电影里的那种催眠，当真能用在医学上？
她母亲，被催眠过吗？
她忍不住看向秦医生。
秦连城察觉她看过来，眼底的那一丝怀疑，让他心底升起了一丝躁意。
“小鱼，M国来的专家，可真会说一些匪夷所思的话，你相信世上有催眠这种东西存在？还是怀疑你母亲被我催眠了？”
沈鱼下意识的摇了下头，但随即又皱眉。
赵医生既然提了这个，会不会当真有？
“为何不相信？自己不会不代表不存在，心理医生做测试时，不也会用一些小小的催眠？不过，秦医生当真不会吗？”许惊蛰突然开口说道。
秦连城微眯了下眼睛：“许先生，我们在讨论病情，还请无关人员不要随意插口，不要以为自己看了几部电影，就觉得自己很懂。”
许惊蛰被他警告，倒也不恼，只是抬手揽上了沈鱼的肩膀，笑了一声：“抱歉，我恐怕不是无关人员，至少，也算半个家属，另外，很不巧，我并不是从电影里得知的催眠，而是从心理专家那儿亲眼看到过。”
沈鱼不由得转脸看向他。
亲眼看到过？
是他母亲曾经被心理催眠治疗过？
沈鱼的呼吸有些急促，心跳也不稳了，她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做一个选择。
是选秦医生的保守治疗，让母亲一直待在舒适安全区，再时不时的发作。
还是，换新的医生，接受他矫正的治疗方法。
“小鱼，精神病患者的世界拥有自我保护意识，有些时候，现实太苦，他们会选择活在幻想中，你真的要打破这个保护伞，让你母亲再次直面血淋淋的现实吗？”秦连城问道。
赵杰森立刻道：“照你这么说，病人永远不可能痊愈，用通俗的话来说，是一直疯癫下去，可这个世界，才是真实的。”
秦连城看出沈鱼的挣扎，他脸色沉了沉，再次说道：“沈鱼，你别忘了，你母亲还有自残行为，而从这一部分检查出的抑郁症，会让她无法面对现实。”
“抑郁症也不是就治不好，秦医生，你现在这样对着小鱼危言耸听，可你对乔阿姨的治疗，却始终停止不前，甚至是，越治越严重。”
许惊蛰知道沈鱼现在内心必定痛苦难受极了，她难以抉择，秦连城却还口口声声逼她。
过去两年，他也一直是用这种说词来跟沈鱼交流她母亲的病情的吗？
因为怕，所以不敢治？
他觉得可笑，毫不留情的开了口。
秦连城脸色一变，寒芒般的眼神刺向许惊蛰。
许惊蛰只是握紧了沈鱼的手，懒得再理他。
他正要开口跟沈鱼说话，就发觉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起来。
许惊蛰皱了下眉，拿出来看了眼，发现是邓鑫打来的，同时他的微信消息也跳个不停。
就在他看的时候，屏幕上又跳出来一条，不用解锁便能看到的内容。
【谢羽词：小鱼出事了。】
许惊蛰微愕，小鱼就在他身边，能出什么事？
但谢羽词不可能会跟他开这种玩笑，微信消息来不及看，邓鑫打来可能就是说这事的。
“小鱼，我接个电话。”他低声道。
沈鱼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许惊蛰快步的往外走去。
秦连城讥讽的嗤了一声：“不懂还乱说的人走了，小鱼，你当真相信这位赵专家？这两年，我对你母亲、对你，都是尽心尽力，你应该清楚的，你母亲误会我是你的未婚夫，并不是越治越严重，许惊蛰对我有偏见，他这么劝你，不过是因为私心，你母亲的病才是最要紧的。”
沈鱼心里乱，可并不是没有自己的判断。
过去的时间里，她一直因为害怕，因为相信更专业的医生，所以认可秦医生的治疗方法。
但现在赵医生给了她新的方向，她必须，要去试一试。
她皱着眉，看向秦连城，“秦医生，没有人能一直活在幻想里，我只想让我妈妈好起来。”面对现实，走出过去的阴影，如此，才能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