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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一场斗殴

    紫仪宫内,天后补发完懿旨,心里不爽,被一众仙子簇拥回寝殿休息去了。

    天帝被冷落在正殿,独自啜饮着冰凉的花露,感到好没意思。自己的掌心肉、心尖尖儿闺女受委屈,他一样难受。

    可是,谁让他是三界之主呢。听说人间帝王有“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的说法,此话简直不要太有道理。

    想到这里,天帝长叹一声,起身走下云座,厚着脸皮去找媳妇儿,打算低个头、认个错。

    到了寝殿,天后正懒懒地侧卧在塌上,眼圈通红。

    看见天帝进来,她赶紧转头,用手中的天蚕丝帕去拭眼角。

    天帝在天后身旁坐下,又故技重施,轻轻捏住她玉葱一样的指尖,低声软语道:“绰华,今天这事,确实是我的错。看在咱们夫妻情意的份儿上,还请多多担待。”

    “你是天帝,三界之主,说一不二。我不过是个女流,能有什么见识。”天后故意重复齐天仙尊的话,接着又说道:“现在陛下又来道歉,这事传出去,怕有人要上凌霄殿参劾,说我骄横跋扈了!”

    “嗨!为夫知道你这都是气话。红孋这丫头的眼光心性,你还不了解?但凡能被她看中的夫婿,不管出自仙还是魔,一定不是等闲之辈。又有啥可担心的捏!”天帝说道。

    “哼!这还用说,也不看是谁生的。”天后听到女儿受称赞,还那么有道理,一下消了不少气。

    她坐起身,反拉住天地宽厚温暖的大手,柔声道:“陛下放心,我还是略识些大体的。我所顾虑的,其实是另一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你有话,自然要对我说,我洗耳恭听。”天帝笑道。

    天后正了正神色,开口道:“陛下怜悯众生,心怀无限仁德。然而,众生人心,本就不一:有人温厚,有人刻薄;有人善良,有人卑劣;有人胸怀宽广,有人自私偏狭。这一点,不管他是仙、魔,还是凡人,都概莫能外。因此,我也时常反思,以恩典治理三界,好是好,可免不了有心存恶念之徒,反而渐渐轻视天庭。欲行大德之善,何拘小节之恶,若恩威并施,也许更好。”

    “天后所言不差,我也知道此理。”天帝听完,略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只是至尊之念,牵一发而动三界。若稍有差错,众生将难以承受。每虑及此,我便于心不忍。就说卬角,他一贯肆意妄行,我心里哪能不觉得愤怒,可他毕竟是你我的师弟,能够宽容待他,对你我的心性都是一种磨炼,师尊也有这个意思。”

    天后听完,默然不语。

    天帝又动情地说道:“绰华从来都是我的贤内助,你我夫妻相濡以沫,不知不觉在这寒冷高位上,已经熬过了亿万年岁月。如果没有你作伴,这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日子,我真不知该怎样过下去才好。得妻如此,真乃昊元此生之幸! ”

    这一番话,不用说,更让天后感动莫名。她双手又握得紧了些,眼圈再次泛红起来。

    时辰快到正午,距离妙机仙尊掐算的选亲吉时,已经不远。

    方才又被遣去姻缘台,打听消息的弄云仙子,再次回来禀告说,红孋帝姬仍没露面。抛绣楼二层室内,众人都很着急。

    风、花、雪、月四仙,还有播云仙子,轮番到八霄天催请过。可彩霞仙子说,帝姬在后山闭关不出,连妆扮还都没开始呢。

    天后听了,嘴里连说“荒唐”,生怕这个任性女儿,临了又想变卦。

    于是,她来不及更衣,带上弄云仙子,亲自赶往八霄天。

    天后的云车落在烟霞府门前,也不等仙子通传,直接就走了进去。

    来到红孋所住的卧云殿,天后看到,招亲用的衣裙钗环都整齐摆放着,件件光华灿灿、夺目生辉,可要穿戴它们的人,却连个影子都不见。

    “好个心大的丫头!真分不清轻重,都要成亲的人了,还对修道痴迷成这样。”天后气恼之下,转身出殿,被众仙子跟着,一阵风似的到了后山。

    眼前的碧梧洞,洞门紧闭,隐约有一丝丝法力波动,从洞内传出。

    天后在洞口站了一会儿,叹息一声,转身说道:“弄云,咱们且回紫仪宫罢!”

    同时,她又交代烟霞府一众仙子,帝姬正沉入悟境深处,看来就要突破。再有人来催,也千万不要打扰。

    红孋从梦境中醒来后,掐指一算,选亲的日子已经到了。

    她想象着这时候姻缘台广场上的热闹场面,就觉得心烦。如意已经占据了她的全部心神,对于什么选婿,她只觉得是个沉重负担。

    索性,红孋再入悟境。这次,眼前的雾障似乎稀薄了些,道门也不再闪动不定,可她运起法力尝试了几次,依旧接近不了分毫。

    甚至在某一个时点,雾障有散开迹象,似乎机缘已到,道门就要打开,然而却又转瞬消逝。

    这种尴尬困境,反倒激起了她心底潜藏的傲性与倔强来,于是一再强行用功,不把机缘抓住誓不罢休。

    所以,先前彩霞仙子一趟趟催请,甚至天后亲自来到洞外时,她都浑然不觉。

    天后回到紫仪宫,向天帝说明情况,就给在抛绣楼张罗的播云仙子传去一道密令,让她向众宾客说明:“帝姬因为要选婿,昨晚心情太激动,休息不佳,今早起得迟了。等隆重妆扮完,可能错过第一吉时。现暂定将大家关心的抛绣球环节,改于傍晚第二吉时进行。各位吃好喝好,千万别太客气!”

    大家听完播云仙子的传话,不但不在意,反而纷纷觉得:不愧是天庭帝姬,真是娇贵无比。如此以来,更显得可爱了。

    另外,众人正好可以借机继续饮酒作乐,何等畅快!

    大家接着举杯豪饮、欢乐无限,只有酒仙心里苦,暗暗埋怨:“小丫头,你在搞什么鬼?招亲时辰推迟不打紧,不知道酒仙府,又得搭进去多少珍藏。”

    心疼归心疼,给帝姬办事,酒仙老儿还是很慷慨大方的。他立刻让弟子回酒仙府传话,速速加送一万坛好酒过来。

    播云仙子也从天庭的御厨中,另外调来不少吃食,任由宾客敞开了吃喝。

    为了抚慰在广场内翘首期盼,已经等不及一睹帝姬风姿的仙魔子弟们,播云仙子特意吩咐人,在他们面前也摆了小几,上了花露和点心,只是不准饮酒,以防有人醉酒失态。

    这些年轻子弟们,还从来没有机会品尝过天庭御厨的手艺,加上饿了半天,个个食欲大开,只管吃喝热闹。

    将近傍晚时分,天后遣人提前再去烟霞府,打探情况。

    去的人回来说,碧梧洞的洞门,还是闭着。就是帝姬现在出来,也来不及收拾打扮了。

    天后头痛无奈,眼看第二吉时也快到了,只好再给播云仙子发去密令,让她继续安慰众人。

    这此次的理由是:傍晚天色暗淡,而姻缘台上候选的人多,怕帝姬看不分明,对坐席离抛绣楼远些的子弟们,也不够公平。

    因此,招亲开始的时间,顺延到第三吉时,也就是明早日出之前。

    宾客们听了,都觉得有礼。

    而且,谁也不愿意,自己家的子弟因为没被看清,而错失了成为天家女婿的机会。那就太亏了。

    于是,酒宴继续热闹进行。

    唯独酒仙,更加心如刀绞。也难怪,辛苦经营多年的酒窖,算算已去了一半。如果再让这些仙魔们豪饮一夜,只怕就会空了。

    想到这里,他又交代司窖弟子,仔细记下特供佳酿的数目。只等招亲盛会一结束,就去找天后报账。

    既然还得大长一个夜晚,仙魔们怎能放过难得可以公然聚众、山吃海喝的机会。

    于是乎,被喝空的酒坛堆成了山,仙丹早被咯嘣嚼完,仙果、点心换了一茬又一茬。

    天庭御厨准备的存货,已将近见底,临时采办也有难处。

    可是,天家发帖请的宴客,总不能让人家喝干酒。

    司厨仙官没办法,只得佝偻着被累得僵硬的老腰,硬住头皮去紫仪宫,想求天后娘娘拿个主意。

    播云仙子正好回来,遇见司厨仙官,问明原因之后,不敢烦扰天后,便自作主张,让司厨仙官带人到紫仪宫后花园,将平常天后不太喜欢的仙果摘了几千口袋,才勉强够一夜酒席所用。

    司厨仙官千谢万谢,回去之后,又打发人连夜赶去天农府,多多采办货品,好供明天的大婚宴席使用。

    抛绣楼内,平日无所事事,空怀一身法力、又没处可使的一些仙魔,喝多了醉意上头,免不了言语冒失、互相冲撞,发生打架斗殴争吵也在意料之中。

    刚到后半夜,一个名叫八叉的魔将,去找天蓬仙将拼酒。同为将官,八叉天真地认为,天蓬对他会格外亲近些。

    谁料,天蓬平常管带巡天仙兵,在九重天威风惯了,哪会把一名小小魔将放在眼里,不但拒绝与他举樽共饮,说出的话还明里暗里含着鄙夷。

    八叉在魔界,也算一员实权猛将,资历不低,哪能受得了这气。他当即约天蓬,到抛绣楼前空地上单挑一场。

    天蓬本来不屑与八叉动手,可架不住周围有人起哄激将,一冲动就应了挑战。

    一仙一魔两将,出了抛绣楼大殿,来到约定的空地上。

    坐在前排的仙魔子弟,看见来了两个狠人,怕被误伤,都往后退了退,让出更大的空间。

    二人站定,那些血气方刚,又等得百无聊赖的仙魔子弟,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开始大声起哄。

    天蓬和八叉,谁也不想在后辈眼前出丑。比试一开始,就都没想着要谦让对方。

    他们一人持长耙,一人擎画戟,你来我往、电光蛇行。不一会儿,已经打了上百回合,愣是没分出个高低。

    现场一众仙魔明明知道,在帝姬的招亲盛会上斗殴,是明目张胆落天家面子,可却没人上前劝架阻止。

    究其原因,方才天蓬对八叉态度倨傲,连带言语羞辱,惹恼的可不只这位魔将一人。

    魔族众人、连同地仙,一向都觉得九重天仙界过于盛气凌人,都暗中盘算着,能借这个机会出口恶气也好。

    九重天众仙则想着,魔族、地仙能来观礼,已是天大的荣光。天后又下令,允许他们的子弟参与招亲,更是格外开恩。

    谁知,他们竟敢蹬鼻子上脸,在九重天地界儿寻衅滋事,出手还毫不客气,实在不识抬举。这次不打压一下其嚣张气焰,以后天仙们可就再没底气,自装高贵了。

    众目睽睽之下,八叉和天蓬又斗了几百回合,胜负还是未见分晓。

    两名魔将都武德充沛、勇武无匹,越打越来精神。

    只是,再这样缠斗下去,也不是办法。

    一些较为正直的老仙尊、老仙君们,还有夜魅魔尊这样敬畏天庭的魔界尊者,开始聚在一起商议,想叫他们天蓬和八叉罢手,免得闹到无法收拾。

    然而,因为不想让人觉得自己这方软弱可欺,对于谁先出头劝架,双方又僵持不下。

    众人都没注意到,一直站在远处,一手执酒壶、一手端酒樽,正悠闲地自斟自饮的齐天仙尊,对眼前景象丝毫不为所动,嘴角还带着笑意。

    事实上,八叉起意去找天蓬拼酒,背后就是拜他暗中撺掇。

    天蓬一开始就想着,必须狠狠教训一下八叉,好让魔族、地仙都知道,九重天仙族跟他们就是不一样,以后要恭敬些儿。

    谁料,他大大低估了八叉的实力,久久无法将其打败。

    周围人群中,年轻仙魔子弟们的起哄声,更加震耳欲聋,那声浪的压力再大点儿,估计抛绣楼都会被推倒,再翻几个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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