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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园变故

    离开了野棠山,几人当晚投宿到一家客栈。为了避免中州牧忧心,周柑受命将方相送回中州,当晚就启程。周柑等人坐下来,才刚喝了几口茶,便被笑容满面的容耀送出了客栈。周柑只好先护送方相回中州,毕竟中州牧也是一方封疆大吏,官场行走,最重要的是要人感激嘛。

    接着,客栈里只剩下了苏寐,青轶,容耀和净瞳四人。容耀理所当然地包下了一间小院,将青轶请进了小院中最好的房间。净瞳看不惯容耀这番故意的做派,与容耀起了口角,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双方就是不松口,不料,就在两人歇战准备蓄足力气再争个高低时,净瞳突然毫无预兆地幻化回了大猫的形态。容耀当即毫不犹豫地疯狂大笑起来,被人看了笑话的净瞳更加愤怒暴躁,他借力一跃,狠狠扑向容耀,容耀轻松避开,净瞳继续与他周旋,但终因幻化成人形耗损太过,没了力气,被容耀轻松拎起,净瞳就这样成了被禁锢在容耀怀中的怀中猫。

    容耀笑得更加得意,“妖王大人,谁都有虎落平阳的时候,你也想不到今日会遇上我吧!“

    净瞳十分高冷,根本不理容耀的嘲笑,而是选择了向苏寐控诉,“寐寐,你看,这个姓容的小子狼子野心露出来了,我们不住客栈了,我们现在就去找枝枝,毕竟有什么样的随从就有什么样的主人!“

    原来你的用意在此。容耀默不做声地笑了笑,将目光转向了一直沉默看着他和净瞳胡闹的苏寐和青轶。

    苏寐淡淡瞥了一眼窝在容耀怀中的净瞳,没有作答。

    青轶则不屑地挑了挑眉,同样没有出声。

    谁知净瞳被青轶挑眉的动作彻底激怒了,暴躁地想从容耀怀中挣扎出来,但容耀就是不放他出来,渐渐地,两人注意力的重心又转回到了如何赢过对方这个问题上。

    苏寐此时心底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拂羽和莲光的事既然已经告一段落,尘归尘,土归土,那便应该将它彻底放入心底。就如净瞳所说,苏寐心底现在所想的就是连理枝的事。显而易见,连理枝根本没有来野棠山,也没来过槐城,可是,偏偏却有人把她和净瞳引来了这里,这件事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连理枝在流风城到底遇到了什么?

    她现在又……到底去了哪里?

    在野棠山,他们也没有找到丝毫与阿茑有关的线索。

    灵族之间联络和传递消息似乎自有他们的一套方式,苏寐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找到连理枝。

    净瞳似乎敏锐地感觉到了苏寐的想法,忽然伸出猫爪狠狠揪着容耀的衣摆道:“算了,本妖王累了,本妖王要休息了,快点去给本妖王整理屋子去,要和你家主子的一样好,一样软……不对,不能太软,本妖王又不是养尊处优吃不了苦的那等人!”

    哼,我就不信,寐寐有了我的提醒,还看不见你的居心!

    在净瞳理直气壮的指使下,容耀十分“不甘愿“地被净瞳拽走了。

    小院内,只剩下了苏寐和青轶两个人。

    青轶倒是有些感激这次净瞳“含沙射影“的指责,的确,解决了野棠山的事,接下来,苏寐就该想到,到底是谁用连理枝将她引到了野棠山?

    “据容耀探查所得,因为槐城并不大,又因为莲光和拂羽长期盘踞在野棠山,在这附近的灵族并不多,他查到了他们两处集会的地方。“

    青轶的声音拉回了苏寐的思绪,苏寐随即转头,定定看向了青轶。

    青轶见苏寐目光沉静中,还带着一抹怔然,不由淡淡一笑,“我只是恰好知道,你们曾经是三个人一起去的流风城。“

    “谢谢。“苏寐简短答道。无论你所说是不是真的,也无论连理枝的事与你有没有关系。

    就在这时,一抹乌云突然移过,挡住了月亮的光辉。

    青轶听着那两个字,看着天际蒙辉的月亮,心中又泛起了一阵苦涩。因为我本来就欠了你许多许多。

    “不用谢。”

    也是极简短的三个字,如同她一样没有情感起伏的语气。

    苏寐看着青轶仰望着月亮的侧脸,默默看了半晌,然后果断地站起了身,“无论如何,总归是要谢谢你的。当时,若不是你拖住莲光,我也没有时间去找方相,那时我们也不知道拂羽会怎么做。”

    更不知道事情最后,千觉会出现,事情了结得这样干净利落。

    青轶的语气仍然苦涩但冷静,“好,如果你是为了这件事,那我就收下你的谢谢。”

    苏寐没有再多说,径直离开。

    青轶忍住心底的疼痛将唇边的残存的苦笑收回,看着苏寐的背影,突然迅速捂住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第二天,容耀一大早便带着净瞳出去查访了。临走时,他拜托苏寐照看青轶,苏寐觉得分成两组查访,效率的确更快,点点头便答应了。

    只有净瞳坚持要和苏寐一组,可是他仍然被容耀牢牢控制在怀中,于是他的抗议自动被无视了。两人争执着,离开了客栈。

    苏寐在小院中等着青轶。然而,直到近午时,苏寐才看到青轶开门,从房间走了出来。

    苏寐目光扫过青轶那张比平时更加苍白的脸,向前的脚步略微迟疑了几分。

    这日,青轶仍然穿了一身黑衣,却不是平日所穿的锦缎宽袍,而是一身修身便于行动的黑色长衫,气质更为清朗,神情更为冷峻,但那一脸的病容,同样也更为突出。

    苏寐只迟疑了一会儿,便直接问:“你……真的要出门?”

    青轶一步一步走向苏寐,走到她面前才停下,认真点头,“走吧。“此后,青轶没再说多余的话,直接绕过了苏寐,往院外去了。

    苏寐不知为何地叹了叹,很快跟在了青轶身后。

    他们所去的地方是一处茶园,灵族大多天性淡泊,随遇而安,喜欢居住在木气浓郁的地方。而槐城以南,恰好就有一处茶园。

    似乎野棠山的消息已经传开,槐城街头终于多了些行人,也多了摆摊走街的人,渐渐透露出几分欢欣的气息。

    苏寐不动声色地从人群走过,和青轶很快出了城,直奔城南茶园。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一是因为苏寐本来话少,二则是因为青轶今天也变得话少了。

    直到两人到了茶园,看到空荡荡的茶山,两人才沉默地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走向了茶园深处。

    茶庄建在茶山的半山腰,建得非常古朴诗意。但苏寐和青轶却根本无心欣赏,因为茶庄同茶山一样,也没有半个人影,而且苏寐和青轶还感觉到了一种平静的肃杀,非常诡异地在庄中游走着。

    这是个陷阱,还是……别有目的?

    可是,当他们跟随那股气息搜寻完整个山庄后,除了在某处看到一个打碎的茶杯和一地不经意泼洒的茶水,仍然还是没有见到任何人现身,而且那股沉闷肃杀的气息突然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苏寐料定无法再从茶庄获得任何有效信息,于是很快和青轶一起离开了茶山。

    回程途中,两人仍然很沉默。苏寐注意到青轶神色渐渐冒出虚汗,提议暂时休息。青轶点头应允。

    然而,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一个手持木灵之剑的少年突然迅速从树上飞跃而下,举剑直接刺向苏寐头顶。苏寐早已察觉,本打算等少年靠近时,一举反制,然后再询问缘由。不料,青轶的反应比苏寐更快,他抢先一步,将苏寐护在了身后,并在少年从树上俯冲而下时,迅速夺了他手中的剑,然后将少年往身后一推,少年被迫节节退后,当他被摔倒到树上的同时,他的身上已多了三条捆绑着他的银线。而这三条以术法幻化的银线自然也是青轶的手笔。

    这一套动作下来,利落又迅速,一气呵成,几乎就在眨眼之间。苏寐站在青轶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眼里突然有些出神。

    “你是谁?“

    少年眼中全是戾气,“杀你们的人。”

    “杀我们?为什么要杀我们?”青轶并不意外,但他更想知道确定的原因。

    少年道:“我是灵族。”

    “那又如何?”

    “我要杀了你们所有人!“少年越说,眼中戾气越深重,整个人也如同暴躁的幼狮般将要失控,“我要杀了你们……因为你们打着捉妖的名号,实际上却干着戕害灵族的事……我要杀光你们!”

    “哦,原来你恨的是这些人。”

    青轶唇角露出浅淡微笑,他慢慢向少年走过去,每走一步,不知为何,少年的挣扎似乎就弱了几分,而空气中的沉重却重了几分。

    当青轶走到少年跟前时,少年除了眼中依然瞪着青轶,他早已不敢再挣扎了。因为他一动,那些银线就将他捆得紧一分,此时,他根本再也动不了了。

    “可我们不是那些人,你找错人了。“青轶声音非常轻,也非常平静,但就是不对劲。

    少年察觉到了这种怪异,只瞪着他,不再开口。

    青轶看着少年,也不再说话了,接着,他慢慢半蹲下了身,几乎完全挡在了少年和苏寐之间。

    苏寐觉得这样的场景实在怪异。

    “……我要杀了他们!”

    突然地,少年忽然再次赤红了眼眸,又开始挣扎着扑向青轶。

    但青轶仍然半蹲在少年面前,没动。

    “……我要报仇!他们凭什么杀了我所有的家人!”

    少年的质问一句接着一句吼出,青轶却还是没动。苏寐也无法猜想青轶脸上此时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但苏寐脑中刚刚闪过这样的念头,青轶的声音再次传进了她的耳中,同刚才一样的平静漠然,却又似乎带着几分蛊惑,“他们是谁?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到底是谁杀了你所有的家人?”

    苏寐觉得青轶是在诱导少年说出茶园事件背后的真凶,但她并不确定。因为青轶仍保持着背对她的姿势。

    “他们……他们……”少年红着眸看着青轶,愤慨地吼着,“同你们一样的装扮,同你们一样的可恨!”

    “所以,他们是谁?”青轶仿佛突然失去了耐心,声音忽然变得非常沉怒。

    “他们……他们逃了,他们往不离城的方向逃了!”

    在少年声嘶力竭地吼出这句话后,青轶毫不犹豫打昏了少年。然后,似乎沉吟着吸了一口气,才慢慢转身看向了苏寐。

    两双眼再次对视,仍然平静地毫无波澜。

    青轶开口问:“你知道不离城在哪里吗?”

    “知道。”

    但对于少年所说,苏寐其实还心有疑虑。

    “好,那我就不说了。”青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其实他本来还想问,你是否知道不离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然而,苏寐的两个字让他顿时失去了继续问下去的勇气。

    净瞳和容耀自然也没找到什么确切的线索,倒是净瞳在听到“不离城”三个字时,眼里似乎闪过了什么,很快就嚷着要休息,然后就蹦蹦跳跳地独自离开了。在槐城的最后一夜,出乎意料地宁静平和。

    第二天,三人一猫就一起离开了槐城。经过城外茶摊时,净瞳嚷着赶紧分道扬镳。苏寐不知道净瞳到底是怎么察觉到的,但苏寐看着青轶那张越发苍白透彻的脸,她觉得青轶的确似乎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你们走吧。”

    青轶看了看天色,很简单的四个字,已是告别。

    苏寐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儿,却还是忍不住问:“那你呢?”

    青轶对这一刹那的犹豫很受用,“我…自然也要去做我该做的事了。”

    “那好,保重,再见。”

    说完这六个字,苏寐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青轶和容耀又一次看着苏寐和净瞳离开的背影,越离越远,越变越小。

    容耀心有疑惑,“城主,这一次,你为什么又要将苏姑娘引去不离城呢?”

    青轶眼中闪过一抹痛苦,然而很快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不久,他的眼神又变得晦暗不明了,他重重叹道:“因为她不得不去。”

    容耀想到昨日出门前才得到的消息,苏寐在和城主出门回来后就决定前往不离城,显然其中定有城主的缘故。容耀想了想,没再开口。他还是觉得,虽然他不理解城主的目的,但城主不会让苏寐出事。

    可是,昨日,我为了达成我的目的,又可耻地利用了那个灵族的少年,让他在我逼视蛊惑下不得不说出了“不离城”三个字。我又一次骗了苏寐。

    想着,青轶忽然抬头,愤怒地看了看头顶的湛蓝天空。过了好久,他才将心底翻涌的愤怒等种种情绪又一次强行按压了下去。接着,他转身和容耀一起拐向了另一条路,那条路通向的终点正是容耀的家——不兴谷。

    此时的苏寐和净瞳都不知,引他们去不离城是青轶的又一次算计。苏寐期待着心中谜团能够得到解答,但不离城真的能够给她答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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