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京城东区,许太傅府里的牡丹苑内。

    许洛红坐在绳子两边爬着青藤的秋千上前后摆动。四周的牡丹花苗经过一整个寒冬的侵袭,青翠的叶片已掉得所剩无几,光秃秃的枝干,给整个苑子都添上了几分凄凉。

    或许是被眼前的风景触动,许洛红想起了她的未婚夫徐琢临近会试,他似乎很是忙碌,连邀他一游,都无暇赴约。他们已有三个多月未曾会面了,这是近几年来,时间最长的一次。

    想到这里,素来痛快的许洛红都有些烦闷。

    “丹墨,随我去更衣,咱们出去逛逛。”许洛红抬了抬手,制止了身后丹墨推秋千的动作,双脚点地止住了秋千晃动的趋势,站起身来一边往前走,一边对着丹墨招手道。

    丹墨紧跟其后,偏头看着前方的许洛红,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了句:“小姐,老爷和大少爷今日上值还未放班,二少爷也出门会友了,小少爷还在念书,您真的要一个人出门吗?”

    一听到小姐说要出门,丹墨心里就开始着急。

    完了完了,她哪拦得住小姐啊,少不了被老爷、大少爷、二少爷和小少爷轮番训斥一顿了。大少爷惩罚人的手段稀奇古怪,层出不穷,实在叫人难以应付。

    “瞧你那怂样!”许洛红宽慰丹墨:“放心吧,若是他们罚你,我会一力承担的,不会叫你挨了这罚。待会儿我去挖几坛好酒,到时候我再给他们一人一坛,爹和兄长定能消气,放过你我二人的。”

    至于小弟,那个小屁孩还不能拿她怎么样,哄一哄他很容易就高兴了。

    许洛红的酿酒手艺一绝,为了防止她的爹爹和兄长把她酿的酒全都喝光,她便偷偷地藏了许多好酒,分别埋在几个不同的隐蔽之地。每到关键时刻,就靠这些酒来逃避责罚了。且此法屡试不爽。

    “再说了,我又不是不带护卫。带上四个孔武有力的护卫,我倒要看看还有谁不长眼,敢来欺负本小姐。”

    许洛红经常女扮男装跟着自家爹爹和大哥二哥出门游玩。碰上他们没空,小弟许洛晨又恰好在家时,他一个才七岁的小不点也会故作一副大人的模样,板着脸教育她。说他一个姑娘家,不能单独出门,出门也得带上他这个男子汉去保护她才行。

    小模样臭屁又傲娇得不行,惹得许洛红每次都手痒痒想去捏捏他的脸。不过却没成功捏到过几次。

    许洛晨这小家伙机灵着呢,自第一次捏了他脸后,他就对此有了防备,轻易不能得手。

    换好男装后,许洛红带着同样一身男装的丹墨,领着四个护卫就出门了。

    一行六人先来到福来茶馆。

    许洛红一到,茶馆的掌柜的就把她引进了许家专属的兰芷包厢。许洛红也算是茶馆的常客了,点了一壶君山银针,便静静地看向热闹的大堂。

    福来茶馆的生意兴隆,每天都客似云来。它之所以生意如此之好,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茶馆的说书人不仅仅故事讲得有趣,对于京城里的各种消息描述得也是惟妙惟肖。

    这些消息不全是茶馆老板收集所得,还有一部分是来源于两家相斗,其中一家故意给茶馆老板提供对家的丑闻,以败坏对家的名声。茶馆主人并不在意消息的来源出于何处,只要是真实的,对于百姓和达官贵人们有吸引力,就能成为茶馆的午间一谈。

    兰芷包厢隔壁的竹绿包厢中,一面容威严肃然,气质冷冽的玄衣男子正端坐在木椅上。他闭着双眸,缓缓地转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不知是在沉思什么,全不为外面的嘈杂所扰。

    午时三刻,一身灰袍的老者迈着悠闲的步伐走到了茶馆一楼正中央的高台上。

    这位老者便是茶馆午间一谈的说书人,他一走到高台,茶馆里的客人就迫不及待地纷纷开始催促了起来。

    “房老,你终于来了,等你实在是太煎熬了!”

    “来了来了,快开始吧房老。”

    “今天说的又是哪位大人家的妙事啊?嘿嘿!”

    “安静安静。”每天都会面对客人花式催促的说书人,对此已是习以为常了。他拍了拍手中的醒木,高声道:“又到了午间一谈的时刻,大家猜猜今日我要讲的人是谁?。”

    话虽如此,房老却并未卖关子,而是直接进入了正题: “话说近来郑国公妻孝已出,老国公夫人正在给郑国公物色续弦对象。郑国公位高权重,却屡屡遭拒,大家道这是为何?”

    堂下瞬间响起了各种嘈杂的讨论声,大部分人都不得其解。虽为继室,但以郑国公的权势,也必定会有不少人家愿意把女儿嫁过去吧。

    姻亲姻亲,结亲之后,多多少少也能得到郑国公的帮助。

    有郑国公岳家这个名头,行事上会便利许多,以前攀不上的关系可能就此颠倒,一跃而上成为对方需要讨好的对象。这个高枝不可能没人攀啊!

    一部分人已经开始在考虑自家有无适龄之女,想趁机捡个便宜。若能成为国公爷的亲家,那身份瞬间就水涨船高了啊,就算得不到国公爷的直接帮助,那间接的好处也是少不了的啊。

    兰芷包厢内,许洛红也很好奇,堂堂国公居然娶不到妻子,奇哉怪也。

    这事其实大多贵夫人都知道,这些贵夫人昨日还聚在一起吐槽过这位老国公夫人。原配尚可要求如此之低,只是续弦而已,何必要求这么高?这是诚心结亲还是诚心结仇?

    许太傅夫人也参加了这次聚会,只是她认为自己闺女已经定亲,与此事无关,便没与许洛红提及。

    竹绿包厢中闭眸的玄衣男子眼眸略动了动,复又恢复沉静。

    在众人疑惑,纷纷起哄催促下,房老继续用他慢悠悠的语调为众人解惑。

    “众所周知,大乾朝的律法中确切的表明,继室是要给原配行妾礼的,而且还不得入族谱。虽然原配已逝,老国公夫人也愿意放权,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但就是给亡人行妾礼也同样是许多贵女难以接受的。更何况国公爷的原配孙氏出身并不高。她的父亲寒门出身,只是个四品官员。”

    “可老国公夫人为郑国公求娶的贵女,父亲官位至少也是三品以上的,不是出身于书香门第就是底蕴深厚的世家大族。且老国公夫人只求娶嫡女,凡是庶女,除非是公主,否则一概入不得她的眼。”

    “试问三品以上的,同样是位高权重的世家大族,有哪家夫人舍得把自己的嫡女嫁去做继室,给四品官的女儿行妾礼?”说书人端起茶杯,缓缓地喝着。

    这一停顿的间隙,底下又议论开了,纷纷表示如今这京都的贵夫人、贵女们确实都十分傲气。且如今大楚少有战乱,日子过得越安稳,贵夫人们就越喜欢攀比。轻易不肯落于人后,授人笑柄。

    听至此,许洛红还是不解:“丹墨,你说为何原配都能娶四品官之女,续弦却如此挑剔呢?”

    “小姐,这老国公夫人的想法奴婢可不敢妄加揣测,或许,您可以回去问问夫人?”丹墨摇头回道。

    许洛红也没指望丹墨能给她解惑,不过感慨一句罢了。但这奇奇怪怪的国公府倒让她感兴趣了,不知国公爷听到这四起的传言会是个什么表情,应当十分有趣吧!

    许洛红不知,此刻被他惦记的人,与她只一墙之隔。

    一墙之外,玄衣男子周身的气质更加冷冽了,眸还未睁,便已使人轻易不敢造次。

    即便如此,身旁的长随常安还是顶着压力,声音颤抖地问道:“国公爷,可要下去制止那说书人?”

    “不必。”制止也制止不了,这福来茶馆是当今圣上的胞弟福康王开的,福康王行事素来不羁,除了圣上,还有谁能让他给面子?

    且今日之事,想来与素来不和的武威侯府脱不了关系。没有武威侯的推波助澜,也不会这么快就成为了福来茶馆今日的午间一谈。

    “常安,回府后去查查武威侯府有没有人近来与福来茶馆的人有接触。若这事真是他授意的,也该好好地回敬他一礼,让他知道我们国公府向来都是礼数周全,万没有收礼不回的道理的。”

    “好的,国公爷,小的回去就安排人手去调查这件事。”常安拱手行礼接令,随后目光转向大堂,目光紧紧地盯着房老的嘴,一副随时要把它给缝上的模样。

    房老放下茶杯,捋了捋长须,继续道:“如今京都的贵夫人们一听老国公夫人提起自家嫡女都晓得她打的是什么主意,还没等老国公夫人开口就开始转移话题,更有甚着直接表态拒绝,称无论如何,自家嫡女都不可能去做继室。”

    末了,房老还调侃一句:“看来国公爷的续弦也难娶啊!”

    理了理长袍,房老起身离去,留下满堂唏嘘,和一个准备夜袭房家,给他一顿花式炒肉的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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