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类

    裴寂雪根本不理他,自顾自得说:“这位是宫里的葛太医,在宫中多年,方才你出去时,葛太医已经瞧过你妹妹的腿了。”

    丁伯台愠怒:“你……”

    许三冷冰冰的补了一句:  “而那附川子是一种锦州才有的东西,因为经常被孩童误食,朝廷曾下过明令斩草除根,如今锦州境内已经难寻其踪迹,而那位松太医老家就是锦州的,祖上数代都扎根在锦州本地。”

    丁伯台紧紧盯着他:“你们查来查去就查到这些东西吗?看来大名鼎鼎的三公子也不过如此。”

    他话里满是嘲讽,许三连个眼角也懒得施舍他。

    裴寂雪自然也不会理会一个阴谋败露还在最后垂死挣扎的人的嘲讽。

    他慢悠悠的说:  “上元节当日,我曾闻到静槐小姐身上有一种特别的香气,那时我以为是较为独特的香粉,直到后来我偶然发现那个香味是一种香料,但马匹不能接触那种香,马只要闻到那种香料味便会焦躁发狂,所以,那天的事并不是意外,从头到尾都是你的谋划?”

    “呵。”

    丁伯台冷笑一声,刚欲说话。

    “兄长……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他身后忽然传来丁静槐弱弱的嗓音。

    丁伯台蓦然转身,无声的张了张嘴。

    他心里想辩解点什么,他谋划了这么多!千方百计才走到今天!

    怎么可以在这里被打败呢?但看着丁静槐在光线下苍白的病容他就什么也说不出来。

    丁静槐看着他的表情,眼眶霎时泛起红意,她太了解兄长了。

    此时根本无需他的回答。

    她回想起那日上元,一早她便蹦蹦跳跳要让侍女给她装扮得更美丽些。

    兄长无奈的问她,她兴高采烈的说她要给意中人表明心意。

    她喜欢谁,兄长心知肚明。

    他从怀中拿出一盒香粉递给她:“兄长给你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那盒子精巧漂亮,里面的香粉细腻好闻还很特别,丁静槐很喜欢。

    “那天你说,那盒香粉是你送给静槐的礼物,你还说过……”丁静槐脸上挤出一丝笑,眼中含着一汪泪水在晃动,摇摇欲坠:“你说你希望静槐……永远快乐。”

    她苍白瘦弱的手指狠狠抠着轮椅的把手,牙齿咬着脆弱的薄唇,嗓音里带着颤意和哭腔。

    “为什么?”

    丁静槐望着他,眼底冒出一根一根的血丝密布,像是信念崩塌,像是花瓣从枝头剥落。

    丁伯台在轮椅前蹲下,抬手握住她的胳膊,试图安抚道:“静槐,你冷静一些,你听我说……”

    “我不……”丁静槐猛地抽出手,重重捂住头,眼中的泪水瞬间坠了出来:“我不要听!”

    她一边嘶吼一边捶自己的脑袋。

    “静槐!你别听他胡说!你不信兄长的话了吗?”

    他再次强行去拉她的手,丁静槐心绪受到冲击太大,挣扎的时候受到阻碍本能的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只听清脆的一巴掌。

    空气霎时凝固了,丁伯台不可置信的捂着半边脸,外面听到动静围过来的下人也纷纷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不久前丁伯台所有的哭诉此刻都像此时的这一个巴掌扇在了他自己脸上,扇得他脸皮火辣辣的灼痛,被她尖利的指甲划出来了几道口子此时正往外冒着血。

    丁静槐蜷起的手指颤抖了下,她茫然失措的望着他的脸。

    丁伯台猛地看向裴寂雪,面目陡然狰狞,嘴里一个一个蹦出险些要被咬碎的字眼:“三公子,你是故意的!”

    他是故意趁他妹妹在这里才捅破这一切的,说不定就是掐好了时间等着他回来自投罗网。

    裴寂雪冷眼看着这一切,半丝动容也没有。

    他也没回答他。

    丁伯台说完,自顾自的仰头笑了:“哈哈哈好!”

    “我算计了你,你如今又算计我,这才是官场!”

    许三冷漠的开口:“跟我家公子有何干系,你既然敢做,又何须怕别人捅出来?”

    他话音落下,没想到丁伯台反而充满赞许的点头道:“是啊,是我做的,没有什么好冤枉的。”

    许三一脸嫌恶道:“那可是你亲妹妹,你竟也下得去手?”

    丁伯台笑而不语,半晌后他幽幽道;“三公子,我一直觉得我们是差不多的人,所以才能成为朋友。”

    他中途撞上丁静槐绝望的目光,稍稍怔了一下,又略带自嘲的弯了弯眼。

    “别说是亲妹妹了,当女人和大业摆在面前,你就会跟我做出不同的选择吗?或者说……尊贵的三公子,你娶侯府嫡女难道真的是为了什么所谓的情情爱爱吗?你当初将我从一堆平庸之辈中挑出来难道不是看上这一点吗?我恨感激你,是我带静槐认识你的,我想让你娶她,但是……”

    他笑了笑。

    “无奈我这妹妹不争气,拿不下你三公子的心,我们丁家也没有别人那样能让皇上下旨赐婚的本事,最后你还是要娶那个声名狼藉的女人。”

    他谋划了许多,时常跟在裴寂雪身边的他对裴寂雪的动向和他的事情知道得要比很多人快得多。

    当赐婚的旨意下来以后他知道自己算盘落空,干脆心一横打算把事情做绝,不下点猛料难成大事。

    那盒香粉本来是他用来对付谢长安的,那时她性情骄纵,只要他寻着机会让她闹出点大事来或者干脆摔断腿,这桩婚事很有可能就成不了了。

    然而他没想到机会还没等来,就等来了打算在上元节当日表明心意的小妹。

    他灵机一动,干脆借妹妹的手让谢长安栽。

    但他始终没有预知未来的本事,所以后面的事都是走一步看一步。

    丁静槐不小心被马踩伤他也没预料到,当时确实很生气,然而当裴寂雪说出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会负责时。

    几乎是瞬间,他就抓住了机遇,谋划好了后面的事情。

    他与宫中的松太医明修暗度私下达成交易,请这位太医上门被妹妹的腿诊治,在众目睽睽之下用针灸的法子将毒素注入体内,导致丁静槐下半身完全废掉,并且把这个消息扩散出去,而丁伯台则许给他大笔金银作好处,

    计划也很顺利,消息传出去以后,京中的人都暗地里对谢长安善妒仗架势欺人的事议论纷纷。

    虽然他没能靠这个事让谢长安摔断腿或者是搞黄这桩婚事,却因此攀上了裴寂雪这尊大佛,从此仕途一片光明。

    他也不是非要致谢长安于死地,而且真出了事,万一长宁侯或者皇上要彻查,很难做出不留下蛛丝马迹,届时反而惹上一身麻烦,此事便作罢了。

    那时他便觉得裴寂雪对这个女人虽然表面不屑一顾,但是分明是不一样的。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这一年多以来,不论他如何冒犯如何在他面前蹬鼻子上脸,裴寂雪都会面若冰雪的听完他各种要求,然后甩袖离去。

    但只要是他能够做到的事,他都会帮他达到,条件当然是他不将此事闹大。

    “哈哈。”丁伯台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出了声,那笑里有畅快有破釜沉舟也有自嘲。

    也许是时间长了,他越来越膨胀,都快忘了这个男人是个多危险的人。

    他能隐忍不发二十多年将自己当作一件称手的武器指哪打哪,然而却是个会秋后算账的主,如今到了清算的时候了。

    他只会在猎物逐渐放松警惕的时候,一口咬在猎物咽喉上。

    一击毙命,不留余地。

    丁伯台逐渐笑到脱力,踉跄几步后噗通一声坐到地上,轻轻垂下了头颅。

    裴寂雪看了他许久。

    “或许,我不应该将你挑出来。”

    丁伯台蓦然抬头,眼露茫然:“什么?”

    “听话的狗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挑了只不安分的。”

    他像是在问他,又像是自己在对自己说。

    说完,他径直绕开兄妹二人走了出去。

    丁伯台顿时脸色发青,虎目圆睁:“你!”

    他还没爬起来便被许三制住了。

    “你放开我!”

    ……

    此时,边塞关城。

    一座灰扑扑的城郭立在黄沙漫天的天地里,这里地处大晋与无忧的交界地带,几十年前附近还有一个名为西羌的小国在一边虎视眈眈。

    西羌国小物资也很贫瘠,无忧和大晋谁也看不上那一小块地方,于是曾短暂的形成过三方势力拉锯的形式。

    但是只要无忧和大晋有点什么动静,西羌就偷家绕后搞小动作,杀点普通百姓偷点粮食什么。

    虽然回回损失不大,但次数多了很是扰人。

    无忧不愿分散兵力去搞这样一个小国家,到时候被大晋趁虚而入得不偿失了。

    但当年的长宁侯驻守边城,他没有分散兵力,只在一个夜晚偷偷带着一小队心腹骑兵去了西羌。

    当夜,西羌王被俘虏,王族多数被杀。

    谢广明不杀妇人与孩子,王后带着刚出生不久的王子在宫人掩护下失踪,他也没派人追。

    西羌王室从此不复存在。

    城主府中,谢来步履匆匆到了一间点着灯火的屋外,敲响房门。

    “进。”

    里面传来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

    谢来立即推门而入,走到近前拱手道:“世子,这么晚了,您还没歇息吗?”

    谢骁坐在上位,一身黑衣外套着一件裘衣,由动物的皮毛制成。

    他面前摆放着一张舆图,他正借着油灯的光,查看平铺在桌上舆图。

    谢骁闻言抬起头来:“何事?”

    烛火在侧,他的眉眼轮廓更显锋利俊美。

    谢来将一封信笺递给他:“这是今日的战报。”

    谢骁接过,随手翻了两下,这段日子每日的战报都差不多,无忧那边隔天来骚扰两回,总想挑事。

    谢来面露愤慨,手指按上剑柄:“按理来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也不伤各自的百姓,但他们这些日子杀了我们不少落单的百姓,这根本就是在挑衅!”

    谢骁微微拧起眉,合上信纸。

    “你既然知晓就该沉得住气些,他们等的便是咱们沉不住气,吩咐下去让百姓这些日子先不要出城了,等过了这段日子……”

    谢来道:“这事早便让人吩咐下去了,但是,这关城的百姓以往大多靠外出为生,总有些人让人防不胜防。”

    谢骁颇为无情的道:“防不住人就是他们无能,当日当值的各自罚去领十军棍便是。”

    谢来道:“世子,朝廷的态度您也看到了,他们根本就不愿给粮食,就拖着,若真是要打起来,没粮食储备咱们就是瓮中之鳖,弟兄们现在压力也很大,若再这样罚,属下怕他们……”

    谢骁当然知道他的顾虑,恐慌一旦在人群中传染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谢骁道:“身为士兵便有规矩,军心不能乱,若是有人胡乱造谣传谣,通通拖出去。”

    谢来拱手应下:“……是。”

    谢骁叹了口气,放下舆图的一角,往后靠在椅背上,喉结滚动了下。

    “前几日送回京的信如何了?京里可回信了?”

    谢来道:“回了,跟之前送回去的信差不多,都是些没用的废话。”

    谢骁抬手撑住额角,显然也很头疼。

    谢来咬牙:“世子,干脆咱们打他个措手不及算了!只要阙珏不在,谁也不是世子您的对手!”

    谢骁却淡淡摇头:“上面有命,咱们的目的是求和,不能反抗。”

    谢来怒不可嗟道:“那些人断了咱们的路,后方又不给送粮食来,难道咱们就只能挨打吗?”

    “……”

    谢骁不语,但显然没有别的办法。

    如今的大晋早已不是当年的大晋,无忧亦非当年的无忧。

    京里传来的消息他也知道,晋帝中毒身体状况每日愈下,现在朝中恐怕也乱成一锅粥。

    他无故不得返京,唯一能做的便是替父亲和妹妹守好这第一线。

    “总会有办法的。”

    他安抚手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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