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徐府,徐琢带着伊芙蕖一回到府中就急急忙忙地叫来了府医。这架势,府医还以为是府上哪位主子出了什么大事呢,心里也真心实意地着急。

    徐夫人身边的丫鬟翠红见状,也飞快地跑到佛堂禀报了徐夫人,徐夫人放下手中的佛经径直往徐琢的苑里奔去。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徐夫人内心十分自责,若不是她早晨极力劝说徐琢和伊芙蕖出门散心,待在府里也不至于会出事。

    紧赶慢赶,府医终于赶到之后,看见伊芙蕖手上的点点红痕,心里不得劲极了。

    就这么点小伤就催成这样,他一把老骨头都快被颠散架了。但他一名府医,说好听点是客卿,不好听点也就是府上奴仆的一份子,就算不高兴,也不能给主子甩脸色。心里堵着一口气的府医能做的只有一点,不上心,还是不能被瞧出来的不上心。

    府医七拐八拐说了一通,看起来瞧得很认真的样子,实际啥用也没有,只有最后留下的中等药膏有效果。不过他什么的禁忌事项也没说,反正这么点伤,随便敷点药,两三天就好了。

    徐琢拿起府医留下的药盒子,用手沾取了一部分,珍视地捧起伊芙蕖的手,轻柔地给她抹起了药膏,时不时还问上一句力度会不会太大,痛不痛。

    坐在凳子上的伊芙蕖看着蹲在她身前的徐琢,心像是被泡进了蜜罐里,满满的都是甜。这么英俊,家世好才情又高的男人,此刻却这么温柔地把你捧在手心里,又有谁会不为之心动?就算做不了他的正妻,给他当妾也是幸福的。

    夕阳的余晖撒进厅门,给这一坐一蹲的脉脉相视的两人披上了一层橘红色的外衣,暧昧的气氛渐渐散发开来,徐琢看着柔光中伊芙蕖柔美的脸庞,原来粉嫩的唇瓣添上那抹橘色,让人忍不住采拮。

    情不自禁动了动喉结,徐琢抬头,一把含住了那诱人的粉唇,汲取它的甜美。

    伊芙蕖愣了一下,回过神后便松开了牙关。

    在此之前,两人最亲密的行为也不过是抱在一起,开始的缘由还是因为她跌落在他怀里,顺其自然地被他抱住,而后才渐渐开始亲近起来。

    但是亲吻,还是第一次。伊芙蕖虽然有些惊讶和羞涩,却还是欲拒还迎地同徐琢共舞了起来。

    徐夫人走进苑里,看见吻得难舍难分的两人,第一次知道夕阳竟也会刺眼。她抬手捂住眼睛,刻意放大了自己叹气的声音。

    移开手,她以为两人已经分开,没想到还是辣了眼睛,两人根本就没听见她自以为很大的动静,还顾自地吻得忘我。徐母和徐父成亲多年,孩子也生了,也没在如此公开的场合中做过这等事。当事人不以为意,倒把她尴尬得不行。

    重新捂上眼睛得徐母只觉得过了好久,才听到了凳子倒地之声。一睁眼,就是两人狼狈倒地的样子。若是之前,她定会心疼地上前扶起他们,现在却只觉得有那么点解气。

    一吻结束,徐母的身影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落入了伊芙蕖的眼中,吓得她连忙起身想后退,拉开与徐琢得距离,却绊倒了凳子,自己也往前一摔,砸到了蹲麻了腿正准备起身的徐琢。啪的两声,两人先后倒地,伊芙蕖砸在了徐琢身上。

    徐琢短时间内受到一后一前两次重击,忍不住捂起了摔疼的脑壳。徐母没动,她身边的丫鬟倒是有眼色得很,赶忙地上前扶起了两人。

    还没走多远的府医又被叫了回来,这回诊得倒是仔细多了,绷着脸看起来严肃又认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敬业呢,其中他只是为了不让自己笑出声而已。之前那么点伤还敢催得他去了半条命,现在报应来得这么早真是大快他心啊!

    给徐琢上完药后,府医领着背起药箱的小徒弟再次离去,出苑门的那一刻,他终于能捋着发白的长须,脚步轻快地露出舒心的笑容了。

    府医走后,徐母也挥退了身边的丫鬟,大厅里就剩下了徐琢母子和伊芙蕖三人。

    徐母肃着脸不说话,端坐在椅子上等着她最疼爱的两个孩子开口。

    徐琢和伊芙蕖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与徐母交代。

    伊芙蕖先垂下了眼,无声地表明了她不会主动开口。她也知道,自己不能主动去开这个口。徐母再怎么疼爱她,也越不过徐琢,若是在徐母眼中,是她主动勾引的徐琢,徐母以后还会不会她都难说。但若是徐琢主动把这个错揽下来,徐母舍不得怪罪徐琢,也不会过多地责怪于她。

    至于徐琢会不会把错推到她头上,以她对他的了解,不会!徐琢对女子向来怜惜,绝做不出主动推锅到弱女子身上的事。

    果不其然,徐琢开口把罪责全数揽下了。

    “母亲,这事错都在儿子,儿子一时鬼迷心窍,才做下了这等事,芙蕖一开始是反抗过我的,奈何她力气小,抵不过儿子,才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您要怪,就怪儿子吧,芙蕖她都是被儿子逼的。”

    徐母听着徐琢的揽罪之辞,心里更气愤了。可她一向温柔小意惯了,连个粗口都不会爆,生气了也不知道该怎么骂人,只能一边气得捂着胸口一边指着徐琢,反复地念叨着“造孽啊”。

    徐琢看徐母气成这样,心里也难过,但他今日才在金玉堂当着众人和许洛红地面说过要娶伊芙蕖,他不能言而无信,因此也只能对不起徐母了。

    他尽力地安慰徐母道:“母亲,儿会好好地对待芙蕖的,定不会让她受委屈。芙蕖这么柔弱,若是嫁出去,想必母亲您也放心不下,留在咱们府里您更方便照顾,这是两全其美的事吗。”

    徐琢已经事绞尽脑汁地在叙述这件事的好处了,奈何徐母是越听越生气。

    “两全其美?何来的两全其美?你只知道顾着自己快活,你莫不是忘了,你与洛红那孩子没几月就要成亲了。芙蕖好歹也是高官之女,你这是想让她给你做妾?你做什么美梦呢你!”一气说完,徐母终于发泄出了心头憋住的这口闷气。

    他儿子徐琢是没什么,亲都订了,婚也快成了,能影响到他什么呢?这世间的舆论对男儿们从来都是宽容的,对于姑娘们,尤其是还未出阁的姑娘,就是致命的打击。

    洛红既已为妻,芙蕖便只能为妾,她好好的侄女,除了命苦早早没了娘,又比其他人差在了哪里?这事不成,她若是让芙蕖成了自己儿子的妾,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妹妹?妹夫伊礼也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说不定还得怪罪她居心叵测,把他女儿拐回徐府就是为了给他儿子做妾。

    徐琢被母亲这一喝,也无颜再说些什么。只能任由徐母说教。

    伊芙蕖没想到,徐母居然完全没有责怪她的意思,还如此维护她,为她考虑。但这是她蓄谋已久想得到的,若因为徐母的好心而坏了她的好事,岂不心塞。

    她适时地开口表态:“姨母,这是芙蕖自愿的。芙蕖喜欢表哥,也不想嫁出去离开姨母。姨母,您就让芙蕖和表哥在一起吧,只要能和表哥在一起,芙蕖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徐母无奈,看来这两人是早就有此打算了。她身为长辈,对这世间的苛刻远比他们理解得要深:“芙蕖啊,你还小,这些年你母亲重病去世,从记事起你不是在侍奉你母亲就是在为她守孝。你不常出门也没参加过什么宴会,自然是不知道这嚼舌根的厉害,也不知道一个妾室生存的艰难。

    你父亲只李姨娘一个妾室,你也就只看得见她一个妾。你看李姨娘在府里生活得很好,便以为所有的妾室都有这份运气吗?李姨娘能过上这般的好日子,不过是因为你母亲仁慈软和,宽以待人,从来也不愿为难他人罢了。这世上像你娘这么善良的实在是太少见了,没几个妾能遇上她这么好的主母。

    你若是执意与琢儿在一起,你就遇不到。洛红那孩子我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她性格最是强硬不过,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琢儿的妾以后指不定会被她折腾成什么样子。你细想想,能忍受日日给她请安,她假意没看见让你一直蹲着吗?或是随意找个由头就罚你长跪不起,风吹雨淋?芙蕖,这不是你能受得起的苦,也不是你该受的苦。

    今日之事,我权当没看见,下人我也会约束好,不会让他们透出一丝风声,你们还是就此罢休吧。”

    徐母一番话,既是劝解,也很清楚地表明了她的态度。

    她语气虽不严厉,却是轻语重敲,给了徐琢和伊芙蕖当头棒喝。

    徐琢清醒过来,也意识到他或许并不能如他所想的那般,能把表妹保护得很好,毕竟掌控他后院是许洛红,他没办法时时刻刻护在表妹身边,许洛红却随时可以对表妹下手。

    伊芙蕖此时也知道自己的局限之处了,她还是太想当然了,她以为表哥爱她,她就能像李姨娘一样,过得很好,或许在姨母的照顾之下,能比她更好。

    她像是陷入了过去在伊府水生火热的日子里,挣不掉,逃不脱,只能喃喃地低语重复道:“晚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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