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阿鸢

    “我应该称呼你十一,还是鬼方息芸?”涂山璟抬眼询问。

    “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你虽然是涂山璟,但在我心里,你还是叶十七。”息芸看着漪清园的繁花盛景、碧波粼粼,心情十分欢快。

    涂山璟并没有回应,他眼睫低垂,似乎有无限心事。

    息芸看到涂山璟满目惆怅,也大概能猜出来他因何苦恼,心里暗叹,小狐狸战斗力不行啊。“我听说,青丘公子深谙经商之道,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息芸调侃着问。

    “如何交易?”涂山璟知道她素来机灵,很想让她出出主意。

    “十七,清水镇时,是我发现了你,说来我也勉强算是你半个救命恩人,是吧?”息芸顿了顿,“我还可以想办法,让防风意映主动退婚,让你重获自由。”

    “你想让我付出什么?”涂山璟询问。

    “不是付出,是回报,”息芸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我要涂山氏一半家财,你肯不肯?”

    息芸本来以为涂山璟怎么样都会考虑一番,没想到他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璟并非忘恩负义之辈,你救我性命,一半家资理所应当。”话落,他又顿了顿,“不知道,防风小姐,什么时候才愿意退婚?”涂山璟知道防风意映在刻意讨好息芸,想来息芸的话比自己的话对防风意映的影响力更大。

    息芸无语,涂山璟的重点明显落在后半句,一瞬间,她都有点同情意映,涂山篌一心勾搭弟弟的女人,涂山璟一听说能退婚,毫不犹豫地献出一半家产,防风意映遇到这兄弟俩,真是倒霉。

    不过,等意映当上族长,这婚约迟早要退,一半家资,她也非拿不可。“十五年为期吧,十五年内,意映会主动退婚。”

    听到还要十五年,璟的面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不过也许是想到自己在清水镇时,张口就要小六许下十五年之约,看到息芸似笑非笑的脸,终究讷讷不敢言。

    两人各自离开漪清园,行不多远,息芸远远地看到,在承恩宫雕栏玉柱之间,白衣黑发的公子倚栏而立。

    “鬼方小姐——”防风邶轻启唇齿,一字一句,听起来有种隐晦的暧昧。息芸深知他的脾性,如此大的身份转折,早已激起了他的怒意,这声音听起来更像是弓箭蓄势待发。

    听我狡辩!不对,听我解释。

    ————

    承峻关。

    天色黑如泼墨,将士们身着鱼鳞甲蓄势待发,随着嘹亮的号角,狂风裹挟着杀声入耳。

    喊杀声响震四野,战场上血流漂杵,一阵阵箭雨铺天盖地地落下,在战事不利的情况下,西炎军依然奋力冲杀,不愧是百战之师。

    马蹄落地、血浆迸溅,前锋大将一马当先,他身后的士卒亦如潮水般涌来。

    魏婴从箭囊中取出五支箭,五箭齐射,如流星赶月,敌军的黑底镶金大旗应声而倒,冲锋在前的几名军将的战马亦中箭受伤,逼得他们滚身落马,抽刀迎敌。

    辰荣军士们士气大振,他们哪里见过这般神乎其技的箭术,一心多用、例无虚发,但凡是冲锋在前的西炎军将纷纷中箭落马,想来传说中的防风氏也不过如此了。

    魏婴却深知此乃小道,无法扭转战局,这段时间以来,已经击溃了西炎军数次进攻,可是西炎军每次一旦受挫,便围而不攻,待修养好了便再次冲锋,和以前的小股残军流亡作战不同,西炎王深知此时辰荣军已有死灰复燃之势,因此无论如何要将这股士气扼杀于此。何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虽然占据雄城关隘,可是辰荣军兵力有限,恰如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只要不计损失、徐徐剿之,决计耗不过偌大的西炎国。

    主帅洪江数次派遣相柳多次潜入中原腹地,一是从各大氏族手中收购粮草、军械、伤药,二是为了窃取西炎机密——军机布阵图和城防图,并伺机挑动西炎内乱。

    魏婴相信相柳能完美执行任务,可是即使真做到这些,还是解决不了眼前的窘境。鬼笛虽然可以将阴尸化为傀儡,可是到底死板,很容易被敌人预判,不如活人机敏,而且终会腐烂,倚靠他们出其不意打闪电战夺下城池尚可,但在西炎已经充分了解敌情的情况下,打守城战可太不利了。

    魏婴在心里暗叹,虽然不是最恰当的时机,也只能如此了。

    ————

    百黎族、赤宸寨。

    这里是中原人眼中的蛮荒之地,被瘴气毒虫、凶禽猛兽所封闭,是一片气候恶劣、环境险恶的不毛之地。

    在这里最出名的东西有两样,一是赤宸,二是蛊术,都是恶名昭彰。

    阿鸢是百黎族土生土长的姑娘,从小听着赤宸的故事长大,虽然外界的人畏之如虎,百黎族却视他为英雄、神明。自从辰荣战败,追随于辰荣国的大小氏族们纷纷遭了殃,百黎族也沦为贱民,男子生而为奴、女子生而为婢,每隔二三十年,百黎族的少男少女们就会被送出山做奴隶,他们中绝大部分人再也回不来了。

    快到外面的使者来遴选奴隶的日子了,阿鸢生的好,家里人都很担心,阿娘甚至为此整天落泪,阿爹也天天蹲在门槛上卷烟丝抽,他们的愁苦里,有种无可奈何的辛酸。因此,阿鸢打心底希望,能有一个像赤宸那样的大英雄出现,从天而降。

    这一天,阿鸢在深山采药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尖啸。

    一只雄武矫健的白雕凌空盘旋而下,紫衣蒙面的女子从雕背上滑下,捧起手中的朱果给白雕喂食。“毛球,辛苦啦,多吃点!”她一边抚摸着白雕的脊背,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了更多的朱果。

    阿鸢从没见过这种浆果,看那只白雕狼吞虎咽,不禁口舌生津。百黎族穷山恶水,植物也大多自带毒素,田里的粮食也总不成活,阿鸢长这么大,其实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谁?”许是阿鸢接近的脚步声惊动了白雕,白雕停止进食,一副虎视熊顾、忠心护主的样子,那女子也察觉不对。

    阿鸢看出这女子并非来采买奴隶的使者,那些使者们或身着黑衣镶金裘袍,或身着软缎银纹白服,一出场就仆从成群,趾高气昂、颐指气使,这女子却温婉可亲,因此略略放下心,从树丛中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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