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思难收宁久薇

    预料中的狼狈倒地没有发生,除了右臂被抓得有点疼,居然毫发无伤。

    稳住脚,抬头看向来人,他用粗布蒙着面,只露出一双冰眸,眼珠漆黑,散发凌然寒意。

    宁久薇对他眼里的疏离之意如若未觉,细细打量他。

    眼角尖尖,眼线狭长,眼尾微微上翘,好吸引人的丹凤眼。

    不知摘开蒙面的布,会是一张多么帅气的脸。

    男子扶正宁久薇后,迅速撤回抓她的手,把掉地上的妈咪包捡起来递给她。

    看一眼她怀里的婴儿,清冷的声线道了句:“抱歉。”

    话音刚落,他冲出来的转角远远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在前面,快抓住他!”

    男子看都没往那处看,从黑色修身长衫胸前交领处拿出一个小纸包,惜字如金道:“赔礼。”

    宁久薇注意到他手臂处戴着黑色皮革袖套,手背青筋明显,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声音也好听,低沉清冷有磁性,虽然只听到了两个词。

    刚接过妈咪包,又接了一个小纸包,正盘算着说几句勾搭大帅哥的话,男子已经转身疾行而去。

    她抱着小宝,懵懵地站了一会儿,心里给大帅哥下了个备注:冰美人。

    等听到耳边越来越近的追缉声时,她赶紧把纸包丢进妈咪包,背好包,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大街走去。

    几经波折,娘俩终于踏进了粮食店。

    店门口有六名孔武大汉持棍站立,店里没有一位顾客。

    只有店小二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

    宁久薇对他道:“你好,我想买点粮食。”

    店小二抬眼瞟了她一下,道:

    “粮食每户限购一石,一石五千五百文钱,不讲价,买粮需要出示户籍证明。”

    闻言,宁久薇心道不妙,她是古代黑户,哪里拿得出户籍证明。

    害怕买不到粮食,紧张得结巴了一下,“我...我的户籍证明忘带了,能先卖给我吗?”

    店小二神情很是倨傲,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道:“不行。”

    宁久薇走出粮食店,面色凝重,饥荒时期,粮食就是硬通货,必须要弄到手,可是她根本没有户籍证明。

    怎么办?

    把青石大街逛烂了都没有找到第二家卖粮食的铺子,心中大石坠坠,如果买不到粮食......

    她不敢往下想了。

    冥思苦想对策之时,眼角不经意看见侧后方有位把脸遮着的妇人,自己不久前已经注意到她一次,她在跟踪自己?

    宁久薇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父母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任何时候安全第一。她将之奉为金科玉律,时时记挂在心。

    紧了紧身前抱着的小宝,她步伐匆匆向着看好的客栈走去。

    身后妇人也加快脚步跟了上来,她正想着该怎么办才好时,已被矫健的妇人追上并拉住她,在宁久薇喊出救命前,妇人凑到她面前小声道:

    “我这有余粮,粟二十斤,二两银子,小娘子要不要?”

    宁久薇没想到峰回路转,她以为的贼人,居然是卖粮食的?

    教科书上有说过粟就是小米,是好东西,虽然价格好贵!

    她深吸口气,压下虚惊问道:“粟要,有面粉和大米吗?”

    “麦粉?稻米?”妇人一惊,连忙摇头如拨浪鼓,“没有没有,还有些大豆,已经炒熟磨成了粉,可以匀娘子三十斤,但价格可不能按大豆算,二两银子如何?”

    宁久薇已经意动,但看她行为鬼祟且身旁什么都没带,还是谨慎问道:“我怎么验货?”

    妇人食指轻抬指向东边,一副做贼的模样悄声道:“我家就在那条巷子里,你可随我去看,我们明日就要搬走了,若不是想备点银子在身上,断不会卖粮食。”

    宁久薇摇摇头,她不可能带着小宝到陌生人家里去,可珍贵的粮食不能错过,考虑了一下道:

    “我在如意客栈开间房,你带着粮食到那去找我。”

    妇人连声应道:“行!小娘子等着。”

    青石大街北有一条岔街,行十数步有一客栈,门口摆着店招上书:久住如意。

    宁久薇已经在门口观察客栈好一会儿。

    店面窄小,摆设朴素,但一楼大厅的三张方桌擦得很干净。

    店家姓李,是一位大约四五十岁的妇人,招呼客人热情利索。

    陆续有客人进出用餐和住店,应当可信。

    她要了一间上房,三百文。

    午餐一碗素面、一碟炒菜、一个鸡蛋,二百五十文。

    一顿饭钱都快抵上一天房钱了。

    默默掏出银钱,数了一下,自己还能再住几天?

    她从来没有过这种吃穿住行都要掰着手指头花的生活,非常不适应。

    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粮食还没买呢。

    住客栈太贵,看来想在这青石县居住下来的话,得租个院子再找个挣钱的法子才行。

    正盘算间,门被敲响,李氏在门外道:

    “宁小娘子,你刚交代的婶子,我给带上来了。”

    宁久薇拉开房门,果然是那卖粮食的妇人。

    她用扁担挑着两个箩筐,箩筐细心地用麻布盖住,看不清里面装的是什么。

    等房里只剩下二人时,妇人才揭开麻布,箩筐里装了粟、大豆粉和麦粉。

    “有麦粉?”宁久薇惊喜道。

    麦粉磨得很细,不是现代雪白面粉,而是棕黄色的细粉,闻起来麦香浓郁。

    妇人手指掩住嘴唇,示意她小声点。

    又像是交代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似的,轻声说道:“跟当家的商量了一下,可以给娘子匀十几斤,自从半月前,阳北平原遭了蝗灾,这麦粉可精贵,没有三两银子,不卖的。”

    宁久薇又检查了一下布包里的粟和大豆粉。

    粟是黄橙橙的小米,有光泽,气味清新。豆粉棕黄色,闻着确实有股黄豆味。

    质量都不错,而且现在完全是卖方市场,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不能放过近在眼前的粮食,她果断全部买下。

    二十斤小米,三十斤大豆粉,十四斤小麦粉,花去七两白银。

    送走了妇人,把粮食装进空间,她才有空坐下来吃午饭。

    筷子刚夹起切开的半个鸡蛋,脑海中又传来系统的机械声:

    “叮——激活妈咪包辅食空间,本空间可存放婴儿辅食,容量0.1立方,具有保鲜功能,每日消耗一点能量值。”

    宁久薇激动地筷子一个没夹紧,鸡蛋噗咚掉进了素面汤里。

    太好了!她正发愁古代哪里去找奶粉囤着呢!辅食空间可以保鲜的话,她就可以去买动物奶了。

    看向躺在床上的小宝,他刚喝完奶,正玩着从宁久薇书包取下来的狐狸挂件。

    “小乖宝,妈咪一定给你囤上满满的奶水,让你喝个饱。”

    0.1立方空间就是1000升,容量足够了。

    这日下午,宁久薇很忙。

    从天南地北杂货店里买了火折子、肥皂、牙刷、牙粉和碗勺杯等少量生活用品。

    在盐商处买了一斤盐,从鞋店购买了三双布鞋。

    去成衣店取回了两人的衣服、棉被、布匹、针线和剪刀。

    回到客栈时已是黄昏,宁久薇把小宝放在床上,活动一下抱了一天娃酸痛不已的手臂,这才又泡了一瓶奶。

    一边吃着天价买的包子,一边发愁。

    奶粉只剩最后一份,她下午出去没有找到卖奶的店家,小宝的粮库要告急了。

    小宝不知道她的烦恼,正躺在床上,双手抓奶瓶,咕咚咕咚地喝着奶。

    和她那几个顽皮的堂弟侄子相比,小宝已经很乖了,他不会无缘无故哭闹。

    宁久薇坐到床边,陪喝完奶的小宝练习翻身。

    心中暗自决定,一会去问问客栈店家,看她知不知道哪里能买到奶。

    此时客栈已经关门,李氏坐在大厅一张方桌上翻看账本。

    宁久薇抱着小宝走到她桌边,寒暄一会后,问道:

    “店家可知哪里有奶卖?”

    李氏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奶?”

    宁久薇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奶,只好道:“就是...比如牛奶。”

    李氏恍然大悟,猜测她大概是自己没奶水了,想买奶给娃娃吃。

    “牛奶我不知,但羊奶我晓得。北门往东走二十几米,有一户在贩羊,他那有羊奶卖,你明日可以去看看。”

    得知有羊奶贩卖,宁久薇舒了一口气,眉开眼笑,一双美眸杏眼熠熠生辉,让人见之难忘。

    拍了拍小宝的襁褓,对李氏道谢:“多谢店家指点,不然他就要饿肚子了。”

    李氏初见时就对她们娘俩有好感,用手轻轻摸了一下小宝肥嘟嘟的小脸道:

    “小娃娃真可爱,你随我来,我夕食熬了小米粥,给娃娃盛一碗。”

    宁久薇赶忙推拒,她知道现在的粮食有多贵,可不能随便拿别人的食物,忙推拒道:“不用不用,他喝奶就行。”

    李氏本已往前走了几步,闻言回过头瞪她,一副不赞同的样子道:

    “那可不行,他都七八个月大了吧?光喝奶可不够,该添些粥水糊糊,你别客气,我就是看小宝合眼缘。”

    这时脑海中适时响起系统的科普:

    “婴儿需在六月龄左右开始添加辅食,否则营养跟不上。辅食包括但不限定于,米糊、粥水、南瓜泥、紫薯泥、土豆泥、蔬菜泥、水果泥、牛肉泥、鱼肉泥。”

    听完科普,新手妈妈宁久薇一个头两个大,她还得去搞蔬菜水果牛肉鱼肉?

    李氏把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便拉着她进了自己的房间,端来一碗小米粥,还带来一件红色布制品。

    “这是我儿小时侯用的背带,看你这一日光用手臂抱着他,累坏了吧?”

    宁久薇本就是容易感动的人,没想到在这异国他乡还能遇到关心她的人。

    店家一句关心,让她心中对缺吃少穿的担忧,对家人的思念和对未来的茫然瞬时全都化成了两行眼泪。

    好想好想好想父母啊,为什么会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怎么样才能回去?

    她一个没钱没房没地没亲人没体力,还没有古代生活常识的女人,在这乱世,别说养活自己了,她都时时怀疑自己能照顾好小宝吗?

    用袖口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着道谢:“多...多谢店家。”

    “喊我婶娘吧。”

    李氏看她忽然泪流满面,叹息一声,心想,大概又是一个乱世悲苦的故事罢。

    在李氏的安慰下,宁久薇平复了心情,喂小宝喝了一碗小米粥,又学会怎么使用背带,才抱着睡熟的小宝回到房间。

    窗户开着,因与她推开的房门形成对流,秋风呼呼吹进来有些冷。

    宁久薇把睡熟的小宝轻轻放在床上,走过去想把窗户关上。

    外头天已经完全黑了,理应是安安静静的,但是......

    “大人,附近没找到。”

    “废物!他被我刺中手臂,定然还在附近,快给我搜!那是敌国探子,要是放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是!”

    宁久薇没有偷听的喜好,奈何这群人正好在自己窗下说话,还那么大声。

    她嗤笑一声,怎么这些古人总是在追捕和被追捕?

    敌国探子?我还间谍007呢!搁这演电视剧呢?

    摇摇头关上窗,人声被隔绝在外,小钵油灯的火苗停止摇曳,在桌上投射出一片稳定的橙黄色光影。

    她坐到方桌旁,拿起剪刀,正要裁剪一些白棉布给小宝做尿布。

    嘀嗒——

    一滴血滴在棉布上,血红映在白布上分外鲜艳。

    她吓了一跳,反射性抬头,正好对上房梁上男子冰冷肃杀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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