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势

    连骆老爷子对女儿一家的接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照他们说,可真是苏家天大的福气,如此大罪还能沾得苏应容的光。也不愧是国师预言的人,出手便让京城变了天。

    是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关于真正的天命之女,众说纷纭,甚嚣尘上。百姓好像很能接受未来的皇后是苏应容,虽说苏应容作为平定边疆战乱的功臣,在京中风评也一向好,很得民心,但未免也太顺利了些,顺利得仿佛一切都有人在暗中指引。

    苏挽矜知道是裴嬴玄在造势。

    但此时也只能和骆嘉牢狱门口空等。骆嘉心里清楚今天怕又是白跑一趟,只等着天色暗下,将挽矜表姐送回暂住的地方,再应老爷子的叮嘱,帮她们一家添些需要的东西,再多的便无能为力了。他不似应容哥,从来都有办法,就像现在,明明看着苏应容遭受牢狱之灾只能坐以待毙。

    时间一日一日过去,朝廷没有放人的意思,而最近京中的风向,离作万民书请封后也不远了,裴嬴玄等的就是这个时机。苏挽矜死死绞着手绢,这样不是办法,

    忽然又想起苏家被抄家那日,有一个人来见了她。终于沉不下气,心一横往外走去。

    骆嘉以为苏挽矜今天也会等到日落,却不想她先行一步,也连忙追上来,“挽矜表姐,怎么了?”是家里出事?若不然,怎么会才刚过午时便要走了?骆嘉疑惑着,苏挽矜却无心答他,只敷衍地解释:“是我的私事,父亲母亲都在家中,你先回去帮我照料吧。”

    随后拒绝了骆嘉相送,身边的丫鬟陪着去了驿馆。

    祁寒酥住的驿馆。

    苏挽矜拜访的拜访好像一早在他预料之中,她刚进去,便有人迎接引路。

    祁寒酥气色不好,宛若大病初愈,苏挽矜看出来却丝毫不在乎,开门见山一刻都不愿在他身上耽搁,不客气开口道:“你有办法!”

    祁寒酥默默叹气,苏挽矜还是满心满眼都是苏应容,看来他还是任重道远。知道苏挽矜最近为了苏应容上下奔走,精疲力尽,距离崩溃没差多少,故而也没再插科打诨。

    “当然。”

    大周国师是郢国的细作,这种动摇民心的事裴嬴玄不愿意公诸于天下他能理解,国师自是身份败露,自作主张背弃了他,裴元翊也没能成功,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早早潜逃,裴嬴玄没派人去追杀便是表明了态度。

    他不会追究国师的罪责,甚至打算榨干他最后一点价值,用他早年为了挑拨君臣关系,而今也确实起了作用的预言,再一次捆住苏应容,用安定万民之心捆住她。

    苏应容心中有大义,他一定会得逞。这是最无奈的阳谋,他们都知道苏家已经被这个预言困了半生,尤其是苏应容和苏挽矜,现在只要揭穿国师,就可以还她自由。

    可是裴嬴玄初登基,需要娶一个天命之人,众望所归,国朝安定,百姓才能安宁。

    可惜了,他偏不让他如愿。

    他们可是战场上兵刃相接过啊,许是在异国呆久了,他竟然都有些怀念母国,明明之前四海游历多年,都没着过家的。

    看向苏挽矜的眼神炙热,也许是她,让他想安定下来了吧。

    “我可以去揭穿国师,但这势必会触怒裴嬴玄,两国关系本就脆弱,你如何弥补?”祁寒酥沉声道,让她自己选择。

    她是个聪明人,当明白他的意思。

    苏挽矜站在那里便平添几分孤寂,许久吐出一口浊气,没再犹豫坚定道:“我知道了,我会自请和亲。”

    她从小作太子未婚妻培养,就算裴嬴玄不娶,大周也无人敢娶。凭她在民间的威望,和亲反而是不错的选择。既然哥哥不喜争端,那她就去做两国和平的功臣。

    重要的是,只要哥哥好,她怎么样都可以。

    祁寒酥得逞一笑,果然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他就是喜欢苏挽矜的聪慧和魄力,也庆幸她对苏应容一往情深,却怯懦不敢表明,她们绝无可能。

    最终得偿所愿的估计要是他了。祁寒酥想着,之后要去坏裴嬴玄的事,心情更愉悦了几分。还是他的运气更好一些,比起苏应容,苏挽矜身边没有那么多碍事的人。

    她去和亲,除了苏应容都不会再有人在意。而苏应容被强娶,无论是苏挽矜还是苏家骆家,都愿意为她豁出命去。祁寒酥如是跟苏挽矜说,看似同情她,其实存着挑拨她跟苏应容关系的意图,被苏挽矜严词怼了回去。

    “我哥哥如此,是因为她值得如此。”而她绝对不会有丝毫怨言,她本是孤女,能被苏家收养,能做苏应容的妹妹,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苏挽矜面色不善,两人最终不欢而散。

    是祁寒酥低估了她对苏应容的感情,怔怔看着苏挽矜离开的背影,随后心虚地拨了额头散下的碎发。爱是如此啊,如此愚昧盲目,不计得失。那也许他爱的方式不同,这样傻傻付出只为了成全心爱之人的事,他永远都不会做。

    裴嬴玄那么爱苏应容,不也一直在逼她吗?祁寒酥短暂内疚了一瞬,很快给自己找好了开脱。

    势在必得,全靠自己的本事。

    他只要想要的人,一定要得到。

    诏狱,任由外头风雨飘摇,苏应容被困什么却都做不了,她不怀疑裴嬴玄就是故意的。虽说她不听他劝告的前科累累,但这么小心实在是没必要吧,明明她说了这次会听命行事的,苏应容心虚想着,到底没有再反抗,安生在牢里住着。

    反而是久违的闲暇,狱卒又待她极为客气,时常跟她说外面的事,知道父亲母亲一干人等都平安无事,才彻底放下心来,颇有岁月静好的感觉。

    想来挺讽刺,她在牢里住得竟然挺舒坦?

    苏应容自嘲一笑,一直守在门口的狱卒立即注意到,过来询问:“请问是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毕竟现在外头都传,苏应容要进宫做娘娘,本就对苏应容的名声如雷贯耳,狱卒更不敢对她有怠慢。

    他们已经小心到近乎一惊一乍的地步,苏应容无奈,连连摆手称无事,接着狱卒又问起住的可有什么不适应,有没有什么缺的,或是需要的只管吩咐。

    苏应容看着不仅铺了绸缎还摆了床和梳妆台的牢房,一阵失语。虽说苏家不缺钱花,但她前十几年都习惯过得简朴,夫子有教俭,德之共也;侈,恶之大也。若不是自己现在的的确确为阶下囚,对他们的作为不好多挑三拣四,她早就要说了,实在过于奢侈。而现在还要安抚他们的情绪,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别那么紧张。

    显然用处不大,狱卒依旧战战兢兢地候在旁边,苏应容自知无用,也不想再白费口舌,就坐会床边看书。他们给她寻了许多话本解闷,从前不怎么看,现在翻翻,确实有趣。

    “看到什么地方来着……”苏应容随手抄起一本,拿到哪本看哪本,大概剧情都能记住,只为了解闷写的书,也不同于圣贤之书,需要仔细反复揣摩,看过也就罢了。

    一本两本还好,再多就苏应容总有种荒废时光的感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本心也不在上面,所以有人来,苏应容老远就听到了脚步声,往外头张望,未看清来人,心里却已经有了成算,不自觉一喜。

    那明晃晃的颜色,应该是除了裴嬴玄无人敢穿。他来见她,她应该不用再被关在诏狱了。

    狱卒等裴嬴玄走近了才惊慌失措地跪下,裴嬴玄四处打量一番,还算满意,知道苏应容没受委屈,没有追究他殿前失仪的过错,轻飘飘地让人下去。牢房空荡,只剩苏应容和裴嬴玄。

    “殿下……不,现在该称陛下了。”一时惊喜,苏应容惊觉失言,连忙住嘴,看裴嬴玄没有在意,才继续道:“陛下仁厚,圣恩重迭,应容不无惶恐,唯愧守其心,感念陛下恩德。”

    裴嬴玄叹气,将苏应容扶起来,扶了两下,苏应容坚持要跪,没能成功。早知道不该下了朝就直接过来,起码换身衣服,不至于把人吓成这样。

    他不想让应容害怕他。

    “应容,我们何必如此呢?”到这个时候还想跟他划清君臣界限。他没让人拦着,她也应该早知道了外面的传言,更知道他这次过来是要做什么。

    装傻罢了。

    苏应容低着头,抿了抿唇。裴嬴玄对她有感情,但是,怎么能呢?

    安、徐、正、静,其被节无不肉。善与而不静,虚心平意,以待倾损。既为人君,自当如此,从前的裴嬴玄便是苏应容心中最贤明的君主,但自从知道了他对自己的感情,不敢纠裴嬴玄的错处,她认为是自己的过错。

    正因为苏应容知道他不是玩闹,才更惶恐。她隐瞒身份时,裴嬴玄更是不惜违背人伦,这哪里该是一个明君所为?

    她不能毁了百姓心中的明君。

    裴嬴玄好像看破了她心中所想,待苏应容抬头跟她四目相接,眸色浓重,“到底是毁了我,还是你心中的我?”

    苏应容不接受他,因为他没有像她所想那般。可他们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人,就算十几年朝夕相处,他们对彼此了然于心,也是因此他才能装出苏应容心中完美储君的模样。苏应容一时接受不了他能理解,但不接受永远逃避他的感情。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