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洛安已经一个星期,邹砚宁重新开始了早六晚十的训练生活,为两个月后的队内选拔赛做准备。

    午饭过后,她短暂休息了一阵又和向榆泽一起折回训练馆。

    彼时的场馆内已经有好几个人开始了训练,她抬手指了指右侧,跟向榆泽分开朝不同的方向走。

    靠近到场边坐下,正取出一卷新的弹力绷带要往手腕上缠,队友米姗姗蹦蹦跳跳来到她身边坐下。

    邹砚宁没抬眼,从那双鞋带上别着樱木花道头像的白球鞋已经判断出来人是谁。

    她诧异地问:“姗姗,你怎么迟了这么多天才归队?”

    男队最刻苦、最争分夺秒训练的人是向榆泽。

    那女队这边当之无愧就是米姗姗。

    她起步比队里每一个人都晚,十岁才开始专业训练,身边的人原本都没对她报什么太大希望,她却用日复一日的艰苦训练拿下了国青队的资格,随后又用一场场的胜利兑现了自己要身披国家队队服战斗的诺言。

    入队之后她也从未有过一刻的松懈,这次却迟了一周才归队,实在蹊跷。

    米姗姗勾住她的胳膊,无所谓的样子回应:“没什么啦,我奶奶总催我相亲,你们不是都知道吗?”

    家里催她结婚的事情确实听她提过几次,安排相亲也不足为奇,但也不至于耽搁这么久。

    难道是因此和家里人起冲突了?

    邹砚宁担心起来,正准备继续追问。

    米姗姗却一把将绷带夺到自己手上,拉过她的右手:“我帮你!”

    “这么热情?”她皱着眉打量身侧的人。

    朝着寥寥无几人的训练馆扫一眼,恍然大悟地点头问:“你是不是想我陪你练会儿?”

    米姗姗笑眯眯看着她:“对啊,我进度落下了,现在大家都在休息,我只能找你了。”

    邹砚宁也冲她笑:“好。”

    听见肯定的答案,米姗姗脸上的笑容瞬间更深了些,接着说:“还得麻烦你一件事。”

    邹砚宁“嗯”了声,追问:“什么?”

    她伸着食指朝凳子上球包的方向戳:“暂时借我一把球拍。”

    “?”

    放个假归队晚了,连球拍也没了,这完全不是米姗姗的风格。

    邹砚宁迟疑着盯了她半秒,嘴还没张开又被打断。

    她加快语速抢先说:“我要换新球拍,但是现在还没弄好,手头有的磅数太轻,我不习惯,你的比较合适。”

    这么听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邹砚宁松了口气。

    她朝右侧扬了扬下巴,那个球包里有三把球拍,都是她备用的。

    米姗姗伸手去包里摸索,两秒后拎出一把缠着湖蓝色手胶的,“就这把吧,谢谢宝贝宁宁!”

    说着,她已经站起身来朝球场上走。

    没几步,轻快的步子又停在原地。

    球拍手柄中段的位置有异物感,她低头去看。

    那里粘着一个创可贴,创可贴左侧画着一只小猫,右侧写了一句:宁宁是世界上最好的师父。

    米姗姗蹙了下眉,举着球拍回过身来:“宁宁,这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邹砚宁一脸不解,迎过来才看清手柄上的东西。

    会叫她师父,还说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师父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手受伤那天下午,姜泊闻后来也确实问她要过一个创可贴。

    还以为他是想给自己备用,没想到是贴在了这里。

    她拧了拧眉心,不禁在想,过了这么多天,他的手应该痊愈了,球技应该也突飞猛进了吧。

    看她呆呆站在原地,米姗姗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掌,“宁宁,怎么了嘛?”

    米姗姗和她差不多,都是偏力量型的女子选手。一把球拍拿到手上,别说手胶,就算是网线也不见得能支撑多久。

    那个随手一贴的创可贴,粗略估计寿命也就是三分钟。

    飘远的思绪被唤回,邹砚宁笑着摇摇头,随口答了句:“没什么啦。”

    她将球拍接到自己手上,抿抿唇低声说:“要不你换一把吧。”

    虽然不明白她的用意,米姗姗还是顺从地点头,折回去换了把别的。

    邹砚宁静静站在原地,垂眼盯着手上的球拍看。

    这几天身陷忙碌,她都没怎么想起过姜泊闻。眼下这个小小的创可贴一出现,却还是瞬间勾回了她的记忆。

    刹那,心口又有种莫名的情绪在翻腾。

    --

    夜色渐浓。

    火锅研究所里没了多少客人。

    叶汀从后厨端出来一盘切好的卤牛肉,得意地扬着下巴冲姜泊闻说:“尝尝,用了新的香料,味道应该很不错。”

    姜泊闻没吱声,只定定站着,双眼空空没什么表情。

    这一周以来,他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泡在店里。

    而这三分之二的时间里,几乎一直都持续是这种灵魂出窍的状态。

    叶汀咂了下嘴,在他眼前打响指:“我说你能不能打起点精神来?”

    姜泊闻仍旧不张口,只捏着筷子夹了块牛肉送进嘴里。

    没嚼两下,他又沉沉叹了口气,眸光黯淡下来。

    叶汀眉头紧皱,实在受不了他这样子,接着吐槽:“哥,你这算什么,戒断反应啊?”

    端着杯子吞下一口冰啤酒,姜泊闻终于斜他一眼,沉声道:“一边儿去,没心思和你开玩笑。”

    叶汀轻“啧”一声,又朝他身边挤了挤,数落得越发来劲:“你至于吗?就那么几天的感情有那么深?你了解人家多少?又真的想过以后吗?”

    夺命四连问让姜泊闻有些恼怒。

    他瞪眼瞧过去,一大堆话堵在心口,刚张嘴却又觉得无力说起。

    他承认,一开始自己的确是被邹砚宁职业生涯辉煌的战绩吸引。

    他那时候发自内心崇拜这个女孩子,也确实想方设法去接近人家。

    靠得越近,他才越发现她藏在辉煌背后的另一面。

    不同于球场上的冷静果决,也不同于训练场上的吃苦耐劳。

    准确来说,不是超脱她年龄的,只是属于一个二十三岁女生该有的阳光、自由和洒脱。

    那是万众瞩目的赛场上众人看不见的一面,却偏偏被他捕捉到。

    也正是因为窥见她掩藏的另一种样子,他第一次有了对一个女孩、对一份感情的向往和渴望。

    可现在人已经离开了,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他摆了下手,只淡声说:“随你怎么说吧。”

    这么刺激都不辩解,看来问题确实有些严重。

    叶汀扣了扣额角,语气平静下来:“我说真的,现在是网络时代,通讯这么发达,又不像古代一次告别可能就是永别,你这么惦记人家就联系啊。”

    越听下去心就越乱,姜泊闻不耐烦地皱眉,干脆提脚就朝外走。

    叶汀嫌弃地摇头,扯着嗓子冲他的背影喊:“你还指望你的脑电波能传输到人家那里啊!”

    --

    姜泊闻大跨步出门打车回了家。

    扯开门,一只银渐层立刻从沙发那头跑过来。

    小猫歪着脑袋在他腿边蹭蹭,细嫩的叫声听得人心软。

    他合上门,蹲下摸了摸小猫的脑袋,将它揽到胳膊上抱住往里走。

    自言自语念叨:“夏天,我给她发信息的话,她会回复吗?”

    小猫是他十天前才买的,本来是想着邹砚宁喜欢猫又没时间自己养,养一只在他这里,那以后她只要回来就能随时过来看。

    给小猫取名夏天,则是为了纪念他们在夏天相识。

    可最后告白的话没说出口,养了只小猫的事也没来得及说出口,她连一句再见也不愿意说就离开了。

    一切重归平静,平静到像是她从没出现过。

    姜泊闻抱着夏天走进书房坐下。

    书桌右侧抽屉里那个白色的笔记本,夹着他和邹砚宁认识以来拍下的所有照片。

    本来好几天前就已经拿回家,他却一直没有勇气打开看。

    他笑笑,用下巴蹭了蹭夏天的脑袋,说:“我们一起看,好不好?”

    话音落下,他伸手翻开了面前的笔记本,顺序拿起每一张照片看。

    上方的是见最后一面那天在海边拍下的邹砚宁。

    有她穿着防护服坐在摩托艇上,先是紧张兮兮,后来又满脸兴奋的。

    有她光脚在海边漫步的,白色的裙摆时不时随着海风飞扬,时不时又被涌过来的海浪沾湿。而她脸上,一直都有明媚的笑容。

    中间那些有两人在高铁上经过的风景照,有海边的风景照。

    还有她在球场上认真教学的,有音乐节那天的,还有早先一起玩飞盘时候的。

    他一一翻过,手指停顿在最后一张照片上。

    那是他们第二次见面时候在学校里的合影。

    彼时的邹砚宁满目冷漠地立在他身侧,浑身都在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却恰恰相反,嘴角快咧到耳根子不说,还举着手掌比耶,确实是有迷弟和偶像合影的味道。

    姜泊闻笑笑,有些感慨时间的奇妙。

    它能把两个毫无关联的陌生人一点点变得熟络,又能在一瞬间让两个互换心事的人变得尴尬无言。

    说什么茶不思饭不想的思念确实过于夸张,可他还是实打实觉得自己心口似乎被掏空了一块。

    他眨眨眼忍下眼中侵袭而来的酸涩,捏着照片一张张整齐地往笔记本上贴。

    第二天一早,姜泊闻带着这个本子去了楼下的快递站。

    收件地址还是临时从网上查询来的羽毛球国家队训练馆,虽然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收到,也终究还是让他缥缈的思念有了最后的寄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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