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获新生

    点烛焚香,薄光透帘。

    低吟浅唱的声音里无端生出一派慈怀,带着悲哀阖眸,虔诚祝愿着来世顺遂,一丝一毫地消解着怨气。

    浅蓝光晕如同纷飞的萤火,在稍显昏暗的室内盈盈流转,竹青流绕叆叇。

    那一对猩红渐渐褪去鲜艳,仿佛无形的时间终于注意到了它,并赋予它岁月的痕迹,带它回归陈旧的结局。

    少女和族姐一般微阖着眼,与温柔和软的姐姐不同,她身上始终散发着与世分隔的疏离感,神秘凉澈,到哪里都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但姐妹二人却有一个共性,大概戚家人都是如此吧,带着一种不染尘的剔透,灵气十足。

    五条悟从中窥见了属于华秋戚氏的影子,连对比都不需要,御三家绝对是没资格与她们相提并论的。

    情感稀少的人很难关注他人,因为这样的人有概率连自己都活不明白,在御三家只可能逐渐消散最后的感情,行尸走肉地过完黑暗的一生。

    但戚家人把戚青谙教得很好,虽然看上去不咸不淡一个人,但悲天悯人的风骨到底多沾三分。

    这一切,有戚家族老莫大的功劳。

    差别在这里就体现了,提及御三家长老,五条悟的第一反应就是:一群迂腐古板还高高在上的老家伙,听不懂人话还自以为是,总而言之,就是哪哪都不让人痛快的烂橘子。

    但戚青谙两人却不是这样。

    她们称族老们为长老爷爷,尊敬他们,因为那是教导自己长大的亲长,而远在千万里外的族老也会挂念她们的衣食住行,担心她们不适应异国的生活。

    放在御三家这是恐怖片,是绝对另有阴谋。

    戚青谙对御三家高层也是这种观感,当刻板印象真的实锤,她也只觉得敬佩五条悟。

    早在族中求过签后,她就被数位亲长担忧着,在一众忧虑的目光里,唯有一人自始至终都在笑着。

    “青谙。”站在光照明暖的庭院里,老人慈爱地向她招招手,就像两人又在一个普通的午后相遇了,“过来。”

    少女顺从地走过去,问候道:“观意爷爷。”

    不疾不徐地点了点头,戚观意笑呵呵的:“马上就要离开家了,第一次出远门就走得这么远,觉得紧张吗?”

    “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戚青谙目光平静,“而且我本来也打算利用那里的咒灵修复咒具,族老们不必担心我。”

    老人笑了几声,并不似那些愁得揪胡子的族老,宽慰而释然:“人老了,就难免想得多,你也不用太操心,重洋之外,未尝没有你的缘分。”

    “烂掉的木头里也会有新芽,况且芽已经长成了树。”他意有所指,目光里透着和蔼与欣慰,“爷爷教过你的,还记得吗?”

    “善恶在人心,不在出身或其他外物。”戚青谙毫无停顿地答了出来,稍后又将视线垂落,“……但我依然讨厌那边的御三家。”

    “那你讨厌所有出身御三家的人吗?”戚观意反问她,笑意不减。

    她回答得不假思索:“并不。”

    话音脱口而出后,她才恍然醒悟,自己没必要因此而愧疚,她又不是讨厌所有御三家的人,只是讨厌那些拥有相同毛病,还同样因出身御三家而感到理所当然的人。

    老人满意地笑了,仿佛在赞扬她的回答:“人人都有厌恶的权利,爷爷们教你与人为善,不代表你就失去了讨厌的权利,况且——”

    “那里会有一个你很喜欢的人的。”

    戚观意口吻缓慢且带着笑,充满了长者对小辈的包容,话语笃定。起先戚青谙是不太理解的,直到了解到五条悟之后,她才恍然大悟。

    出身在腐朽的环境里,却救下一个个没有背景的咒术师,以教育改变这个咒术界,这也算是淤泥出了清流,开了莲花。

    她向来崇敬这样的人,爷爷没说错。

    待到灵光渐息,姐妹两人终于结束了解怨,戚秋池将东西大致收拾了一下,和五条悟搭起话来:

    “让您久等了,谙谙在学校里都受您照顾,这次还麻烦您送她来。”

    “没有呢,青谙同学一直是个相当独立的孩子,麻烦什么的不存在啦。”

    为族妹开过数次家长会的戚秋池和老师聊天相当得心应手,而五条悟也明白了戚青谙说话永远用敬语的原因。

    遗传是一个,耳濡目染也是一个。

    寒暄片刻,等到师生二人准备回校时,戚秋池将两人送下去,趁着妹妹不在,她对着戴墨镜的青年道:

    “谙谙就麻烦您了……她虽然情绪有所缺失,但是个很好的孩子。”

    那双敛静柔和的眸子里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清亮的柔:“她不擅长麻烦别人,也不多和人交心,但对身边的人都不差,您可以信任她。”

    五条悟看着少女走过来,璀璨蓝眸里逐渐倒映出清晰的人影,他笑,语句下的情绪分毫不带敷衍虚假:“我怎么会不信任自己的学生呢。”

    她叫我老师,我当然就是最信赖她的可靠班主任啦。这么想着,白发青年愉悦地笑起来,惬意的模样仿佛一只猫。

    等到两人都上了车,关好车门,发动引擎,戚秋池在原地站着,目送着他们开车远去。

    车内十分安静,坐在副驾驶的少女眨动着比雾霭还难以起伏的双眸,问声笃定而清浅:“秋池姐拜托了您什么事吧,关于我的。”

    “是啊。”五条悟供认不讳,视线不离开前方的路,腾出手来推了下墨镜,轻松地笑着,“你的姐姐很爱你哦。”

    听见这句话,少女眉梢眼底的霜忽地融化了,显露出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柔暖,雾散云开,自高山淌下清凉的泉。

    五条悟停顿了一下,墨镜稍稍往下滑了一点,让他毫无遮挡地看见身边少女的神情,心底随之也升起一股柔软,语调如同温和咏叹:

    “你也很爱她呢。”

    话音落下,消融凉淡的人却搁浅了回答,片刻才摇摇头:“或许吧……我的情感太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算得上爱。”

    “那需要老师教你吗?”

    他扭过头,被镜片遮挡小半眼眸,璀璨苍蓝的虹膜过滤成昏幽的灰,在对方意想不到的惊异视线里,又飞快褪去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唇角翘起:

    “开个玩笑——”

    “悠仁的任务结束了,还带回来个新同学,不过需要你帮个忙呢。”

    ……

    在那天的小巷里被路过的好心同龄人救了之后,吉野顺平发现自己的生活变得没有那么糟糕了,或者说:

    其实本来就不怎么糟糕。

    母亲支持且理解着他不去学校的决定;新调来的老师关注到他被欺凌的事件;偶然帮助路人,还因此再见到帮助他的女孩;不光如此,还交到了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并因此获救,开启了新的人生。

    但是那个推荐他入学的好朋友说自己已经死了,让他别说漏嘴,记得保守秘密。

    刚刚从校长办公室挨完打出来,正在刷新世界观的少年呆愣着,看着这片只有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古建筑,不自觉摸了摸自己酸痛的下巴。

    “新人?”

    黑白色的圆滚滚身影在他眼前投下一片阴影,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

    “熊猫居然……说话了?!”吉野顺平难以置信地瞪大眼,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是,穿着玩偶服吗?”

    “不是。”熊猫冲他竖起一根手指,“是咒骸,咒骸哦,跟在里面揍你的是一样的。”

    说完,它也不管吉野顺平瞬间因心理阴影而灰暗的脸,向他伸出手:“我是二年级的熊猫,欢迎你入学高专,以后请多指教啊。”

    少年紧张地抿了抿唇,犹豫着抬了下手,这才跟它握上去:“请,请多指教。”

    “嗯,一二年级的都在训练场,只有两个人出任务没回来,但也不影响,跟着我走吧。”

    咒骸的声音又低又粗,但并不惹人讨厌,反倒有一种动画片配音的可爱感,憨态可掬的大只咒骸向他挥手,示意跟上:

    “别发呆喽。”

    吉野顺平在原地僵了一下,而后又很快撇去这股不自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为了跟上它大步跨出屋檐垂落的阴影:

    “啊,是!”

    三两步就追了上去,分明是初来乍到,而吉野顺平就是在这片阳光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他想:悠仁说的没错。

    这里,有他全新的道路。

    畅快感油然而生,一股激烈迸发的生机从肺腑间扎根生长,前方明亮的刺眼,伴随着同级短发少女哼笑一句:

    “很有精神嘛,新人。”

    他身后的校长办公室里昏暗一片,只点着几只蜡烛,摇曳散发着光源。

    夜蛾正道目送着入学的新生远去,很快便迎来了一月前才见过的交流生。

    她披着紫黑色的校服外套,踏着黑暗向深处走来:“校长。”

    夜蛾正道坐在玩具堆里,墨镜上划过烛火飘舞留下的橘黄,他看着神情淡然的少女,向来严肃的脸忽然多出些复杂:

    “悟在作风上有很多问题,虽然他是你的班主任,但这方面没有必要跟他学习。”

    半途被拐来帮忙遮掩的戚青谙齿尖一松,表面若无其事地歉疚解释道:“抱歉,校长,事出有因,绝对没有下次。”

    “你从任务里把那个孩子带回来的事,悟已经告诉我了。”中年男子如是说,“他通过了考验,你在任务报告里交代清楚就可以。”

    “我明白,谢谢校长。”

    “嗯。”

    看似严肃的校长却并没有过多追问,相当好说话地让她出去了,就这么成功瞒天过海,蒙混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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