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为师

    “怎么?”丁伯台意味不明的反问了一句。

    “呃……”说书人表情惊恐的看着那刚移开没几寸的刀又架在了他脖子上,他的双腿又开始剧烈打颤:“大人饶命啊……小的只是靠嘴皮子功夫混口饭吃,您这又是何必……”

    这不说吧,说不定马上就要人头落地。

    可这要是说了吧,那长宁侯府也不是好惹的啊,况且长宁侯还是大晋的守护神。

    丁伯台闻声一笑,从随身的钱袋里掏出一锭银两捏在指尖掂了掂,那货真价实的银子看得一楼的百姓眼都直了,然后抬手朝下方一掷。

    叮当一声响,那银子落进了说书人放在一旁的铜盆里。

    说书人哑口无言。

    丁伯台勾起唇瓣:“你既混口饭吃,如今我也已给了银子就是客,钱货两讫,这下你总该可以说了吧?”

    “我……”

    丁伯台瞥向这处的目光渐冷:“要钱还是要命,你自己选吧。”

    说书人看了看左边的家丁又看了看右边,这两人都瞪着他仿佛只要他敢吐出半个不字就要立即抹了他的脖子。

    说书人最后心一横眼一闭:“请诸位请好吧,我讲!”

    两个家丁收到丁伯台的眼神示意,收起长刀退到一旁。

    说书人冷汗涔涔地抹了把额上渗出的汗,把手里的止语木往案上一拍,摆足了架势。

    “这说起侯府那位嫡女啊,咱们这京城本地人都知道,这性情嘛……是张扬了些,也许是因为侯府出身,那谢家小姐明明是女儿身却偏不爱琴棋书画……”

    “然而,说到这位就不得不提裴家三公子,这两人那是青梅竹马佳……”说书人瞥了一眼楼上,被丁伯台阴沉的脸色吓得立马改了口:“那可真是一段孽缘啊,侯府那位小姐打小便爱慕一起长大的三公子,两人时常一同出现在人前……”

    “为什么不让祝楼下去阻止?”

    阙珏神色如常,凝视着靠角落站着的人。

    方才他本欲让祝楼下去打赏那说书的一笔钱,中途却被谢长安拉住了。

    她只是阻止了他,却什么也没说。

    几年前那事儿阙珏也略有耳闻,但他不知道详情,也不好下论断。

    谢长安撇开视线,抿了抿唇:“如果他是因为他妹妹的腿所以才怀恨在心这般羞辱我,那我理应受着吧。”

    从她的表现来看,此事背后似乎确实有隐情。

    “因为你伤了他小妹的腿?”

    “嗯。”

    谢长安眼睫颤动了下,像一只在风雨中被打得狼狈的蝶。

    那件事是丁伯台的心结,同样也是她的心结。

    那事过后她再也找不到从前骑马那种洒脱恣意,尽情做自己的快乐了。

    她只要骑马就总是忍不住会想起那日的场景。

    但她抬眸后却没有在这位太子脸上看到半点嫌恶、责怪或者是别的什么。

    阙珏微微低头,瞳孔里映出一个小小的她。

    谢长安看到他眼眸深处藏着一抹淡淡的怜惜。

    阙珏转身坐回座榻之上,说:“不介意的话,说给本宫听听。”

    谢长安破天荒的从他的语气里感受到了温柔。

    无忧太子此人,从第一次街市初见之时她对他的印象就是高岭之花,难以接近。

    温柔这个词应当与他沾不上边才对。

    但此刻他的语气确实称得上一句温柔。

    祝楼用手背试了试水温,道:“殿下,茶凉了,属下去找人换壶热茶上来。”

    阙珏轻轻点头。

    谢长安耳边听着说书人孜孜不倦的说着坊间流传的版本,她因害怕心上人被抢走而大怒,为了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纵马踩伤了那女子的双腿。

    谢长安垂眸望向自己的双手,脑海却在回想这件已经隔了很久的事。

    她道:“我不知道,但我那日确实惊了马,也确实是动了气,我看到她倒在地上,腿部的裙子被血浸湿了,其他的记忆大多都模糊了。”

    阙珏隐隐嗅见古怪。

    他淡淡道:“也就是说你并没有亲眼见证事情发生?”

    他的这个反问让谢长安一愣。

    谢长安走回来重新坐下:“太子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以前有过这样的事吗?”

    谢长安一愣:“怎会,我自幼便善骑术,那次大抵是巧合吧。”

    其实是不是巧合她也不知道。

    过去的她沉溺于情之一字,满心满眼都是裴寂雪,如今回想,做出那些事的自己让她都觉得陌生。

    “巧合?”阙珏神情寡淡:“本宫从来不信所谓巧合,哪怕是眼见为实的事实有时候也并不是真正的事实,更何况是道听途说。”

    光看他的表情是感受不到他话里的安抚之意的。

    阙珏拿过她的茶盏替她倒上热茶,又用两根指腹时不时探探温度,直到温度降下一些了才给她推过来。

    谢长安捧着茶杯,不管那件事真相如何,她此刻都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体会。

    这个人似乎……意外的嘴硬心软呢。

    “若是需要,本宫可替你查一查。”

    谢长安思索片刻,轻轻摇头:“现在应该也查不出什么了,不过是承受些闲言碎语罢了。”

    阙珏把玩着茶盏,似笑非笑道:“也是,本宫向来洁身自好,不也被传了个风流的名声在外吗?”

    “……”谢长安闻言忍不住脸颊一热,这还是当初她为了报复他所以才故意坑他。

    谁知道这明显不靠谱的流言却愈演愈烈,现在京里都传了八百个版本了,谁都能来插得上一嘴。

    谢长安表情有些尴尬,硬着头皮道:“此事是我之过。”

    阙珏轻掀眼皮,将她暗藏的心虚尽收眼底,眼底缓慢流转过一丝笑意。

    “那你可想好了要如何补偿本宫?”

    谢长安面色微凝:“太子想要什么不妨直言。”

    “你似乎很防备本宫,你不必如此草木皆兵。”阙珏笑着挪开视线:“但本宫倒认为,侯府的敌人从来都不是本宫,本宫无意占你便宜,这补偿且欠着吧,若有一日你我处于对立之上,或许用得上。”

    谢长安面露迟疑。

    阙珏又道:“放心,本宫从不趁人之危,不会用来让你做战前退兵这样你不愿意的事。”

    “好。”

    谢长安便应下了。

    “太子方才说你不是侯府的敌人,那太子于我而言是什么呢?是……”朋友吗?

    她想这样问,但又怕自作多情。

    谢长安表情纠结,似乎在努力斟酌措辞。

    要是能够拉拢无忧太子好像也稳赚不亏,就算事情发展到了最不想看到的那种地步,她也还有后路可退。

    阙珏不知她心中计较,语气郑重了些道:“你想要本宫是什么,本宫便能是什么。”

    谢长安思来想去,还是把那句是朋友吗咽了回去。

    她道:“太子于我有教习之恩……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师父?”

    谢长安试探的看向他,神情有些惴惴不安。

    “……”

    阙珏表情毫无波澜,无喜无怒。

    谢长安却敏锐的察觉到他心情似乎不太好。

    刚接受楼里的跑堂送的热茶上来的祝楼一踏进房门就听到这两句对话,他端着托盘表情诡异的抽动了下,一脸无语。

    他都替殿下觉得虐。

    孑然一身了半生,好不容易找回了弄丢的过去,又好不容易认清了自己的心。

    偏偏对方这般不开窍。

    殿下的心意难道表现得还不够直白吗?

    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差点就当了心上人的爹,不知殿下此刻作何感想。

    祝楼奉上新茶,忍不住道:“姑娘一定是在说笑吧,我家殿下刚加冠不久。”

    这熟悉的感觉让谢长安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咳咳”祝楼意识到自己差点露馅,立马板正了脸色,清了清嗓子道:“我家殿下比您大几岁。”

    经他隐晦的提醒,谢长安脑中陡然一亮。

    她想起了阙珏之前让她叫过的……

    “太子哥哥?!”

    阙珏喝茶的手微顿,浅淡的‘嗯’了一声。

    祝楼莫名松了口气,真是不容易啊。

    谢长安明白了,他果然比较喜欢这个称呼。

    “你既把本宫视作半个师父便无需如此戒备,我们不是对手,至少现在不是”阙珏浅饮了口茶,轻飘飘的道:“就算有朝一日成为了对手,难道你会惧怕吗?”

    谢长安望着他忽然愣住,随即倏地笑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在面对他这个身份时真实的笑。

    她半真半假的道:“真到了那时候,那我可不会对太子你手下留情。”

    阙珏朝她轻侧目:“那本宫拭目以待。”

    阙珏是她重生前没有出现的人,因此她一直对此人格外留心。

    如今说开了,心中反而没了那诸多顾虑。

    她想,以无忧太子的身份也不必对她一个弱女子说谎,若他是因为长宁侯府而来,应该接近的应当是手握兵权的父兄。

    谢长安并没待太久,她出府是有事要办,很快就重新戴好面纱混在人群里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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