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尸

    “不好了!奈何桥又塌方了!”

    “熬孟婆汤的锅也炸了,烫伤了好几个同事!”

    “甭提了,彼岸花都快被这股黑气毒死了。”

    ... ...

    几个赶去给新上任的阎王汇报工作的鬼差,边抱怨边加快了步伐。

    待他们赶到阎王殿,发现大殿早已经被鬼差与鬼魂围得水泄不通。

    呱噪得像是菜市场。

    新阎王被他们的一言一句扰得头疼,直接蹲到地上,捂着耳朵,对身后的判官喊道:“去把这个谢婉儿给我带过来!”

    当事人谢婉儿此时并不知道,阎王命人来拿她了,悠然自得地躺在彼岸花上,羡慕地数着马上要去投胎的鬼魂。

    刚数到一百个,她的脖子上出现一根锁链,身后铃铛作响。

    一回头,黑白无常手拿哭丧棒,索魂链站在她身后。

    白无常谢必安撩了把他的白发,无奈道:“婉儿啊,你这都逼走第几任阎王了,消停点儿吧。”

    黑无常范无赦将她从花朵中拉了起来,“婉儿啊,咱哥俩因为锁你,索魂链都断了好几根了,再断,我们的工资都不够买链子了啊。”

    范无赦话音刚落,谢婉儿脖子上的链条又被她周身的黑气给生生绞断了。

    连同黑白无常的心,碎了一地。

    “我就说别用索魂链,你偏不信邪。”

    “我哪儿知道这根顶级索魂链也挡不住她这身霉气啊!花了我三个月工资呢!”

    “你没看见她现在的霉气是一天比一天多吗!也不知道她的后人到底借了她多少运!”

    谢婉儿弓着身子飘了起来,他们的陈词滥调这几百年来,她已经听够了。

    而每一位新上任的阎王,也必要招她去见上一见。

    丢下花海中打起来的黑白无常,谢婉儿轻车熟路,飘去了阎王殿。

    等她快要飘进大殿的时候,里面登时鸦雀无声。

    似乎都意思到一团极重的霉气将整个阎王殿都包裹了。

    阎王也感受到了这股力量,站起身来查看,霉气是从何而来。

    蹲得太久脚酸发麻,一个不稳,阎王从台阶上滚了下来,翻转好几圈,停在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少女面前。

    鬼差惊呼:“你看吧,婉儿身上的霉气,连阎王老大都扛不住。”

    谢婉儿顶着黑眼圈,垂下眸,看着地上滚成一坨的阎王,托着语气问道:“您——找——我——啊——”

    这语气好像几天几夜没睡觉,体力不支了。

    阎王从地上爬起来,整理头上的乌纱帽,上下打量这位大名鼎鼎的贺婉儿。

    只见她穿着一件素白色长衣,飘在空中,双眼涣散无神,瞳孔不聚焦,不知道在往哪儿看。

    只是不同于别的鬼魂,谢婉儿周身都缠绕了一层浓浓的黑烟,眼下也是乌青一片,脸上毫无血色。虽说鬼也没有血色可言,可谢婉儿的皮肤也太白了些,像是去面粉里滚了一圈儿,又像生前是被放干了血,失血而亡一般。

    可她翻找了地府里所有的档案,都没找到谢婉儿的资料,正打算问问上一任阎王,大批冲进大殿的鬼魂、鬼差就直接开始告起了谢婉儿的状。

    她这才得知,谢婉儿在地府已经有好几百年,因为霉气太强,导致她无法通过奈何桥,去投胎。

    之前的几任阎王都拿谢婉儿没辙,纷纷辞职,而她刚死就无须从基层做起,直接当起阎王这件事,还得感谢这位谢婉儿,因为她这个烂摊子,导致不少竞争岗位的人,都不想要阎王这个职位。

    阎王轻咳了一声,对她还算客气,“婉儿妹妹,咱能去十八层地狱里找个工作吗?”

    “阎王姐姐,我去过了。”谢婉儿又托着长长的尾音,“每一层都去过了。”

    阎王眨眨眼,问她,“是都不满意吗?”

    “不是,是他们不满意我。”谢婉儿指指自己,“我去了电锯就会断,火山乱喷,刀山垮一地。”

    不是个善茬,阎王揉了揉跳痛的眉心,“那你要不要回人间去?”

    这种毒物送去人间,别在这里祸害她的地府,乃是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谢婉儿闻言脸上并未出现惊喜之色,只一副要死不活地表情,“噢——好——吧。”

    既然她同意,阎王心里也松了口气。

    立刻招来判官,让他安排谢婉儿搭乘今晚第一趟去人间勾魂的专用车,前往人间。

    为了彻底摆脱这个倒霉鬼,阎王说,“我现在就向上级汇报,只要你去人间积满一百件公德,就送你去投胎,别在地府待着了。”

    这倒是个好事,谢婉儿眼眸一亮,“真的?”

    “当然。”阎王拍拍胸口,“我现在就写申请公文。”

    闻言,谢婉儿惊呼一声,便从阎王殿消失了。

    -

    傍晚六点,阴间大门打开时,谢婉儿早就背着她的行李等在了候车室。

    听说这趟车要送谢婉儿去人间积功德,没有一对鬼差敢来坐,就连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平时与她交好的鬼,都不敢来,整个候车室空荡荡的。

    等了许久,一辆双层大巴车才缓缓靠近站台,检票员听说谢婉儿要坐这趟车,干脆也不检票了,车上也是空无一人。

    好在车是无人驾驶的。

    谢婉儿上车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盘算到了人间要如何积德。

    投胎这事从谢婉儿来地府的第一天就在期待,可期待了数百年,她都投胎未遂。

    一开始是因为她受的香火不够,后来是她身上开始出现的霉气,不仅久久不散,反而越积越多。

    她多番打听,听说只要去人间积功德便可以消除霉气或者怨气,可这不是哪个鬼都能有的待遇,是一些生前做尽好事,却被人谋害算计而死的鬼,才能申请的。而这也需要层层审批,之前她也申请过,但都被驳回了。

    现在新上任的阎王愿意给她开后门,先斩后奏,她得抓紧时间跑,这破阴间,她是一点儿都不想待了。

    暗想间,车已经快驶出幽冥,抵达阴阳交界点,只要穿过面前的那道白光,她便可以去到人间,然后凭自己的本事,积功德。

    因为每个鬼的身上,也是有些鬼术在的,替人看命数,消灾解难不是问题,只要躲开一些驱鬼师和道士就行。

    眼看面前的白光越发明亮,谢婉儿兴奋地摇摆起了身体。只是等她停下来,却发现车身正在剧烈摇摆,已经脱离了原本的轨道。

    脱轨的车直接翻滚起来,车身上的霉气带着车往幽冥悬崖处滚。

    谢婉儿在车厢里被颠簸得到处乱撞,撞得她浑身酸疼,最后竟然直接被甩出了车厢,在黑白交织的空间里四处乱滚。

    许久,谢婉儿终于停下了翻滚,可身子却感到十分僵硬,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控制不了。

    幽冥本无声,她耳畔却出现了此起彼伏的哭喊声,其中一个女人的声音最为大。

    一直在喊着,“婉婉啊,我的婉婉!你怎么能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你才二十四岁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啊!”

    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谢婉儿想起身,想回应,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只是鼻尖萦绕着一股香火的味道。

    原本闻到这股味道,她应该觉得饿的,现在却觉得有些呛鼻。

    但想咳又咳不出来。

    屋内旗鼓喧天,唢呐震耳,一个老人扬着声音在喊:“请家属亲眷瞻仰遗容——”

    接着谢婉儿感觉周围站满了人,并且都围着她不停地转圈圈。一圈又一圈过去,她的身上被人放上了什么东西,手背有些刺挠。

    好像是黑白无常拿着哭丧棒在搔她痒痒。

    谢婉儿实在是受不了了,拼命挣脱着身体上的束缚,猛地睁开眼,直接卯足劲儿将僵硬的身体给支棱起来了。

    下一秒,整间屋里爆发了撼天动地的吼叫声,简直堪比十八层地狱里受酷刑的恶鬼了。

    “啊——诈尸了!”

    “救命——顾婉婉来索命啦——”

    “我把口红都还给你,衣服鞋子都还给你,别来找我。”

    “我没有故意要抢你的男朋友,是他先勾搭我的,我没有——”

    谢婉儿坐在棺材里,茫然地看着周围,乃至地上哭天抢地的人,他们在爬,在跑,不注意打翻花圈,掀翻桌子,统统都连滚带爬地朝着门口狂奔。

    就连原本在轮椅上坐着,穿着一身黑色西服的男人,也仿佛医学奇迹一般,站了起来。

    只是他不同于他人的慌乱,不过面色苍白,瞳孔震惊地盯着她。

    谢婉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又闻倒熟悉的香火味,她舔着嘴唇,扭动僵硬的脖子,回过头。

    只见一张黑白照片放在一张桌子中间,周围被一圈小白花花团锦簇的包围着。

    张片上的少女看样子与她一般大,不过二十出头,长相冷淡,气质清冷,似不食人间烟火,眉眼之中透露着一股高傲劲儿。

    旁边一个黑色木牌上写着少女的名字:顾婉婉。

    这个顾婉婉看面相不像是短命的。

    谢婉儿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的照片,试图用自己的鬼术替她算一卦,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可惜鬼术却施展不出来了。

    这时,一个穿着白色小香风上衣的中年妇女,拨开慌乱人群朝她扑了过来,一把将她抱住,失声痛哭,“婉婉,我的婉婉啊,不就是联姻嘛,怎么就想不开自杀啦,你是不是舍不得妈妈,不肯走啊。”

    另一个中年男人也随之扑了过来,手搭在棺材板上,抹着眼泪,“婉婉,有什么遗愿就托梦给叔叔,叔叔一定替你完成,你这样不肯走会吓到你妈妈的。”

    这人的哭声显得有些虚伪,谢婉儿移动瞳孔看了他一眼。

    只见他虽有抹眼泪的动作,可一滴泪都没挤出来,而他身上带着一股很深的杀气,绝非善者。

    谢婉儿收回瞳孔,视线落到正前方轮椅前的男人身上。他倒是镇定不少,不像旁边的人已经吓得跪在了地上,抱着男人的腿,一个劲儿地打哆嗦。

    嘴里念叨着:“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你别找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谢婉儿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只因思路被一段涌出的记忆打乱了。

    脑海里有钉木头的声音,有火光在跳跃,还有一阵咔嗒咔嗒的声音。

    可她却看不清眼前的具体场景,只感觉脖子上缠绕了一根绳子,和谢必安的索魂链一样。

    只是这根绳子勒得她愈发紧,直到她的腿开始乱瞪,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最后她只感觉自己被吊了起来。

    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身体一颤,谢婉儿的喉咙终于发出了声音,她转头看着痛哭的女人,十分讶异道:

    “可我不是自杀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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