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林灵的眼神，旁边的男人眉头微皱，他看了林灵一眼，随后向小青问道：“女朋友吗？”
小青几不可察的微微一愣，笑道：“我倒是想啊，没那福分，人家名花有主的，她那位……”
他还想说什么，瞅见林灵脸色有异，才如梦初醒般岔开话题：“咳咳，那什么，小哥，你这不回家过年，跑来这里求醉，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没有。”
“……”
林灵嘴角略扬，突然指着男人的脖子说道：“咦？你脖子上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哎。”
这话一出，秦若白的笑容明显僵了僵。
而那人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发现什么都没有后，有种被戏弄的愤然，无奈和林灵不熟，只能一脸不悦的盯着林灵。
“怎么啦，这么严肃。”
几人闻声看去，大门口梓夜正提着大袋小袋的菜走来。
“没什么，只是活得越久，越能见证因果轮回，你说是吧，小青。”
林灵坏笑着，学着小青的样子朝他眨了下眼睛。
小青则是若无其事的撇撇嘴，将手中调好的酒递给男人。
“切，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梓夜将手中的菜往吧台上一放，“哟，青啊，你这儿大白天的还有客人呢。”
“奥，没事，马上就没有了。”
闻言，正举着酒杯喝酒的男人诧异的抬头看着他：“怎么，你们酒吧还赶客？”
“那哪能啊，你不是求醉吗，这杯梦魇之泪，喝完如果你还能站着，我跟你姓，喝吧。”
小青自信的咧着嘴角，他调的酒，从来都没有让客人醒着离开过。
谁知那男人轻蔑一笑，毫不犹豫的将酒一饮而尽，然后问道：“贵姓？”
“我叫秦若白，手机拿来，我帮你叫人接你。”
见他没有动作，小青没做他想，直接伸手去拿他放在吧台上的手机，却被他一下按住手。
“那以后你就叫肖若白吧。”
说着，他站起身将一张名片丢在吧台上，然后点了支烟猛吸了一口，转身离去。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除了他绯红的耳朵，看不出有喝过酒的迹象。
“肖山珩，名字倒是不错。”梓夜捡起名片念道。
小青完全没料到他酒量好得这么离谱，不由得愣住了。
目送那至少一米八的高大身影消失在门口，林灵和梓夜才不约而同的看向小青：“肖若白，哈哈哈……”
“笑笑笑，还不快去做菜呀你，都几点了这会儿才来，饿着啊灵可怎么办！”
小青朝梓夜喊着，林灵他自然是不敢凶的，只能把气撒在梓夜身上了。
梓夜的菜是林灵吃过最好吃的，毫不夸张的说，无论是中餐还是西厨，梓夜第二就没有人敢认第一。当然，严格意义上来说梓夜也并不算是人。
“好的肖总。”
梓夜嬉笑着耸耸肩，将肖山珩的名片递到小青面前，才提着菜去了后厨。
谁知小青拿起名片看也不看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林灵长眉一挑，“怎么丢了？”
“酒吧这种地方一天能收到一叠名片，赶明儿人家就忘记了，留着干嘛？”
看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林灵忍不住拆台道：“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个肖山珩身上有你的印记，装什么装啊，怕人家来讨债呀？”
“嘿嘿，你都说是来讨债的了，我还上赶着找虐呀？再说了，你不是不知道我又爱玩，哪还记得什么时候还留了印记。”
他确实爱玩，又向来喜欢逢场作戏，林灵从来没见过他女朋友超过三个月没换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可恨得很。
但妖的印记可不是随便能留的，要说不记得了也太牵强了。
“喂，小毒蛇，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哦，不管你是真不记得还是假装失忆，总之有些事情既来了，逃避也是无用的。”
“我当然知道，可是林姐姐呀，我能怎么办呢，总不能再骗人家一回吧，那我可真是……”
“你也别太……”许是难得见这小毒蛇有良心一回，忍不住想宽慰两句。
“得得得，跟你开玩笑呢，瞧你那样，还学别人安慰人，小爷我整天没心没肺自由自在，用得着你个活死人来同情吗。”
“我想你可能搞错了，我只是想看看你爱而不得的可怜模样，啧啧啧，想想都有趣的很。”
林灵偏头看着他笑，她确实这样想过，特别是这小毒蛇每每将人家小姑娘骗得寻死觅活的时候。
“切，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除了你这个整天清心寡欲的老妖婆，谁见了小爷我不得迷糊三分？”
“老妖婆？秦若白，你最近是越来越放肆了啊。”林灵有些不爽的挑挑眉。
“什么？小夜夜需要帮忙，嗷嗷嗷我来啦……”说罢小青一溜烟儿往后厨跑了。
这货一直都是这样，胆小且怂，却是九妖中和林灵关系最好，往来最多的一只。
入夜后小青酒吧渐渐热闹起来，梓夜也和魏然约会去了，林灵只好独自驾车去了一家私人疗养院。
何东在这家疗养院已经一年多了，肺癌晚期，能拖这么久也算是奇迹了。
期间林灵也来看过他几次，可能化疗的原因，日渐消瘦得可怕。
林灵轻车熟路的上了六楼，在走廊上遇到一个带着口罩的男医生正推着转运床走来。
床上显然躺着一个人，用白布盖着，看样子是已经死了。
因为林灵看见有个穿着病姑娘正坐在转运车的床头上，小脸惨白，双眼无神，嘴巴微张着，能看见嘴里含着黑色的血。
刚死的人灵魂会徘徊在尸体旁边，维持着死时的形容，这小姑娘看起来应该是横死，但也算体面的了。
林灵并不打算理会，头七过后这姑娘的灵魂自然会堕入鬼道。不愿入鬼道者就会化作厉或者祟，那种情况才归她管。
就在林灵若无其事的走过时，坐在床上的小姑娘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随后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响起，小姑娘缩回了被灼伤的手，五官痛得扭曲起来。
林灵诧异的停住了脚步，微微侧头看向这个胆大妄为的灵体。
林灵虽然在人的眼中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对鬼怪来说，她无亚于太阳一样的存着，是绝不可触碰的神，连直视都能灼伤双目，这个小姑娘是怎么敢向她伸手的？
看到林灵的目光，那姑娘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开口喊道：“我还没死，求求您救救我，求求您了！求求您……”
她边说着边对着林灵不停的磕头，嘴里的血涌了出来，眼睛鼻子也开始流出黑血。
灵魂都出窍了，自然是死得透透的，突然死亡一时间没办法接受也是很正常的。
但……只是这样吗？林灵轻轻叹了口气，这小姑娘对生的执念竟然能强到这个地步，她偏过头继续向前走着，没在理会那姑娘的哭诉声。
直到她身后响起电梯开门的声音，林灵突然想起什么，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回过身大喊一声：“等一下！”
可那名男医生像是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的推着床进了电梯，林灵疾步追上去，就在电梯门即将关上时按下了下楼键。
这时那床头的灵体又变得呆滞木然，五官都在流着黑血。
灵体只有情绪过激时表象才会发生变化，但这种变化会在恢复平静后消失。
可是这姑娘恢复平静后却依然留着血泪，并没有恢复到刚才的样子，显然跟她猜想的一样，这个灵体正像生命体一样在腐化。
灵体居然在腐化，这是个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比冰山自燃还要惊世骇俗。
事已至此，林灵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快步上前直接一下掀开了白布。
一张和那个灵体一样的脸映入眼帘，唯一有区别的是这具尸体上没有七窍流血，甚至没有半点伤痕，除了惨白的脸色没有哪一点像尸体，让林灵都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
“你干什么？！”
男医生怒吼着制止林灵，她却抢先一步抓住尸体的手，速度快得惊人，连那个男医生都愣了下。
身体已经僵直，没有半点体温，明显死了一段时间了。只是小指尖有根细小得像血管一样的线连接着床头的那个灵体，林灵眉头一皱，手指轻触那根线，那线一下碎了，随即化成青烟消散。
还没来得及多想，林灵就被那个男医生一下推开。
“你这人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这么没教养？到这儿来撒什么野？”说着他整理好白布又重新把尸体盖好。
林灵笑着说了声：“抱歉，搞错了。”
然后就退出了电梯，看着电梯墙面裂出道腾着黑气的缝，自缝里伸出两道红褐色的铁链缠上那个七窍还在流着黑血的灵体，下一瞬那个灵体就被拉进了缝里。当然，这些也只有林灵能看见。
自她执鬼道以来，不知过了多少岁月，也从未遇到过会腐化的灵体。林灵也不明白这是哪里问题，只好先将那姑娘的灵魂拖入鬼道，至少先保住这个灵魂再说。
林灵盯着空荡的走廊发呆，半晌才重重的呼了口气，喃喃自语着：“不过是病了几百年而已，就已经乱象横生了吗……”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却又毫无头绪，林灵像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中前行，多思无益。
许久后，她轻轻地推开病房门，床上的老人像是有感应一般，还没有睁开眼便说道：“你来了啊，看来我已经活到头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