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

    毕业旅行后,江珞按计划跟着江蓝搬来了京城,住回了江家老宅——她母亲出生和长大的地方。

    老宅和江珞的想象出奇地一致。古色古香还带个小院子。听闻外祖父母都是学界泰斗,可惜江珞无缘得见,只剩下一点传闻和这江家老宅,能嗅得一丝当年的书香。

    初到京城的日子就像宅子门前的那棵槐花树,劈劈啪啪地,每天都窜着新芽,爆开新的花苞。日子新鲜地洋溢着香气,还是除草机刚刚开过时的那种青草味。

    江珞自小跟着母亲天南海北的到处跑,一直以为自己的脚步不会对任何一块土地有特别的眷恋。

    “还真是不能低估骨子里对土地的羁绊。”她心想,“怪不得连宇宙流浪都要带着地球一起走呢。”

    有些悸动好像在千百年前就早早地植入了国人的DNA,以基因的形式控制着江珞的潜意识。

    “我喜欢这里”,搬来京城后的某一天,江珞坐在院子翻着翻着书,突然冒出了这一句。

    站在不远处的江蓝,看到女儿灵动似撒娇的小表情,放心地笑了,“还担心你个假洋鬼子会不习惯呢。”

    不过,要说江珞最喜欢的,那还得是京城的珍馐美食,和眼前这一桌子触手可及的平淡日常。

    “吴婶别忙了,快坐下一起吃吧。”江蓝站在厨房门口,催促着里面还在忙碌的人。

    “蓝蓝小姐难得回来,要多试试我的手艺。看看喜欢吃什么,我以后就多做做。”吴奶奶笑得慈爱,手里的活一刻没停下。

    “吴奶奶,当年怎么不跟着妈妈去伦敦住。我的胃就不用遭罪这么多年了!”江珞望着满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手里捏着筷子跃跃欲试。

    “当年离开京城,跟着小小姐去了香港,广东话就已经听不懂了。要是去了英国,一把年纪连话都要不会说了。我还是回来的好,守着老宅子,等蓝蓝小姐和珞儿回来。”

    吴奶奶是江珞外祖家的工人,从小照看江珞母亲长大。之前听江蓝提过好多次,说想接吴奶奶到伦敦一起生活。可老人家执意要守着人去楼空的老宅,江蓝拗不过,就只好作罢。

    “吴奶奶,快坐下,多跟我讲讲江女士年轻时候的八卦。我猜她肯定是个叛逆少女。”

    “怎么叛逆也比不上你,没大没小的。在这儿,你这么说话早被人说没家教了。”江蓝轻敲了下江珞的脑袋,嗔怪道。

    “妈咪,妈咪,这样可以了么?珞儿最爱又聪明又美丽的妈咪了。”江珞拽着江蓝的手臂来回摇晃着,语调做作地拐出了山路十八弯。

    “快吃吧,吃都堵不上你的嘴。”江蓝宠溺地催促道。

    吴奶奶厨艺了得,烧的一手正宗的京菜。四喜丸子,京酱肉丝都是江珞在唐人街的京菜馆才能尝到的味道,还比动辄十几二十磅的要好吃太多。

    江珞的筷子在各个盘子间欢快地穿梭,一刻不停。

    “听说你们在缅甸玩的时候遇到一个大帅哥。长什么样?有照片么,给我看看。”江蓝突然开口询问。

    “又是季安跟你说的吧。什么呀!我连他名字怎么写都不知道。”江珞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嘴里的食物还没来得及全咽下,便着急解释道。

    “那你跟你妈我当年可差远了。”

    “才不要跟你这个反面教材学。萍水相逢,我才不会见到个帅哥就追着人到处跑。”江珞一副少年老成的表情,傲娇地说。

    “还损起你妈来了。无趣。喜欢就勇敢追嘛。”

    “季安都跟你瞎说什么了!谁喜欢他了!”江珞翻着白眼,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吴婶,你说是不是,真不像我的女儿。”江蓝故作嫌弃,调侃着,夹了一块鱼腩肉放到了江珞碗里。

    “吴奶奶!”江珞只能转头向吴奶奶求助。

    “哈哈,我们珞儿这么漂亮,肯定会遇到更好的男生的。你妈妈是急着让你找老公嫁人咯!”吴奶奶摸着江珞的手,笑得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线。

    “我可没有!”

    “这我相信,她肯定没有!”

    母女俩齐声反驳道。

    一餐饭淹没在了三个女人叽叽喳喳的谈笑声中。

    ————————————

    饭后,江珞想要帮忙一起收拾,被吴奶奶坚持赶出了厨房,只好乖乖上楼回了房间。

    她拿起手机播出了个电话,响了很多次,就在江珞以为会挂断时,终于被接了起来。

    “Elise,我还在收拾行李呢!累死我了!找我有事么?”

    本以为季安在蒲甘时提到要来京城,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位大小姐还真是说干就干,在半个月前搬来了京城。

    “需要我过去帮你么?顺便当面问问你跟江女士都说了些什么。”

    “呃……我……我没说什么呀?”季安一听,本能地心虚了起来:“前两天去燕大报到的时候遇到aunty,她请我吃饭的时候聊了几句。”

    “哦,一餐饭就把我卖了。”

    “哎你听我解释嘛……嗯……好像也没什么好解释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忽远忽近,人声时不时淹没在塑料包装纸和纸板箱的摩擦声中,“Aunty和我一样,也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会没勾搭上。我觉得,你们要是留了联系方式的话,肯定有戏!”

    “从缅甸到京城?难怪你和江女士这么合拍,满脑子都是粉红泡泡。”江珞顺手打开了免提,拿起床头柜上的书翻看了起来,还不忘吐槽一句,“都是恋爱脑。”

    “我要去趟超市,衣架买少了……”只听电话那头的人念念有词,一听到江珞的评价后又慷慨激昂地反驳起来,“怎么就恋爱脑了。现在能遇到一个心动的太不容易了!既然动心了就要行动起来啊!”

    “那走吧,去超市,我来接你。”

    “啊?……爱你!要是你谈恋爱能有这行动力,我和aunty就不用背着你八卦了。”

    “像你这样?一点计划都没有,只剩行动力了。”

    “我可是又有想法又有行动力的!主动跟来京城,制造一个大大的惊喜。然后用我火辣辣的热情打动对方!”

    “哦?原来季大美女不是来找我的……”

    ————————————

    超市里,江珞和季安一人推着一辆购物车,在人山人海中艰难地前行着。

    “怎么?这回又是为了追谁,跑到京城来了?”江珞追问。

    “这回不一样!”

    “你每回看到帅哥都说不一样。”江珞推着车,努力穿过人群,跟上前面欢快的步伐。

    “不好意思。”,“对不起,麻烦让一让。”

    ……

    季安回头,水汪汪的鹿眼亮晶晶的,甜蜜似要从眼尾漫出来:“真不一样!是完全不一样的心动!砰砰砰会害羞的那种!”

    “你真是……跟江女士一样恋爱脑上头……一动心就义无反顾地抛下一切。”江珞拿她没办法,又不放心地问,“怎么认识的?”

    “回去NSU参加毕业礼的时候。偷偷告诉你哦,他是访问学者,还是研究历史的呢……”

    “燕大的老师?还是历史老师?不会还是个老教授吧?!”

    季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看起来像是会喜欢白胡子老爷爷的吗?我是喜欢他那种读了很多书,看起来就很有文化很有才华的那种气质!”

    “那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江珞扶额,感觉季安这次的目标难度还不小:“等有机会,让你的爱情偶像江女士帮你把把关吧。同在燕大,说不定她还认识呢。”

    “好呀!Aunty跟我这么合拍,肯定会支持我的!”

    “是啦,她当年追去伦敦,你现在跟来京城。”

    “嗯哼,哪像你啊,什么事都规划得好好的,一点惊喜也没有。”一包芥末味薯片被季安抛到了江珞的购物车里,“试试这个,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更像江女士的女儿。”

    “就是要这样才尽兴嘛……哦!我要那盒青柠蛋糕。”

    周末的超市人特别多,两人总是被货架和来往的人流隔开。

    “嗯,拿了”,江珞一手拿着蛋糕盒一手推着购物车,目光还在烘培区寻找着什么,“就这么轻易地为了一个人改变原先的轨道?”

    “亲爱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生是旷野不是轨道!你不会觉得守着轨道就会遇到Mr.right吧。”

    “Who knows?有缘的话,兜兜转转也总会遇到的。我可不会因为一次心动就乱了自己的脚步。”

    “Onough if you fi person”,季安吐了吐舌头,“所以你终于承认心动了对不对!”

    “你又怎么知道他是不是那个对的人?”江珞不以为然,想岔开话题,“那边,帮我拿一盒菠萝包。”

    “错了又怎么样?”

    “谢谢”,江珞在人群中接过递过来的菠萝包,“那岂不是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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