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步府

    谢长安露出脆弱的一面只是一瞬间的事。

    她很快便恢复如常,第一反应就是问他:“殿下,你没事吧?他们为难你了吗?”

    崔时堰极为缓慢地摇了摇头。

    谢长安面上有些紧张,一边听着外面混乱的动静:“我已做了安排,咱们一会儿趁乱逃吧。”

    崔时堰目光微闪:“分开走吧,不然我的身子定会拖累你。”

    谢长安摇头拒绝,态度坚决:“不行,若再被抓到,不管是你还是我都逃不了一死。”

    她拉起崔时堰的袖子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忽然折返拿走了洞里那盏唯一的烛台。

    崔时堰虽然不解但并没有出声询问。

    运气不好的是,她们两人一钻出山洞就跟前面举着火把来搜寻人的匪贼门撞了个正着。

    为首的人好巧不巧正是那个络腮胡男人,他面露凶恶之色,声如洪钟:“好啊!我就知道准在这儿!给我捉了献给大哥!要是反抗……就杀了!”

    谢长安手里紧紧捏着烛台,身后站着比她高一个头的崔时堰。

    他忽地皱起眉来,嘴角浮出一丝冷意。

    络腮胡身后的匪贼听到命令一起举高了手里的火把,一簇又一簇的火把照亮了周围的天空。

    他们仿佛在用浩大的声势企图吓唬敌人,却不想谢长安只是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们,火光打在她白瓷般的脸庞上,显得她神情格外的冷。

    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掠过林间的树木发出呜呜之声好似野兽喉间的低嚎,一些光秃秃的枯木发出摇摇欲断的断裂声响。

    络腮胡旁边的男人看了半天,忽然对着络腮胡开口:“二哥,这小美人儿怎么没反应啊?不会是被咱们吓傻了吧?”

    络腮胡男人眉宇阴鸷之色毕露,沙哑着嗓子:“大哥大怒,也怪不得咱们不怜香惜玉了。”

    他一摆手,就有人靠过来。

    谢长安看着逼近自己的匪贼,嘴角却微微牵起一个浅浅弧度,一抹动人的笑意从她的双唇间荡漾开来。

    她在众人眼前抬起握着烛台的那只手,手指一根一根松开,烛台掉落在地。

    “簌——”

    明明是零星一点火星却陡然增长,火苗猛地窜起人高差点烧了一人的□□。

    匪贼的脚步都戛然而止,没有一个人敢再往前走,因为他们的面前此时正横亘着一道火焰形成的墙。

    络腮胡男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忽然窜起来的火焰,大声咆哮道:“这是怎么回事!”

    只是他话音刚落,前面方才还站得稳稳的小弟们就无声无息到了下去,一个个砸在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他隔着鲜血一样红的火墙瞪着站在火焰另一边一脸平静的女子,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语气染上惊恐:“你……你不是人!你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你对我兄弟们用了什么妖法!”

    “噗”他脸色猛地一变,捂住肚子脸色青了又紫。

    身边所剩无几的人听到这声音原本还没搞清楚状况的人忽然闻到一股恶臭。

    他们瞬间明白了,忍无可忍的捂上了鼻子。

    络腮胡男人伸出另一只手指着谢长安:“你还对我施法了!妖女!噗——”

    他两条腿像丑陋的□□一样夹在一起,□□里有重物而往下坠,扎得松松垮垮的裤腰险些勒不住。

    肚子里的涨气鼓来鼓去,他感觉魂都要飞了,扔下火把匆忙道:“我要去……茅房……茅房!”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同样的症状,情况一时混乱无比。

    仅剩的几个啥事也没有的人也早就被络腮胡的话吓破了胆。

    他们手里死死握着刀不像是要用来攻击人,更像是走投无路时为了自保或者汲取一点还能站立的勇气。

    六神无主的他们环顾一圈发现能做主的人几乎都倒下了,其中一个胆子格外小的啪嗒扔了刀,双膝跪地朝谢长安跪拜了起来,嘴里着魔一样念叨着:“别杀我……别杀我!”

    恐惧就像是会传染,剩下的几个还站着的也赶紧满脸惶恐的趴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

    如果要用四个字来形容这群人的话,那就是溃不成军。

    谢长安对眼下的结果很满意,没有白费那么多泻药和迷药。

    她转身看了一眼身后漆黑的茂密的丛林,对崔时堰道:“殿下,眼下我们只能从这边走,我们都不知道路,可能会迷路但总能下山的。”

    崔时堰不置可否,道:“原来你早有安排?”

    谢长安坦诚地一耸肩:“算不上什么有安排,找到的东西能用上的我都用上了,待会儿要是再来人我就没辙了。”

    崔时堰盯着她的背影,幽深的瞳孔里透着琢磨不透的光。

    让她被掳上山本来只是为了报复春熙院那一桩旧账,却没想到她的表现让他完全出乎意料。

    他以为她躲在山洞里哭鼻子的时候,她溜出来布置好了一切。

    而且……即便到了这种时候,她也没抛下他这样一个拖油瓶。

    她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崔时堰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不过他也并未撒谎,只要这群人不除,日后她的货物腰从城外运进城恐怕运气好折损一半,运气差就全军覆没。

    若想盈利,这是她必须要解决的问题,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谢长安走在前面,眉头深锁,谁也不知道密林的另一边等待她们的是什么。

    可老天爷却还仿佛嫌她处境不够糟似的,空气中逐渐浮起潮湿的气味,头顶厚重铅灰色的云层里缓缓飘起细雪来,地面上的零星火星也逐渐被浇灭。

    倏然,后方传来一个人的哀嚎:“不好了——好几批官兵上来了!”

    谢长安正准备迈进小腿高的荒草丛里的腿一顿,面露沉思:“官兵来了?这时候?他们是怎么找上来的?难道是宫里的人发现殿下尚未回宫找人来寻了?”

    崔时堰唇边似乎泄出了一声疏冷的笑,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讲述旁人的事:“他们不会发现的,本殿在宫中与一盏灯一根草没有什么区别。”

    谢长安一时哑然,九殿下的处境她早有耳闻,应该安慰他吗?

    可她从未安慰过别人。

    前方的草丛里忽然传出动静,谢长安十分警觉的看过去,那动静好似在快速移动离他们的位置越来越近,最后一个黑影从里面冒出来。

    祝楼站起身,伸手摘了头顶的草屑和叶片,气喘吁吁道:“殿下,您交代的把官兵带上来,属下幸不辱命!”

    谢长安道:“不是说来了好几批吗?都是什么人?”

    祝楼道:“确实声势浩大,具体有哪些人属下离得太远没看清,太黑了,属下怕被发现。”

    崔时堰冷清地掀起眼帘:“可有暴露?”

    “一路上属下都与他们保持很远的距离,只是制造各种动静和记号引他们上来,并未暴露。”祝楼说。

    谢长安一听就似乎明白了他的打算。

    崔时堰说:“我身份特殊,不宜跟你同时出现,我跟崔一就从这边下山了,既分了本殿利润,日后若有什么麻烦可修书放于京味斋,崔一隔三差五会出宫去。”

    谢长安深知他的顾虑。

    她今日被山匪掳上山本就清誉有损,虽然她并不在乎,但要顾及父亲和兄长的颜面。

    若是被人发现她在被掳上山时还跟九殿下同处一个马车,即便她长了满身嘴也说不清,到时候他们两人都会有麻烦。

    更何况裴寂雪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九殿下他暂时动不了,就怕他拿长宁侯府开刀。

    看着主仆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谢长安才转身往另一边走。

    原本还在山洞里等着手下把美人捉回来献给他平常的匪贼头领听到这消息,猛地站起身来,狠狠踹了一脚那前来传话的手下:“你说什么?官兵怎么可能找得到这地方!”

    那身材干瘦的手下踉跄了两下稳住身子,重重抱拳:“大哥!消息千真万确,兄弟们全部被杀,咱们马上就要被包围了!”

    匪贼头目大刀阔斧重新坐回椅子上,故作沉着冷静的问:“来了多少人?”

    手下神色慌张,语气加重:“很多人!小的光顾着逃命也没敢仔细瞧,似乎看到了察步府的旗帜……”

    匪贼头目面庞顿时发灰,略显慌乱却仍然强装镇定。

    他想不通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事,这次竟然惊动了察步府的人。

    恰在此时,洞外再次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手下。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嘴里大片往外冒着血:“大哥……外面已经……被包围了!咱们的弟兄、全数被擒!不……不仅仅是察、察步府的人……还有侯府世子……和小侯爷!还有……相府的府兵……”

    匪贼头目虎目越瞪越大:“哪个侯府?”

    “长宁……侯府……”

    似乎还有什么话没说完,那手下却来不及说了,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倒在了地上。

    洞里的其余人见他满身刀伤的惨状吓得魂不守舍:“大、大哥!咱们怎么办啊!”

    若说方才匪贼头目只是觉得胜算渺茫,那此刻他就已经心如死灰了。

    长宁侯府四个字代表了什么,整个大晋无人不知。

    它是大晋的守护神,只要它在,普通百姓就能够安居乐意永远不用担心战火的侵袭。

    匪贼头目双眼渐渐无神,整个身躯仿佛一座瞬间垮塌的大山,他喃喃自语道:“我在这山上这么久……何时招惹到过长宁侯府和相府了?为何……为何啊?!”

    但不管他怎么问,都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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