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花灯赛周舟邀请了黎山书院的一干同窗来帮忙。香燃之后，他的同窗开始走到每一位参赛者面前，帮助参赛者判断字谜的正确与否，计算参赛者答对的题数。

    郑严年少时爱玩，和好友聚会时几乎所有时兴的游戏都有涉猎，猜谜这么常见的更是少不了。竹筒里共有100道字谜，这些字谜都是由黎山书院的学子收集整理旧谜语，再加上学生们新编的一部分构成的。旧谜语不用说了，上来参赛的大多都有所耳闻，学生自编的新谜语有一定的难度，但也难不倒郑严。

    在燃香还剩下最后六分之一时，郑严已经答完了竹筒中的所有字谜。放眼望去，一月白长衫的男子很是打眼。他才堪堪完成，对方却早已放下纸条，站在花灯摆放处挑起了灯笼。

    那男子正是许洛星。台下许洛红、柳慕慕和小胖子各自叽叽喳喳地给出自己的意见。小胖子没有人权，被许洛星直接忽略了。本着待客之礼，许洛星取下了柳慕慕想要的那盏花灯，交给许洛红递给柳慕慕。

    柳慕慕拎着花灯开心地向许洛星道谢。以许洛星对许洛红的疼爱，她还以为许洛星会选许洛红看上的那盏呢。她跟着起哄不过是因为热闹，还有和小胖子抬杠而已。

    看着小胖子不满地朝着许洛星吐槽，以及向她投来的嫉妒的视线，柳慕慕觉得这意外之喜真是太让人开心了！她提着灯在小胖子面前晃了晃，小胖子伸手想把面前的灯拍掉，柳慕慕速度地收了回去，几个来回下来，气得小胖子直接转过了身，没良心的亲姐许洛红也崩不住笑了。

    臭着脸背过身的小胖子看到了坐在老国公夫人腿上的阮儿，他想起了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没有再抱着他了，一时脸更臭了。他凶神恶煞地对着阮儿做了一个鬼脸，吓得阮儿缩进了老国公夫人的怀里。

    把脸埋住的阮儿不知道这个大坏蛋为什么凶她，只觉得他好可怕。她默默地在心里对花神娘娘许愿，希望以后都不要再遇上这个凶巴巴的大坏蛋了。

    小胖子没人抱真不能怪谁，他从小就胖，还特别爱吃，周岁之前，两个奶娘才堪堪能够满足他的胃。到了能吃辅食的时候，那味道可比只有一点点甜味的奶水好吃多了，小胖子也彻底地胃口大开，三四岁已经和许洛红的食量差不多了。

    小胖子的体重随着食量噌噌噌地上涨，四岁的时候已经胖得许洛红和许母都已经抱不动了。许太傅和许洛星许洛景倒是能抱得动，但是太赘手了，是以三人对喊着要抱抱的小胖子都嫌弃得很。

    坐在小胖子身边的许洛红发现自家弟弟又调皮了，冲着在老国公夫人怀里憋久了忍不住露出半张脸的阮儿和老国公夫人歉意地笑了笑，又顺手在小胖子的背上拍了一巴掌。

    老国公夫人大度地摆了摆手，阮儿看到凶自己的大坏蛋被这位姐姐打了，忍不住在心里拍起了小手。这个姐姐真好，漂亮又厉害，阮儿也想成为这么厉害的人！

    郑严是第二个完成的，他下台抱起了阮儿，让阮儿近距离地挑选花灯。阮儿一眼扫过，看到了最末尾的那盏青莲灯。这盏灯在一种色彩鲜艳的花灯中尤显清冷，怕是没多少人会一眼看中它，阮儿怕它被剩到最后，孤零零的独自留在那里，就决定选它了。

    她一边拿幼嫩的小手指指着青莲灯，一边回头冲着郑严露出了一个羞涩腼腆的笑。

    这是阮儿第一次对郑严笑，郑严直接傻在了原地，心里既酸涩又充满了暖意。他轻柔地摸了摸阮儿的头，感受着大掌下柔软纤细的发丝，淡淡地遗憾弥漫在他心头。在他看不到的时候，阮儿就这么出生了，成长着。幸而他回来得还不算晚，还能参与她之后的人生，替还幼小的她遮风挡雨，呵护她长大成人。

    替阮儿取下了青莲灯，郑严便带着阮儿回到参赛席，把她交给了老国公夫人。

    老国公夫人欣慰地看着儿子和孙女。阮儿和阿严一直都不亲近，今日好不容易有交流和沟通了，阮儿看起来心情也还不错，算是难得的进步了，她总算是放下一件心事了。要是能再给阿严娶回一个贤惠的夫人，让阮儿有个能疼她的娘，她这辈子就此了结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发现阮儿正盯着郑严上台的背影，老国公夫人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着。她拉起阮儿的小手，轻轻地在她耳边问：“阮儿，还怕不怕爹爹？”

    阮儿诚实地摇了摇小脑袋：“不怕，爹爹不会伤害阮儿。”

    阮儿虽然内向，不爱与人交流，也没什么与人相处的经验，但她很敏感，对于善和恶有着小动物般的直觉，今晚的相处让她肯定了，郑严只是外表看着凶而已，对待她，还是很友好的。

    知道阮儿不排斥郑严了，老国公夫人继续问：“那阮儿喜不喜欢爹爹？”

    “喜欢一点点。”阮儿大拇指点在小指的指尖上，表示她目前对郑严的喜欢只有这么多。

    老国公夫人：“那阮儿以后的喜欢会不会变多呢？”

    阮儿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而后肯定地点点头：“会。”

    老国公夫人笑了。

    燃香已尽，第一轮的比赛在台下观众激烈的讨论声中结束。一炷香内完成答对所有字谜的一共有三人，除了最早完成的许洛星，紧随其后的郑严外，御史家的小公子曾蕴玉也在燃香将尽的最后一刻答完了。

    其余十二人中，最多的答对了99个字谜，最少的也有72个，差距都不是很大。待这十三人都挑完花灯，歇息一盏茶之后，许洛星、郑严和曾蕴玉站到了赛台三个高出平面一个台阶的小方盘上。

    第二轮比赛的参赛费五两银子，这十五人都不是缺钱的主，五两银子都是小意思。比赛分为三组，每组五人，擂主要接受擂台下围着的四人轮番的挑战，按顺序每人都可向擂主出一个谜题，擂主若答不出则换人，自动排位在最后提问，一炷香后站在擂台上答对题目最多者为赢家。

    这一轮的赛制比起第一轮来，稍微刁钻了些，谜题也不是只有字谜时那么好猜了。若对手出的是事物谜，而擂主根本就每见过这种东西，那要猜出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许洛星状元之姿，自是博览群书，理解力也超强。这世间的东西，他虽不能在现实中看全，通过书本也知道个大概。在场这十多人中，应该没人能有他的阅读量大，知识面宽。因此他丝毫不惧，气定神闲地等待攻擂者上来挑战。

    “有时圆圆，有时弯弯：有时像香蕉，有时像小船。”

    ……

    一个又一个的谜语袭来，许洛星不慌不乱，条理清晰地分析起了攻擂者出的各个谜语。他先是猜出物体的大概形状和特性，再根据自己日常所见所闻，给出了最终的结果。时间不足，四位攻擂者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很难得谜语，许洛星安安稳稳地从头站到了尾。

    郑严早前在京中混的时候，各种花样也没少见。这几年到了北疆，又开拓了一番见闻，自然不是京里这些公子哥可比的，就算偶有一两个把他打下了擂台，他随便出一个西北独特的产物，也很快就能把对方打下台，一炷香之后，他答对的题数也是远超同组的四人。

    有这两人作对比，曾蕴玉就显得凄惨了很多。他先后七次被打下擂台，对题数被越拉越近，最后被第一轮那位答对99题的公子吴魏以一题之差险胜。他哭唧唧地下了赛台，在心里发誓明年还要来再战，这种输法实在是让他太憋屈了。

    吴魏赢了之后，被曾蕴玉问起来他的名字，看着曾蕴玉哭丧的脸，这么情绪外化的人应该不至于会秋后算账，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曾蕴玉确实没想现在报复他，他只是想约他明年再战一场。只是现在人太多，约了之后关注的人就过多了，若是再输，他爹自觉脸上无光，能把他吊起来打一顿。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和他再来上一场，过个几日再去约他。

    许洛星再次赢得比赛，被许洛红打一棒子给个枣哄了几句的小胖子，好了伤疤又忘了刚刚的疼。他激动地在下面喊着：“大哥，选老虎灯，老虎灯最威风了！”

    小胖子知道许洛红要的是走马灯，他也没想跟许洛红争，但是柳慕慕和许洛红都有自己想要的灯了，这次怎么说都应该轮到他了吧。他完全没想到，坐在他左侧的人是他大嫂，他大哥的媳妇。

    虽然苏慧娘什么也没说，但许洛星知道，她一定是喜欢那盏骏马灯的。苏慧娘会骑马，是她小时候苏大人找骑术好的师傅教的。她喜欢骑着马迎风奔跑的感觉。日常苏慧娘看起来是一个温柔贤淑的大少奶奶，这只是在嬷嬷多年教导之下的表象而已，她的内心洒脱不羁，根本就没被世间的规矩完全束缚。

    小胖子有点失望，大哥没有取他想要的老虎灯。但骏马灯也不错，依然能让他拿去学堂羡煞一干小伙伴。他欢欢喜喜地迎了上去，却被许洛星避开了，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向了苏慧娘，把手中的灯递了过去。

    苏慧娘没想到，相公还记着自己，记得自己喜欢什么。看到这盏骏马灯的时候，她确实感叹了一句矫健有力，就这么一句简单的评价，没想到相公却记住了。控制不住的欢喜在她心里泛开，她仰头对许洛星笑得很甜。

    柳慕慕无情地嘲笑着小胖子，小胖子这回是真的伤心了，他低着头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一言不发。许洛红终于良心发现了，她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哄道：“待会儿大哥英了第三局，拿到了走马灯，姐姐借给你玩三天好不好？走马灯可比那两盏灯精致多了，到时候你拿到学堂，谁会不羡慕你？”

    小胖子抬头：“十天。”

    “好”许洛红答应了

    小胖子就这么轻易地，没出息地又被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