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阳光灿烂的星期天,工作日里冷清的宿舍楼也活泛起来了。
李水香和老乡去看电影。苏百合没接到钟点工的活计,便落得一天的清闲。可平日里忙碌习惯的她,现在也没偷懒休息一下。一个上午,把塞在床底的棉鞋洗了,又把床单被褥都换干净晒在走廊过道的晾衣绳上面。
吃过午饭,她终于空闲了。休息片刻,她背上包出门。
苏百合找到一家手机店,把摔裂的手机递给老板看。
老板放下耳机,“你这后盖问题不大,我可以帮你粘上。屏幕要换一块新的了,价格不便宜。”
“多少钱?”苏百合小心地问道。
“400。”
“能便宜点吗,老板?我这个手机本身也不值几个钱。”
“你这手机卖价我清楚,但是屏幕碎成这样,店里也没这个型号的屏幕存货,我还要去进货。”老板望了苏百合一眼,“这手机维修过后,磨损严重,估计会影响以后的使用。我们店刚到几款国产机,价格实惠,你要不要看看?”
苏百合挫败不已,这手机还是她工作头一个月买的,到现在也没几年光景,就这么光荣负伤了,又是一笔大支出。她心里不停地盘算着四百也是不菲的一笔钱,能付苏小至一学期的学费,哪有心思听老板的侃侃介绍。
“美女?你听到了吗?”老板说道。
“嗯?老板,你能便宜点吗?”
老板心想这美女看着干干净净,怎么这么抠搜,四百还要不停的砍价,也不听自己的推荐,语气不善,“已经够便宜了,你要是不乐意修,就把手机拿走。”
“我想修的,就是拜托你便宜点,三百可以吗?”
这是店里又进来了一名顾客,老板看她一点走的意思也没有,嫌弃她挡着自家生意,有点心急,“行吧行吧,手机卡自己拿出来,里面重要的信息资料加密。先付一百的定金,给你收据。”
“大概需要几天,拜托快一点,我怕有人找我。”
老板无语,叫她买个手机不舍得,四百的修理费是市场价,还要叫嚣着砍价,既然只修屏幕,好歹准备一个备用机,老板也不想多费口舌,“最快三天。”
苏百合连声道谢,从手机里取出手机卡。她平时用手机顶多也就基本的通话短信,照片更是没几张,不需要加密。
从手机店出来,她小心地把收据和手机卡藏进包里。
接下来苏百合又匆匆赶去银行汇钱。把钱递进窗口之前,她再次清点现钞,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少汇往家里四百,气得直咬牙。脑中窜出罪魁祸首带笑的脸,因为那人身份特殊迥异,又不好直接向他索赔,只能忍气吞声。
星期四,李水香陪着苏百合去手机店拿回了手机。
“这换了新屏幕,跟新的一样哈。快看看,有没有信息未接电话。”
苏百合点开通话记录,未接来电里显示了一个座机号码,是家里的。还有好几个相同的陌生号码。苏百合点开来看了好几遍。她的手机顶多李水香家里人联系的最多,其他人基本没有。
走到宿舍里,她才灵光大现,赶紧查看了一下前段时间中午时分的一个未接电话,果然是小老板。
经过几天的勤奋练习,苏百合缝纫掌握了技巧,技术突飞猛进,逐渐精进。耳边终于没有主任的催促念叨。连日来地付出,总算有收获,还学到了基本缝纫技能,苏百合开心不已。
到了双休日,苏百合原本以为这个星期又要落单,正打算主动问问家政中介有没有其他未接的单子。何心梅打来了电话。
举国瞩目的“两会”终于在三月底闭幕,程子淼得了清闲,放下手头所有的工作,主动进家门。何心梅看到儿子程子淼眼下两道青痕,一听他要吃红烧鸡翅,立马打电话给苏百合。
干完活出来,程子淼又驾车追上了苏百合。苏百合听说他有业务要介绍给她,犹豫片刻上了车。
“他家因为平时没人,基本每天都是早出晚归,但是房主要保持家里干净整洁,至少一星期一到两次清扫,所以愿意出双倍的价格。”
苏百合不想欠人情,便开口说,“既然是你朋友,那还是跟你家一样的价格就好了。因为平时我在上班,有时候会遇到加班,但是放心我一星期一次的清扫工作肯定能做到的。”苏百合诚恳万分。
程子淼温和地笑笑,“好。”
苏百合望了一眼他,“不用和你朋友打声招呼吗?还挺不好意思的,不能随叫随到。”
程子淼和煦的开口,“没关系啊。他全权交给我负责。只要我看中的人,他都能接受。”
苏百合安静地坐着,不禁想入非非,羞红了脸,怎么听着这意思像他与她两人关系特殊呢?
苏百合虽然跟程子淼接触了了。最近几次出现在何心梅家比较频繁。家里有三间卧室,他的卧室常年物品摆放不变,苏百合每次进去打扫基本只要简单除灰就行,想必他很少住在家里。因为有过简单的接触,她对他关注度逐渐多了些。每次碰面她都是低头只顾干活,有时候听见他跟家人嬉笑言欢,说话温和,吐字清晰,音色撩人,听多了甚至生出一种电视新闻主播的错觉。而且程子淼对人友善和睦,谦逊有礼。只要有程子淼在家的时候,他总是主动送她回家,这次热心地介绍工作。独处在这个冷漠的城市,能结交到两三好友,也不枉失人间趣味。
九点半,到庄德工业城门口。
“谢谢你。”苏百合讷讷地开口。
“百合,你不用每次都这么客气。”程子淼看向苏百合,眼眸如星。
他的眼神勾人,苏百合一时招架不住,窘迫地转身开门离开。
建宁的晚上,夜色撩人,星光璀璨,夜风格外柔情。叶昊轩怎会错过这个风情万种的夜晚。酒足饭饱过后,他又攒局进军酒吧。
他把钥匙甩给泊车小弟,怀里拥着今晚刚钓来的美娇娘,走进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劲歌热舞,气氛活跃。已有些上头的叶昊轩,迷离的看着舞池。舞池里不知谁撞了一个女人,女人口袋里的手机掉在地上,声音嘈杂的蹦迪台,听不清女人嘴唇蠕动骂了什么话,随后她弓背弯腰拾起掉落地上的物品。也正是这么一个常规的动作,让他有了三分清醒,他用手肘捅了一下身边的李斯特,“你说,怎么样的人叫出淤泥而不染?”
“你跟我拽什么中文,有病吧你?”李斯特是中国人,却是一个在美国成长的中国人,中文文绉绉的,即使是最脍炙人口的诗句都让他头痛不已,他哪乐意听懂这些?
“意思就是……,”他晃晃昏沉的脑袋,“就是性情跟大多数人不一样。即使大家都在酒吧,我们还是我们,他确实是这个人。”李斯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一个身着工作服的男服务员在收拾残桌。李斯特不知是饮酒过度有些上头,竟觉得中文真的太博大精深了,这么长的话语只用一句古诗就能诠释。李斯特思索片刻,虽然他不知道出淤泥而不染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听叶昊轩一番描述,再根据叶昊轩以往的德行,诧异的反应过来, “你什么时候换口味了,好这一口了。”他们的圈子一向不忌口味,显然李斯特能接受,只是不能马上消化叶昊轩换口味的速度如此之快,明明方才进门还搂着一个摇曳多姿的女人,现在几杯威士忌下来,就转换性别了。
“……”叶昊轩知道李斯特听不懂古文诗词,但是没想到他的思维如此跳脱、突变。
“你怎么看待这种人?”他也不纠正,只是着重强调自己的问题。
“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李斯特正襟危坐。
“你都没相处过,怎么知道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不懂你们要怎么相处。但是他给我的直觉,他们是这个缤纷舞台的幕后者,你是这个舞台的主导。他们付出劳动得到的薪酬,都赶不上你现在喝的一杯Whisky。”
叶昊轩不再说话,双眼迷离看着舞池,灯红酒绿,音乐震耳,恍惚间他感觉自己似乎独立于周边喧闹的一切,行走在一片茫茫然的白雾中,脚步跌跌撞撞,心情也随着动感DJ起起伏伏。他晃晃手中黄色的液体,尽数饮下,随后便起身拿起椅背后的外套要走。
“你去哪里?”李斯特问。
“苹果旗舰店。”
“???”
两天后,程子淼又单独约见了苏百合。两人在一家咖啡店碰面。程子淼把客户的大门钥匙给苏百合,并告知她地址和注意事项。苏百合内心按耐不住的欣喜,一是为了程子淼和他朋友对她的信任,二是自己接到比平时贵两倍的活计。
“实在该说什么好了。”苏百合不敢说谢谢,怕程子淼又说自己见外,她小心翼翼地试探,“这次我请客吧。”
“那我可以把这次机会攒到下次使用吗?”程子淼眼含笑意。
“好,那我下次请你吃饭。”
“还有一个问题。”苏百合问。
“你说。”
“你朋友家里有监控的吧?”
程子淼不解地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我的意思是,这个是客户的权利,也是我们这个行业的潜规则。今天我以为你会带你的朋友过来呢,你的朋友这么忙,你又把他家钥匙给我,下次如果我□□,家里万一没人,这也是为了保证双方清白。”苏百合认真解释。
程子淼温和笑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低头呷了一口咖啡,看到苏百合面前的杯子一口没动。“怎么不尝尝?”
程子淼从小锦衣玉食。何心梅是一名小学老师,父亲是党校教师,伟大的妈妈何心梅总是把家里两个小孩的吃穿用度安排的妥妥帖帖,小到棉质足球袜,大到程子淼因为工作路途不便去4S店选购轿车。学习教育方面,家里双亲都是教育体系的,从小他受到的教育都是尊老爱幼,为人正直。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的他参加各类国考省考,顺风顺水的走上人人羡慕的工作岗位,三五成群的朋友都是跟他一样心性的人,热爱生活,向往爱情,享受生活赋予的美好。
他怎会了解苏百合表面看起来天真无邪,身上背负的担子有多重。苏百合从小吃惯洋芋,砍柴生火,养猪养家禽,割稻磨面,双手磨得老茧丛生。大自然馈赠给大山农村最美味的食材,在苏百合眼中是用来填报肚子的。而不是自己眼前这杯用来调神畅情的咖啡。
程子淼仅是岔开话题,随口一问。苏百合听从他的建议,将视线移向眼前的这杯从未品尝过的拿铁咖啡。
苏百合小心翼翼的端起来,尝了一口,苦涩不已。怪不得李水香说城市里的咖啡这玩意不适合乡下人。
几天后,苏百合按照约定的地点找到了程子淼朋友的家,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19点整。她下班后随便扒拉几口,就坐公交来这里了,一分不差,相当准时。她掏钥匙开门进去,穿鞋套时听到不知哪个房间传出音乐声,原来主人在家。
“你好,请问有人在吗?我是平安家政的钟点工,约定今天上门。”苏百合说。
片刻过后,不远处离她最近的白色木门房间传来开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