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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改变】

    “姑娘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自2019年冬日出现肆虐全球的新冠病毒,到现在已经是第四年了。

    2022年11月,在国家公布二十条措施以优化调整疫情防控后,又因时势变化做出应对,出台了“新十条”防疫政策。这一举措,代表着历经三年大疫的国人终于能够摆脱“枷锁”,自由来去。

    2023年新年伊始的上海,将国家政策落到实处,也为促进经济提升,彻底放开。这表示会有大批游客蜂拥而至,为这里的每条道路和建筑添砖加瓦;也会有腰缠万贯的投资商们坐在头等舱内,俯视着云雾半腰的高厦,挑选合适他们的风水宝地。

    与此同时,卑微如陈麦的打工人,也开始了自己兢兢业业的挣钱之路。

    都说“大疫不过三”,这话陈麦其实是信的。但这次的病毒,也确实有点不通人性。

    如果无视新闻中不断播报的各省市人满为患的医院、因病情严重去世的老人孩子,忽略在药店排队买药的人群以及逐渐闭店的饭馆,此时的疫情大有被完全消灭之势。

    出于保护自己和旁人的目的,陈麦端着手中的热美式,直到坐在那个熟悉的位子上才取下防护口罩,又仔细地折好扔进垃圾篓中。

    正值周六清晨,咖啡厅内没什么人,目光所及之处也只有坐在不远处的一对情侣,和吧台内昏昏欲睡的服务员。

    昨夜许是下了一场雨,柏油路看起来湿湿的,偶尔有车驰过,溅起水花。飞进路侧绿化带中的水珠,又随着弯弯的草叶子掉入灌木泥土中。

    人行道中,有早起的中年人裹着冬日棉袄,牵着摇着尾巴的小狗慢悠悠地走着;也有不怕初春寒意的短袖少年,骑着自行车迅速掠过。头顶蹭到树枝,不仅顺走几片枯黄的叶子,还留下南京特有的软语:呆逼。

    当男人面露怒色,指着远去的年轻人送去长辈的祝福时,陈麦拿起手机打开了最上面的聊天对话框,略带生疏地输入自己要说的话。在点击右下角的蓝色发送键后,她将手机倒扣在桌上,垂下眼轻轻地摩挲着纸杯上自己的名字。

    这时,咖啡厅忽然放起了极为熟悉的那首钢琴曲——《你离开的事实》。

    伴着耳边轻柔的曲子以及微弱的空调声,陈麦想了很多。从孩童时的记忆到现在,从得到然后失去,再到接受她们的离开。她想到了和叶星芒初次见面时的窘迫,也回忆起两人放学时一起写作业时的场景。同样地,她也没忘记两人闹掰时有多么不愉快。

    太阳高挂正空,树影斜斜落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咖啡厅内不断有客进、有客出,却依旧不见那人的身影。陈麦并不着急,她看了看腕表,心中默念:一、二、三……当她念到十的时候,窗外响起了咚咚声。

    陈麦抬头看去,那个她久久不能忘怀的人,依然带着记忆中的笑容向自己摆手。

    叶星芒就站在落地窗外,穿着短款驼色风衣,微喇紧身牛仔裤,还有她最爱的黑色方头短靴。天气还有些凉,叶星芒对着窗哈气,趁着雾没散连忙对陈麦画了个心,同时又送给她一个飞吻。

    瞧着上面欲消未消的图案,又看到她傻乐的模样,陈麦忍俊不禁,指了指自己的对面的空位,示意叶星芒赶快进来。

    当叶星芒带着外面的凉意坐下,看到眼前的热饮一惊。她解开风衣的扣子,露出里面穿着的米色内搭,一边卷起头发,边问道:“你什么时候给我点的啊?”

    陈麦默了一声,回道:“两分钟前。”

    叶星芒点点头,没说话。待她用抓夹固定好头发,便立即拿起吸管插入热饮中,转动着搅了几下才喝进嘴中。

    时间没变、地点没变,还是同样的座位,甚至连出场的方式也一模一样,可偏偏开口的第一句话却从未在记忆中出现过。陈麦看着奶茶顺着吸管进入叶星芒的口腔,忽然意识到也许这杯奶茶就是出现变化的原因。

    之前经历的所有循环中,每一次都是叶星芒在迟到了半小时后自己去吧台点的奶茶,而这次却是她主动给叶星芒点的奶茶。

    叶星芒没有注意陈麦的异样,她用舌尖抿开口腔内那颗绵密的红豆,感受着豆沙的甜味,极为享受地发出一丝喟叹:“喝来喝去,还是红豆奶茶最得我心!”

    下一秒,她才像是刚意识到自己迟到半小时的事实,向对面的人解释:“麦麦,我刚做完一个采访就立刻跑来了。知道你肯定等急了,你别生气,我请你看电影,票我都已经订好了!”叶星芒托腮看向陈麦,一副讨好的模样。

    不说两人是对方最好的朋友,就冲着这失而复得的友情,陈麦也绝不会生气。

    记得叶星芒高一刚转来班上时就引起了全年级不少男同学的关注。一头黑色羊毛卷发,皮肤白皙透亮,脸上还画着淡妆,模样如洋娃娃般,十分养眼。她走进教室,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以及能看出家庭富裕程度的运动休闲鞋,站在讲台上向所有人介绍着自己:“大家好,我叫叶星芒。”

    由于叶星芒的个头不算矮,那位戴着眼镜的班主任便将她安排到了后排仅有的那个空座位上。

    就这样,她做了陈麦的同桌。

    只是当叶星芒坐到陈麦的身边时,陈麦却因为内心的愧疚下意识忽略了她的示好微笑,也不敢看她的眼睛,耳朵脸颊一阵通红,甚至连想说的话也因老师在场不得不憋回肚子里。

    叶星芒自然不知道陈麦心里在想什么,然而在下课铃响,准备起身去卫生间的那一刻,她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裤子被胶水粘在了板凳上。

    对于叶星芒来说,出现这样的事情可谓是她目前为止顺风顺水的人生中极大的羞辱和尴尬瞬间,尤其是在她转到新学校的第一天。幸好她的新同桌人美心善,趁所有人都没发现时塞给了她一条牛仔裤,及时救她一命,才没让她在人前丢脸。

    就这样两人成了最好的朋友,一同上下学、一起写作业。

    后来陈麦实在经受不住良心的谴责,告诉了叶星芒是她在板凳上倒的胶水,并急忙解释这么做的原因只是班里有个男生总是在下课后打扰她睡觉,没有想到叶星芒却突然出现。

    当然了,再真诚的解释还是少不了一顿追打。而陈麦也在得知叶星芒所谓的自来卷是她烫发后骗老师的籍口后,豪气地表示可以帮她隐瞒,要求是她每天收到追求者送的早餐分给自己一半。

    两人达成协议,陈麦心安理得地享受了半年的免费早饭,直到叶星芒交了男朋友。

    陈麦心中很清楚,任自己再怎么厚脸皮也不能吃别人男朋友送的饭。然而叶星芒却不觉得,依然会把自己的早饭分给陈麦一半。

    于是陈麦又提心吊胆地享受了至少一年半的免费早餐,直到高三升学那年,叶星芒的父母把她带回上海上学。

    也许是老天不忍心看到陈麦时常没有早饭吃,又让两人在大学相遇。因此,陈麦重新过上了天天有早饭的日子。

    但陈麦也心知自己不能这么着实不要脸皮,偶尔也会帮叶星芒带饭、在她赖床时给她占座、在她逃课跑去看男朋友打篮球时替她点到,甚至连选修网课也会帮她拿到满分,给她答题比自己的还要认真。

    叶星芒每一次失恋,都是陈麦陪在她身边;叶星芒交到男朋友后,也会第一个告诉陈麦。

    陈麦觉得自己就像是言情剧里的男二,叶星芒随便勾勾小手,自己就会屁颠屁颠地跑到她面前摇尾巴。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叶星芒肯回头,她也一定会在灯火阑珊处默默地守护着她。

    不过不同的是,叶星芒并不是言情剧的女主,会对陈麦的付出视为理所当然。

    相反,她很爱她。

    叶星芒的备忘录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周末的规划。

    “咱们先去看电影,我看网上说这个电影特别搞笑,早上影院没什么人,你可以尽情地笑。吃完午饭咱们到新街口逛逛,晚上我带你去吃南京大牌档,你不是一直都想吃那个美龄粥吗?对了,咱们还可以去夫子庙看看夜景。”叶星芒吸了口奶茶,又接着说道,“我本来想要带你去夜场蹦蹦迪,但现在因为疫情估计没开,所以我想到了一个特别能够陶冶情操的地方,明天带你去。”

    “什么?”陈麦问道。

    “去寺庙拜神。”叶星芒亮眼晶晶,挑眉道,“怎么样?适合你吧?”

    寺庙?陈麦发现这又是一个不同之处。

    在她的印象中,她们从未去过寺庙,也没有一起拜过神。想起给叶星芒点的那杯奶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但她就是这样做了。

    2023年,这一年在她的人生中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若不是不断地重复这一年,她甚至想不起来自己究竟自己在那个律所办过多少案子。

    而这一年对她的重要性,也许就是遗憾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和与叶星芒彻底决裂,导致二十年没有联系的开始。

    按照她所经历的,和无数次循环的记忆,陈麦记得两人应该是在年底分手,从而彻底没有联系的。而她的母亲,也是在这儿之前因突如其来的车祸去世。那时的她正和领导在外地出差,尽管庭审结束后尽力赶回了家,却还是错过了最后一面。

    在这无数次的循环中,刚开始的她无一例外地想要改变过去,可最终事情的发展依然按照它原本的方向行进。陈麦清楚,这是一场她身处其中却又是旁观者的梦,她无力改变她们的命运,更无法改变未来。犹如身处一间黑屋,无论她怎么敲打,如何咆哮,都没有人能听到她的话,解救她。

    意识到这点后,在接下来的梦中循环,陈麦索性将自己沉溺其中。至少在这里,疼爱她的妈妈一直都在,挚友也从未离开。

    可这一次,仅仅半小时就出现了两次不同。

    陈麦垂头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星芒见她出神发呆,于是勾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问:“麦麦,你怎么蔫了?不会还是因为那个案子吧?”她拍拍陈麦的肩膀安慰道:“你别放心上了,当事人骂几句就骂几句呗,律师费到手不就行了?再说,哪有律师不输案子的?”

    听过许多遍的话又重回耳边,陈麦立刻放了心,根据脑海中的记忆回答道:“可这是我拿到执业证后的第一个案子。我是个新人,又没有案源,领导施舍的案子我给搞砸了,将来谁还能找我打官司?”说着,她单手托腮看向窗外,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下好了,距离我独立又远了一步。”

    叶星芒一双眼如鹰凌厉,她盯着陈麦,疑道:“麦麦,你不对劲。”

    又出现了!第三处不同。

    陈麦僵着身子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有眉毛轻轻抖了一下。此时她的心中焦躁不安,不断思索究竟是哪句话说的不对。

    叶星芒将奶茶推到一边,直起半身,双肘叠放在桌上,仔仔细细地审视着眼前的人。

    头发自眉心偏右两指左右分开,柔顺的棕黑色直发扎到脑后,露出饱满圆润的额头,细碎遮眼的刘海也全都被规规整整地打理过,只余耳旁带有微微弧度的鬓发。更令人咂舌的是,平常不善打理的人,今日连眉毛也画得十分好看。无论是恰到好处的眉锋,还是细长顺滑的眉尾,在她的脸上都变得更加精致,甚至无意间还释放出了她隐藏许久的柔美。

    “第一,你忙得很,哪怕我给你说很多次前面的头发挡眼会影响视力,你也没在意过额头的碎发。”叶星芒伸出手,开始细数她今日的不同,“第二,你今天化的妆也和平常不一样。第三,也是最最重要的一点!麦麦,你没发现你今天穿得很通勤吗?你平常见我都穿得很随性的。”

    听她这么一说,陈麦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米色雪纺衬衣搭配着同色系的无袖短款马甲,下身黑色西裤,一身职业穿搭,任旁人怎么看,也不会想到她今日是出来游玩的。叶星芒还在耳畔喋喋不休,她却再也听不进去一个字,因为她突然记不清之前的循环中自己是否就是这样穿的。

    若是,这不应该出现不同;可若不是,那么这次的梦中循环早在自己出发来南京的那一刻,就已经发生了改变。但陈麦不明白的是,为何会出现这些不同,难道其中有什么差错?最让她迷惑的是,这究竟是不是在做梦?

    想到这儿,她蓦地撸起左袖,而手腕上却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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