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位仙君走后,钟霄轻叹一口气,平复了心绪。

    他想着今日大殿之事,多少是自己御下无方,对不住泠枢。又想着正好乘此由头能去见她,心中竟然变成了期待。

    他赶紧命人取了泠枢素日里爱喝的茶,路上又专门取道天街买了泠枢爱吃的茶点,方才满意地坐上华贵的车碾,带上随侍一行人往混沅宫去了。

    仰凝殿内,风神晚商、水神冰夷和主刑罚的金神拔该在向泠枢例行汇报近期事务。

    泠枢端坐正殿,一副冰块脸似的表情。越是身份尊贵、执掌权势,越是不可轻易让人看出自己的想法,这是这位少尊从小受到的教导。尽管真正的那个她向往自由随性的日子,但也绝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使命。

    她早已习惯这样分裂的自己,也早已知道如何随时切换状态。

    “少尊,翊王殿下来了。”羽效缓缓走进大殿,低头禀告到。

    泠枢正好也有些乏了,对三神说道:“便到这里吧,若有要事再传信于本尊即可。”

    三神还未离开,钟霄已经提着茶点进来了。

    他一向待人谦和,又很擅长笼络人心,总是一副令人如沐春风的样子,混沅宫的侍从们都很尊重和喜欢他。宫中人亦知道他和少尊的关系非同一般,故而即使混沅宫律例严格,钟霄却一向都是比较来去自如的。

    “参见殿下……我等先告退了。”三神看翊王进来,心领神会的向翊王作揖后便赶紧离开。

    “哎,我主动登门认罪来了。”钟霄与泠枢早已是挚友,两人独处时的打趣也是常态。

    泠枢故作姿态:“不敢……翊王殿下现在可是炙手可热,又得了辅政要职,以后泠枢若有行事不当之处,还得请殿下多行些方便才是。”

    “好了,你就莫要打趣我了。”钟霄见泠枢似乎并未因大司命一事耿耿于怀,才稍微放心一些。

    “看我带了什么来。”

    旁边的侍从赶忙小步快走上前,把放着茶壶茶碗的案板小心翼翼举过头顶,送到泠枢面前。

    泠枢凑近闻了闻,又看到钟霄手上提着的茶点都是自己平日里的口味,心中自然欢喜。

    她眉毛轻微一扬,“算你够朋友,知道带点儿东西来。我还以为又来我这里白吃白喝了。”说罢朝俯清台走去。

    钟霄嬉皮笑脸地跟上泠枢,又说:“你这话可太没良心了……我费心思给你寻了多少新鲜玩意儿,就偶尔来你宫里喝点儿东西罢了,要说起来那也是我吃大亏了好吧!”

    两人就这样打趣着,很快到了俯清台边。

    泠枢依然用了自己最舒服的方式半倚靠坐,她在钟霄面前从不用顾忌太多。钟霄一面坐下,一面不紧不慢的摆好茶点,又为泠枢盛了茶水递到面前。

    “今日大司命突然发难,我代他向你赔罪,你莫要见怪。”钟霄看似轻轻一句,实则有些试探。

    泠枢没有回答,饮完一口茶,回味着那股淡淡的余香。

    “与你有什么关系。”她慢慢放下茶杯,甩了甩袖子。

    “我在殿上提到你,是不愿他把话说到无法收场的地步。你知道我这人不懂什么忍气吞声,没有动手是在顾念你的脸面。”

    钟霄知道泠枢的性子,这一番话倒也是真切的。

    “我自然知晓,但凡你看不上的人,一句话也不会搭理。可终究是我手下的人在大殿上说了这些混账话,我心中过意不去。”

    “说来,我也知道他今天在发什么疯。”泠枢淡淡说道。

    “哦?”钟霄疑惑。

    泠枢缓缓站起,往台边走去。

    “大司命的女儿……刚从我这里得了点儿教训。”

    “紫音?她怎么了?”钟霄似乎对这桩故事并不知情。

    “她在外游历时遇到了毛毛……许是不认识吧,居然想逗弄它玩儿。”泠枢道。

    “毛毛?就是你刚收养的那只小毛犊?”钟霄冷笑一声,“它哪里是她能逗弄的……”

    “毛毛还小,自然是顽皮一些的。”

    “不过毛犊已经在世间消失很久,这只小毛犊怕也是仅存的一只了。紫音未见过,觉得它毛茸茸的可爱便想抓回去养。毛毛还不会控制自己的能量,挣扎着便误伤了紫音。”

    “这小女仙呀,年轻气盛,叫嚣着要找毛犊主人的麻烦。我感应到毛毛的呼唤,自然不能让孩子受了委屈,便过去直接把她吊起来打了一顿。哦……顺便安排了一些年轻女仙过来一起观摩反省。”

    钟霄似乎并不意外,反而问泠枢:“毛毛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泠枢“噗嗤”一笑,“你倒是有趣,不为你下属的女儿讨公道,倒关心起我的灵兽了。”

    钟霄赶紧顺势说道:“紫音挑逗你的灵兽,本就已经是以下犯上,对你不敬,你打她一顿并无不妥。而你既然愿意打她一顿出气,自然也就是暂且放过她了。”

    “况且毛毛与你感情深厚,我也甚为喜欢它。若是它受了伤,你也要跟着心痛……真到了那时,紫音的后果便不是挨一顿打那么简单的了,连我都无颜见你。”

    这大概就是钟霄吧!总是几句话就能把什么事情都说得好好的,既顾全了泠枢的感受,又变相救了紫音。

    泠枢刚想说话,又骤然明白钟霄话中之意,也是拿他没有办法。

    “诶……我以为你真是来关心我的,敢情居然是来为下属说情,还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不过既然你亲自来,我自不会为难紫音。况且我也不屑于同她交往,只要她别主动犯到我手上。”

    钟霄看着泠枢,她有高傲又有大爱,既“有情”又“无情”,或许正是这样多元多面带来的神秘感和新鲜感成为了他情愫的起源。

    钟霄心里想着,一个是自己喜欢的人,一个是自己的得力下属,自然不能让双方出现太大的隔阂。他只是温暖地笑着。他相信自己和泠枢的默契,很多事不需要多说,只要泠枢宽心便好了。

    半晌,茶饮完毕。

    泠枢想着自己还得调查异象之事,不能耽误太久,便对钟霄说:“我还有点事情,就不留你用餐了,下次我带你去海底新开的一间铺子吃东西,特别不错。”

    “别啊,今日我难得有空,你不是喜欢游山观海吗,一起逛逛呗?”钟霄似乎早计划了今日行程。

    泠枢真的挺想去。

    她犹豫了一下,想着哥哥的交代,又只得忍痛拒绝。钟霄没有办法,也只得离去了。

    钟霄走后,泠枢打算再去人界继续搜寻有没有其他线索。

    刚出天界,她便感觉后背有东西飞速袭击而来。

    她轻轻一个转身,巧妙躲过攻击,回头才看到是一条巨大的鸣蛇。

    鸣蛇是上古族类,也是出了名的凶兽、灾兽,声音响亮如洪钟,所到之处草木枯竭,水汽皆无,尽是干旱荒芜。

    泠枢虽是风水系之神,但本身灵力强大,倒是也不受限于这种区区上古族异兽。加之她对各种兽类有天然的感知能力,让她本以为这次战斗只是动动手指头那么简单的事情,心中有些轻敌。

    不多时,鸣蛇又跟发了疯似的快速冲锋过来。

    泠枢大喝一声:“放肆”!

    若在平时,一般灵兽早就被这一声大喝及灵枢周身的灵气吓着了,没有敢不俯首认输的。

    可这一次,这条鸣蛇毫无反应。

    泠枢因为轻敌并未躲闪,等她发觉不对时已经有些来不及,肩膀冷不丁地被灵蛇的毒牙划了一口。

    她凝聚气息,迅速集成飓风之力,强大的风网将鸣蛇裹挟起来无法动弹。如此,便可利用自己的天赋,读出这条鸣蛇的思想了。

    “怎么会……”泠枢微皱柳眉,她尝试了两次,感受到的都是一尊空洞的躯体,“为什么我读不出……”

    “难道……这鸣蛇的灵识被抽离或者控制了?那它的躯体为何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袭击我?况且这蛇灵力大增,居然能伤到我,甚至它靠近我时隐隐对御水术形成了压制之力……这种压制,我已经多久没有体会到了……不可能……”泠枢现在满脑子疑问,她知道事情一定不简单,心中涌起阵阵担忧。

    “鸣蛇突然失控,若进入天界必会引发灾祸。可它说不定是个极好的线索……不如先引至人迹罕至的安全之处,避免伤及无辜。再想办法唤醒它,调查清楚前因后果。”

    泠枢想着,此事定与异象有关,不如先在隐秘之处暗中调查,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她腾空而起,御风飞行,又解开困住鸣蛇的风网,好让鸣蛇追击而来。而脱困的鸣蛇果然继续暴走,不顾一切追击泠枢。

    泠枢御风直奔北方而去,她心中已经有了妙计……

    从极之渊,终年冰雪覆盖,寒冷彻骨,人迹罕至。

    在这深厚不见底的冰雪层最下端,保存着元古族诞生初期就有的最净澈的水源和冰原。

    这里虽然是人神都不适宜生存的地方,对于泠枢却是“宝地”。她能充分利用到这里的一切水汽、寒冰帮助和保护自己,让自己灵力更胜从前。

    刚降落到从极之渊的雪面,本想在这里布阵等鸣蛇自投罗网的泠枢却忽而觉得一阵眩晕,她立刻想到自己肩膀刚被咬伤的那个伤口。

    她用右手轻轻拭了一点左肩上的血迹,又在指尖拂拭开来。

    “这是什么?”她看到血液中竟然有黑色粉末状的不明物质。

    头晕难受。

    等鸣蛇追来怕又是一场大战,现在的身体状态可不行。

    她拼着力气暂时封印了灵力,以防止灵力游走把那黑色不明物质带到全身会更难处理。然后又降低了自己的灵气,让鸣蛇对自己的感应变弱,如此更便于她的躲藏,争取恢复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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