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严看着眼前的兔子灯和老虎灯，不假思索地就选了兔子灯，阮儿这么可爱，兔子灯更适合她，和她更配。提着兔子灯来到阮儿面前的郑严眼带笑意，以为能再次收获女儿的笑脸，没想到阮儿只是客套地说了一句谢谢。

    懵逼地拿眼向老国公夫人寻求答案，老国公夫人不咸不淡地说了句：“阮儿喜欢老虎，不喜欢兔子。”

    郑严不太相信，但看着阮儿确实不是很高兴的样子，认了。还是努力地替阮儿拿到那盏走马灯吧。前两场比赛他都赢得比较轻松，但许洛星赢得比他更轻松。要想赢过他，还得看运气。

    周舟上台宣布了第三场的赛制。很简单，他出的题目是挂在他们学院多年的一个对子：烟锁池塘柳。

    周舟：“这个对子的难对之处相信所有学子都有所耳闻，上联以金木水火土五行作边，要想工整，下联也必然要如此。半炷香的时间，三位对出下联，这千古绝对，在下一人之才也不能评判高低。所以我特地准备了三百朵纸花，各位若有意，可花十文来领上一朵，给自己心中认定的下联投票，若是平票，则由不才在下这最后一票来决定输赢。”

    香已燃起，三位胜出者在赛台上苦苦思索，赛台下，周舟的生意又开转了。十文一次的投票机会，三百朵纸花他以为还会卖不完，没想到不到半刻钟就已经被抢购一空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竹筐子，周舟满意地笑了，今夜过去，他能赚上不好，得好好请同窗们吃上一顿，感谢他们的支持和帮助，尤其是黎白这个大画家，要单独请他吃一顿才对得起黎白帮他的忙。

    吴魏思索了许久，仍是没有头绪，眼看着香就要灭了，他心里压力越来越大，脑子更是一片空白。顶不住的他主动放弃了这次比赛。虽觉难堪，他还是没有就此离去，而是站在了台下充当观众，他也想知道，这千古绝对台上的两人到底能不能对出来。

    买到纸花的观众盯着香一点一点地燃成香灰，在众人的期待和台上参赛者的沉思中，香终于燃尽了。

    周舟询问许洛星和郑严两人的答案。两人都不急，互相谦让着对方先答，一来二去之间，郑严懒得再次地你来我往了，干脆率先给出了答案。

    “炮镇海城楼。”几年的守边生涯让郑严的对联风格很是豪放洒脱，气势十足。

    许洛星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这个对联他以前也思索良久，总感觉差点什么，又摸不着头脑，今日这一逼，思绪竟比往日更加通透。

    “桃燃锦江堤。”许洛星给出了他的答案。

    这等风雅之事聚集的大多也是风雅之人。台下观众在听到郑严的答案时已是惊叹不已，没想到许洛星也相出了下联，今日惊喜真可谓是不少啊！

    在观众激动得都快忘了投票这回事的适合，周舟提醒了一句。成本问题，他准备收票的仍是之前那个竹筐子，这个竹筐已经伴随了几年的花灯节了，边角都被摸得很平滑，周舟对它感情很是深厚。

    若是黎白知道听到他这番自欺欺人的心里话，只怕会吐槽一句：兄弟，你直接点，就是抠门不想花钱买新的。

    三百位观众有序地往许洛星和郑严面前的框子里投票。全部投完之后，筐子里的纸花看起来高度都差不多。周舟拜托同窗和他一起清点完毕之后，情绪也不由地有些激动。

    他大声地宣布：“平票，都是一百五十票。”而后又故作苦恼地道：“看来在下身兼重任。”

    “以在下的水平，确实不能判断出谁的对子更出彩。这两个对子都各有各的精妙之处。炮镇海城楼大气恢宏，下辖相对得都十分工整，无可挑剔。桃燃锦江堤与上联相互辉映得十分巧妙，氛围很是贴合。”

    “在下不才，不敢说谁的下联更好。只能凭余之喜好，决定这走马灯的归属了。在下必须得再重复这一点，我的选择只代表我个人的喜好，它只能影响到走马灯属于谁。”

    周舟怕自己被骂，只好不断地重复他的决定不算什么。台下的观众刚开始听，这摊主谦逊有礼，是这个理。听多几遍之后：你还有完没完，赶快的，宣布结果！老子不想再听你啰里八嗦的了！

    紧张得脸色通红的周舟没注意到台下观众的神色，只一味地想要摆脱自己的决定对于这两个下联的影响，只要其中一位观众受不了了，一把把自己手里的扇子砸了上来，周舟这才反应过来观众还等着他宣布结果。

    清了清嗓子，周舟深呼吸一口气后，终于开始揭晓他的答案了。

    “在下个人比较喜欢桃燃锦江堤这个下联，今日这盏走马灯，就赠与月白长衫这位先生了。”周舟接过同窗废了一番劲才取下来的走马灯，恭敬地递给了许洛星，接着又对郑严鞠了一躬。能做出这个千古绝对下联的，都值得他的敬佩。

    没能拿到走马灯，郑严面对阮儿有些心虚。他蹲下来，看着阮儿的眼睛，对阮儿说：“晚点爹找那位摊主，让他再给阮儿做一盏好不好？”

    “太麻烦了，不用了爹爹。”阮儿摇摇头，她不想这么麻烦郑严，麻烦那个摊主。阮儿知道，总是麻烦人，会被讨厌的。

    郑严并不觉得麻烦，他继续道：“没关系的，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不麻烦的，阮儿开心就好。”

    阮儿继续推拒，郑严一心想对女儿好，就想给女儿拿到一盏走马灯。

    郑严派属下去找了周舟，得到的回复是已经制作不出第二盏了。阮儿刚被郑严摁下的不安的心又跳了出来，他摇着郑严的手再次说道自己不要了。郑严却转头询问许洛红能不能把走马灯卖给他。

    郑严问得认真，许洛红却笑得随意：“本小姐也不缺钱，做什么要把灯卖与你？”

    郑严一时卡壳，他对于女子向来都没有什么办法，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去说服许洛红。

    倒是许洛红甚少见过这么笨嘴拙舌的男子，看他一副着急又无话可说的样子，只觉十分有趣。

    “要我卖与你，也不是不可以。”许洛红开始吊起了郑严的胃口。她上上下下扫视了郑严一圈，发现了他胸前佩戴的锦囊。这锦囊已有多处磨损，一看就是戴了多年的物件，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郑严急忙开口：“小姐有何条件，只管道来，能做的郑某定不推辞。”

    许洛红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拿你身上的香囊来换，这走马灯就归你了！”

    郑严犹豫了片刻，看到老国公夫人对他点了点头，还是取了下来。

    这香囊里是他16岁初临战场时，老国公夫人在寒山寺跪经祈福七日，为他求来的平安符。这些年即使在战场上，他也一直佩戴于身。现今他回了京城，已不需如当初在北疆一般，累得老国公夫人担忧不安，这平安符，戴与不戴，亦无甚差别。

    许洛红说到做到，让丹墨取了香囊之后，便把走马灯也递了过去。

    这种男人身边佩戴多年的物件对她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居然有人想要走她的东西，即使这东西对她而言并不多重要，许洛红仍然很不高兴。

    她不高兴，就不想让让她不高兴的人高兴，这一物换一物，实在是公平得很。

    阮儿看着眼前的走马灯，却没伸手去接，只定定地看着丹墨手上的香囊。郑严之前没话找话说之时，提到过这个香囊。她知道这个香囊是奶奶求的，陪伴了她爹爹好几年了，是个重要的物件。如今为了满足她一个小小的愿望，便如此轻易地许了出去。

    阮儿心里很不安，付出的代价太大，她已经不想要这盏走马灯了。她犹记得娘亲还在世之时，即使是打翻她房里的一个茶盏，都会遭到她的训斥和不喜。她不想要牺牲换来的东西。她害怕，害怕奶奶和爹爹以后看见这盏灯，就会想起了这香囊，会埋怨她任性不懂事，让这个保护了爹爹好几年的香囊就这么没了。

    郑严完全不知道阮儿心里在想什么，他一腔父爱不知如何表达，笨拙得像一只只有健壮四肢的大熊，只能女儿看上什么就尽力地为她争取。

    老国公夫人也没想到阮儿会想这么多。一个香囊而已，缝制起来也不费多少时间。若是严儿往后还要去镇守北疆，心诚则灵，她可以到寒山寺为他再求一张平安符。

    花灯赛结束了，今晚为了这盏灯，就只参加了比赛，还什么都没看没玩呢。郑严看看有些闷闷不乐的女儿，蹲下身轻声问道：“阮儿，要不要在附近再逛一逛，这里还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爹抱着阮儿再走走？”

    阮儿摇头，她不想再逛了，她想回府，回到她的小屋里，只有缩进被窝中她才能找回自己的安定感。只是人这般多，等挤出去，再驾车回到府中少说也要两刻钟，她想如厕。

    这场赛事整整持续了三柱香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大人无所谓，小孩子可就憋不住了。

    阮儿张开手臂抱住老国公夫人，脸都快要埋进老国公夫人的咯吱窝了。她嗫嚅着小声问道：“奶奶，阮儿可不可以去上个茅房？”她的小手指地在老国公夫人的后背不安地点啊点，脸涨得通红。阮儿知道现在要如厕有点麻烦，但是她真的要憋不住了。

    老国公夫人看着害羞的阮儿，一把在她的头上rua了一下，语带笑意地回道：“当然可以啊！奶奶的小阮儿这么乖巧懂事，奶奶有什么事是不应阮儿的吗？”

    阮儿回想了一遍，确实没有。只是娘亲以前总对她说，她是个麻烦精，讨人烦。奶奶对她好只是一时的，她这么不懂事，以后等弟弟出生了，就再没人会爱她了。

    老国公夫人不常出门，不知道附近哪个地方有干净一些的茅厕，郑严领着她们来到了玉春楼。玉春楼是这一片最大的酒楼，茅厕卫生方面做得很是不错。

    三人带着护卫进入玉春楼大门的之时，被郑严抱在怀中的阮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转过头对着老国公夫人说：“奶奶，里面臭臭，阮儿要待好一会儿，您待会儿在外面等阮儿好不好？”

    一片嘈杂之下，阮儿的小嗓音自然传不到老国公夫人耳里，还是郑严代为传达的。

    “没关系，奶奶不嫌臭。”老国公夫人摆了摆手，并不介意，但阮儿不想让奶奶为了自己在茅房里被熏。她眼巴巴地望着郑严，希望他能替自己说话。

    顶不住女儿攻势的郑严一番劝说之下，老国公夫人才同意在门口等着。

    郑严和老国公夫人嗓门都很响亮，三人聊天之际，一对穿着的棕色棉衣，面容平凡普通，在人海中毫不起眼的夫妇与他们正巧擦肩而过，把郑严和老国公夫人的话都听了个正着。

    棕衣夫妇对视一眼，立即心领神会地冲对方点了点头，嘴边挂着的笑仿佛大事已成一般。这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几乎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