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雪满哑然，她哪知道要压哪一位。
护卫见她迟迟不答，又问，“仙士？难道仙士未得山主指令？山主……就派了您孤身前来？”
他说罢眼神不时瞟了几眼她手上的玉佩，显然生了疑心。
罢了，先混过去再说。
赵雪满想起林渊的玉佩，他大概也是云山弟子的身份，她道：“自然不是，但此次比试事关重大……”
她高深莫测地看了护卫一眼，你懂的。
护卫一愣，茫然道：“不知仙士何意，还请明说。”
赵雪满：“……”
混不过去了。
“我们保的是花照姑娘。”
是林渊的声音，他竟这么快就找了过来？赵雪满一惊，心虚地低下了头，而后反应过来，猛地回头道：“花照？！”
林渊给护卫验过玉佩，侧头看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道：“正是。”
“林仙士来了，请。”护卫似乎认识林渊，笑着让道。
刚打劫完就遇见苦主，今日运气不佳啊！
她打定主意，林渊要是提起刚才的事就装傻糊弄过去，主打一个死不承认，他也拿她没法子！
只可惜瞒不过场外的观众，林渊虽冷面寡言，但凭着无情剑的威名和那副皮相，也有不少拥护者，这会骂她的弹幕该铺满光幕了吧。
想到此处，她又幽幽叹了口气。顾瞻啊顾瞻，你人还没影呢，我就已经牺牲了一世英名，太爱了，还是太爱了！
赵雪满垂头丧气地跟在林渊身后，进了红雀楼。
红雀楼外观华丽，里面也是雕栏玉柱，红绸飞舞，不时有衣着鲜亮的姑娘于梁上飞落，惊鸿一舞，赢得满堂喝彩。
修士们在其中饮酒论道，有几个穿桃红衣裳的姑娘快步穿梭于各桌中，忙着斟酒送菜，热闹非凡，是与素静的仙门完全相反的模样，她一时看呆了。
这红雀楼看着，怎么有点像专为修者而设的青楼。
一只手再她面前晃了晃，待她回神后，空落落的手掌摊在她面前。
赵雪满看了眼林渊，飞快垂眸，“何意？”
林渊眼神下移，看向她手中的佩剑。
剑上的玉穗还刻着“渊”字，人赃并获现场。
“啊这个啊，我在路上捡到的，原来是你的？那你可要拿好了，别再弄丢了。”赵雪满面不改色说完，把剑胡乱塞给他，也不看他的表情，掉头就走。
能把剑还给他已是仁至义尽，那些法宝她是断断不会还的！
林渊似乎猜到她不会给，便也没提，只看着她的背影道：“你走错了，该往这边。”
赵雪满假装没听见，副本出现了两个新娘，下一步说不定就要他们组成两队完成任务，她才不要与林渊一队，最好魔族一队，修者一队，如此也算公平竞争了。
只是她没走出几步，林渊定淡漠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云山有令，你如今是云山弟子，若执意离队，会被送出村子。”
赵雪满诧异回头，“什么？”
林渊微微抬头，示意她看右侧。
赵雪满看去，才发现那竟是一面写满字的红墙，红底黑字如墨龙翻滚，张牙舞爪地铺满整面墙。
一婢女经过此处，见她站在红墙下，笑道：“此为红花榜，往年进入终选的姑娘都会在上面，修士们可按自己喜好押宝，若是押中了，便能与新娘子随行。如今榜上还剩两位娘子，不知仙士看好哪一位？”
赵雪满看着红榜最上方的两个名字，陷入了沉默。
花照、水月。
她仔细看了半天，终于在红榜规则的最下方找到一行小字：各大仙门需统一押宝，散修随意，违者逐出云深处。
赵雪满僵硬回头，“我现在退出师门还来得及吗？”
林渊板着脸道：“可以，但会被扔出去。”
最终，赵雪满只得跟着林渊去了花照那边，就当打探敌情了。
带路的婢女容貌姣好，身上有股清甜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她领着赵雪满等人穿过红雀楼，后方竟是一处巨大的湖泊，湖泊远处隐约可见两座楼阁，一左一右立于湖面。
他们走到右侧湖边，跟着婢女穿过一片飘絮的芦苇，就能瞧见一叶小舟。
小舟不大，恰好能载两人。
赵雪满跳上木板，回头见方才走过的芦苇荡已然没了痕迹，果然是阵法。
她刚要开口询问，就见那婢女立于船尾，伸手去够船桨。
船桨被她握在手中，看着有她三个手腕那么粗。赵雪满于心不忍，上前道：“还是我来吧。”
婢女一愣，笑道：“多谢姑娘好心，但此处大大小小的阵法有数百个，若是行差踏错，很可能尸骨无存，还是奴婢来吧。”
赵雪满一惊，“数百个？！”
“正是。”那婢女见她惊讶，笑着解释道，“历年总有不怀好意之人行刺新娘，意图毁坏人魔联姻，所以，先辈们准备了这些阵法。”
“有人破坏亲事？”赵雪满直觉这是条重要线索。
“是啊，人魔和睦是先祖之愿，这心愿美好，可惜未能天下一心，总有人放不下世仇，每次联姻，新娘都会遭到刺杀。”
赵雪满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红裙姑娘腼腆地笑了下，“奴婢软娘。”
“你的名字真好听。”人也很温柔，娇娇软软的，称得上人如其名。赵雪满笑道：“我叫赵雪满。软娘，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刺杀有人成功过吗？”
“有的。”软娘摇着双桨，低叹一声，“遇难的新娘是大家族的千金，被一剑封喉，死在了出嫁前一晚。”
从上船后便坐在一旁的林渊开口道：“可有抓到凶手？”
“不知。”软娘道，“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奴婢只是听客人们闲聊时提过几句。”
软娘看着娇弱，动作却很利索，不一会船便靠岸了。
赵雪满发现这里的人似乎极为钟爱阁楼，只是这座楼不如红雀楼那般高，她一抬头就能看见门上的匾额。
“镜花楼？”
镜花水月。
赵雪满不由挑眉，这位花照姑娘对水月的态度，当真如她所表现出来那般不在意吗？
软娘笑道：“赵姑娘也觉得这字漂亮？花照姑娘的字堪称一绝，这是她亲笔写的呢。”
“是很漂亮。”赵雪满笑着附和了句，手默默按上了剑柄。
若新娘真是花照，以她的性格，里头必定设下重重埋伏，即便没有，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花照想必也会趁机动手除了她！
“吱呀——”
软娘推开大门的一瞬，赵雪满的剑已出鞘，目光机敏地搜寻那道红色身影。
随着利剑出鞘的嗡鸣，屋内热闹的气氛陡然滞住，众人手握叶子牌，转头朝门外看去。
赵雪满的视线从桌上的叶子牌缓缓移到众人脸上——
身穿红衣的花照在其中尤为显眼，她愕然地看着她，身侧坐着个有些眼熟的胖魔族，赵雪满想起花照攻上天剑宗时，身边好像就带着几个魔将，这是其中之一。
她握紧剑，不动声色地往右看去，嗯，胖魔将身侧又是一个瘦魔将……
算上林渊，她如今面临的是五个敌人。
她不会还没来得及与顾瞻汇合，就死在这儿吧？
等等……
赵雪满俯下身，在四方桌下看见一大团灰扑扑的，莫名熟悉的背影。
那人身材壮实，似乎还在颤抖，越看越眼熟……
她脑海浮现一道身影，难以置信道：“师、师父？！”
“不不不不是，你认错人了！”慕容春努力将自己缩得更小，若非灵力尽实，他一定要遁地而去，此刻简直是他修炼生涯最大的耻辱！
赵雪满嘴角抽了抽，抬手抓着人的后衣领将他拖了出来，无奈道：“师父，您的声音我还能听错？”
慕容春被揪出来仍一手挡着脸，夹着嗓子大喊：“认错人了，都说你认错人了，你怎么听不明白呢？！”
胖魔将看不过去，扬声道：“姑娘，你怕是认错了吧，此人叫小木，乃一介散修，怎么可能是你师父呢？”
瘦魔将亦道：“是啊是啊，你堂堂云山派弟子，哪能他为师？”
赵雪满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俩一眼，这两个魔族在天剑宗还与他们交过手，怎么现在好像不认得她似的？
“他们失忆了。”花照一手撑着下巴，正用一双丹凤眼戏谑地看着她，“又见面了，赵姑娘。”
赵雪满朝她道：“一会聊。”
说着手上使了点力，将慕容春的手扯下，慕容春灵力尽失，体术又比不上年轻人，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一张老脸。
他修行数百年，虽称不上天人之姿，但也算容貌端正，保养得宜，几百岁的老头看着就像三十来岁的儒生似的。
而今这张脸依旧年轻，左眼却青紫相交，看起来磕碜了许多。
“师父，你……”赵雪满脸上的笑容在见着他脸上的伤时消失，长剑在手中转了一圈，往桌上一插一转，“咔嚓”一声后，木桌四分五裂，叶子牌洒了一地。
她沉着脸，咬牙道：“谁、干、的！”
她那威震八方修为高深的师父竟然在她的法器秘境中挨！打！了！
还打脸！
简直欺人太甚！
慕容春平日最好面子，便是被她气极了，也要在外人面前端着掌门的架子，回头再私下教导她，如今却被揍成了猪头，这叫她怎能不气！
“我没事，算了算了算了……”慕容春拉住她，生怕她大打出手。
“不能算了！”赵雪满怒视花照，“若让我查出来谁干的，我定不饶他！”
花照笑着举起手，道：“我可做不来这等粗俗之事，他来我这时已经是这副模样，我还好心赠了他药膏，不信你问他。”
“确，确实不是她。”慕容春扯了衣袖挡脸，低声道，“你别问了，没人打我。”
“那怎么行？”赵雪满怒道，“师父你只管说是谁，我一定替你打回来！”
“都说别问了，没谁……”
“师父！这可事关我们天剑宗的颜面！”
“别说了……”
“师父，你总该让徒弟知晓是谁干的吧？若怕我打不过，我们就去找师兄一起……”
“都说了没人打我，是我自己摔的！我路过楼梯时没看清给摔的你懂吗？！”
赵雪满闭嘴了。
师徒相处数十年，慕容春有没有撒谎她还是能看出来的。
“噗嗤！”
师徒俩同时转头怒视，花照目光流转，落在赵雪满身上，笑吟吟道：“听闻赵姑娘的万世镜能供天下修士同观，慕容掌门这回可真是为天剑宗长脸了呢！”
“你！”赵雪满举起剑就要打架。
“咦？”
赵雪满回头，就见她那上百岁的师父一脸茫然道：“花姑娘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天剑宗是何门派？比云山派厉害么？”
“我小木不慎跌倒，与天剑宗的掌门有何干系？”
赵雪满：“……”
花照：“……”
弹幕：“……”
慕容春就在这万物寂静的沉默中，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裳，缓缓道：“还有这位……赵姑娘是吧？莫要与在下师徒相称，在下小木，只是个散修罢了。”
赵雪满僵着脸，好半晌才道：“好的小木，委屈你了小木。”
全天剑宗都会记住你的付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