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她眨了眨眼,像是在努力回想,过了片刻,她回答:“就……想认识你,又或者说想要问问你以后会不会后悔。”

    “后悔?”他不是很理解。

    “就是……”她努力组织措辞,“就是想知道你会不会后悔为了一个工作站在那个窄小的走廊整整一个小时,卑躬屈膝的,然后还没结果。”

    她越往下说记忆越是模糊,甚至,她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

    只知道他那双眼睛一动不动的落在她的身上。

    后来她笑了,又说:“可今天我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可笑?”

    “嗯。”她想点头,却因为醉意,没控制住平衡,所以坠了下头。沈肆见了,想说去扶,人姑娘又很快把头抬了起来,看着他,圈在眼角的全是嘲弄,“你可是禾实资本的沈总,铭盛的老总见了你都得卑躬屈膝,怎么可以把你和我相提并论。”

    铭盛在他眼里小的跟只蚂蚁一样,可是在博雅眼里却是一块香饽饽,是需要他们整个创意二部放弃假期去争取、去讨好的香饽饽。

    看着她,沈肆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声音跟着低了下来:“我以为在你眼里,我只是沈肆。”

    说起他的名字,程澈突然想起她还不知道他名字是哪个字呢,问他:“放肆的肆吗?”

    沈肆这才发现她不仅脸,就连脖子、耳根都红的不成样子。

    轻地一笑,原来是喝醉了。

    “嗯。”他应着她,“放肆的肆。”

    程澈仰着头看他,总觉得他在晃,于是伸手去制止他:“你别晃。”

    沈肆怕她摔,急忙扶了一把。

    不扶还好,一扶心跳直接乱了。

    周遭空气里充斥着她身上散发的酒味,当时她说自己酒量很好,所以就没制止,喝了大概有大半瓶,没承想醉成这样。

    她的气息很近,就在怀间。

    在酒窖对她萌生的念头,在这一刻,又从脑海呼啸而过。

    想亲她。

    亲她唇角。

    发了疯的想。

    薄汗打湿背部,他还没察觉,直到隔壁的门被人推开,703的租客从里面出来,撞见702门口一男一女拥着,愣了半秒,很快反应过来,埋下头急急往电梯口去了。

    而沈肆,才从那个念头抽离出来。

    将人送进房间,开好空调后折了出来,又将泡沫箱拆开,将里面的鲜果放进冰箱,注意到她冰箱门上有罐开过封的牛奶,看了眼日期,开封三天就过期了,索性帮她扔掉。

    刚将冰箱门关上,又想起她在西珑时对生活琐事的种种粗心,叹气,重新打开冰箱,将里面有贴保质期标签纸的东西都看了个遍,最后发现有半个冰箱的东西都是过期的。

    统统扔掉。

    刚处理好她的冰箱,搁在中岛台上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是程斌。

    “阿澈呢?”

    第一次,沈肆没办法光明正大的面对程斌,他顿了下,问程斌:“你知道她的酒量吗?”

    “酒量?”程斌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程澈的酒量他还是知道些的,“如果有段位,最多是青铜。”

    沈肆扶额。

    程斌明白了:“你们喝酒了?”

    “她说她酒量很好,我想着她家是酿酒的,所以……”

    “所以喝了多少?”

    “大半瓶红酒,全进她肚子了。”

    “……”

    “我刚给她送回家。”沈肆倒没瞒着程斌,“醉的有些厉害,我怕她明天是不能正常上班了。”

    “那怎么办?”程斌说,“我又不认识她领导,没办法帮她请假。”

    沈肆按了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

    “婶婶找不到她都打到我这里来了,我说她怎么不接电话。”

    “那现在怎么处理?”

    程斌也是服了这两人了,一个敢喝,一个敢给她喝。

    “不对啊,”程斌终于发觉哪里不对了,“你不是说你提前一天下南深是有事吗?”

    沈肆略略沉吟片刻,最后自动屏蔽他最后那个问题,径直处理:“你先给她妈妈回个电话说一下情况,我去找她领导帮她请假。”

    不等程斌是否同意这个方案,沈肆径自切断通话。

    盯着传来忙音的手机,程斌“呵”地一声笑了,肯定有问题,这两人肯定有问题。

    Alina接到沈肆电话时还以为是什么紧急工作,结果是问吴非电话,虽然不知道老板找吴非做什么,但Alina还是将吴非的联系方式给了沈肆。

    “程经理?”

    “我听她说他们公司和铭盛有合作。”

    “对对对,”吴非说,“我们铭盛的广告都是博雅做的。”

    “不知明天早上十点吴总有没有空,沈某想请您喝个早茶。”

    吴非既受宠若惊又被沈肆一个您字吓得后背冒汗,忙不迭的回话:“有空有空,沈总请早茶一定有空。”

    “程澈也一起,到时候博雅那边……”

    “明白明白,博雅那边我去跟他们要人。”

    “明天见。”

    因为端午节调休的缘故,本周的周日是工作日。

    九点已经过了,还不见程澈来,魏北尧算是坐不住了,将赵银银叫进了办公室。

    “程澈她什么意思?”

    赵银银一脸懵:“她怎么了?”

    “怎么了?”魏北尧险些被赵银银气死,“都十点了人还没来,她是准备为了一个署名权自离吗?”

    赵银银半天才明白过来魏北尧说的是程澈迟到这回事,她连忙帮程澈解释:“昨天晚上铭盛吴总的助理发微信给我,说让程经理今天早上去一趟铭盛。”

    “让她去铭盛做什么?”魏北尧立刻察觉到异样,“是吴总点名见她?”

    赵银银点头:“好像是,说是吴总要请她喝早茶。”

    “在哪喝?”

    赵银银摇头。

    早上十点整,程澈还在睡梦中,而沈肆已经落座在南深市茶楼排名第一的皓铭轩。吴非比他足足早了二十分钟来,见来人只有沈肆一个,顺口问了句:“程经理呢?”

    这倒让沈肆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吴非是个有眼力见的,见状,忙给沈肆倒了杯茶:“程经理责任感很强,对项目也非常负责,有时候就是太尽心尽力了,总绷着一根弦,偶尔还是需要放松一下的。”

    想起昨天她那副模样,沈肆又觉得她的工作好像是给她带来太多压力,但这又不是他现在可以干涉的事情,只好跟吴非讲:“她工作上的事情我很少过问。”

    吴非对两人的关系还没什么底,但讨好程澈总是出不了错的。

    一杯茶的功夫,才说了点和程澈相关的事情,什么都来不及聊沈肆便以后面有会要开为借口先行离开了。

    这倒让吴非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沈肆先是要请他喝茶,让他跟博雅要了人,程澈却没来,然后又跟他说对程澈工作上的事很少过问。

    吴心怡帮他分析的时候,对沈肆那句“她工作上的事情我很少过问”一个字一个字的抠细节。

    “老爸,他说的是很少过问对吧,也就是说会过问,但问的不多,然后问的不多那部分涵盖了铭盛。”吴心怡念头一转,问吴非,“最近铭盛和博雅有个案子对不对?”

    “对,战天狼这个游戏。”吴非说,“负责人是魏北尧,但创意方案都是程澈在做,地铁那边不是马上要投放宣传片和广告牌了么。”

    “这就对了,沈总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怎么说?”

    “你看,原本博雅和铭盛的饭局约在了端午节那天,可那天负责方案对接的程澈却没有来,魏北尧说她家里有事来不了,可一转眼程澈又跟沈总来我店里吃饭,这摆明她家没事,就是项目被魏北尧抢了,不开心了,所以不想来饭局。”

    “所以她就跟沈总提了这事?沈总才找上我?”

    “那肯定不能这么简单。”吴心怡头头是道地分析着,“你细细品一下沈总的话,他说很少过问她工作上的事,就是说程澈也没提,但昨天他们在我店里碰见了你,你又表现的和程澈很熟络的样子,沈总是个男人啊,自然要弄清楚程澈和你的关系,沈总这么一问,她这么一说,一来二去的,沈总就知道了魏北尧抢了她项目,但又顾忌程澈的面子,所以他才一个人来见你,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吴非也觉得沈肆突然请他喝茶没那么简单,一定有什么其他的深意。

    “对对对,你分析的对。”吴非大致明白沈肆跑这一趟的目的了,“沈总就是希望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是程澈,不然他没必要大晚上的让我去跟博雅要人。”

    父女俩刚分析出个一二三,助理忽然敲门进来汇报,说博雅的魏北尧想约吴非见一面。

    “不见不见。”吴非吩咐助理,“博雅那边除了程澈,其他人都不见。”

    末了,吴非还加一句:“就算是他们老总李靖来了也不见!”

    “什么叫做铭盛那边只见程澈?”魏北尧委实没有想到程澈还有这种本领。

    赵银银也是有点蒙圈:“是吴总的助理说的,除了程经理,其他人都不见。”

    说完,赵银银又觉得不对,“啊”了声补充:“说是我们大老板亲自去都不见。”

    魏北尧险些以为自己幻听。

    整个博雅都被铭盛这波操作给秀到了,甚至还没人弄清楚为什么铭盛会有这种要求,直至中午,程澈从睡梦中醒来,先是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时钟,当看清时针指向十二这个数字时,她猛地清醒。

    完!蛋!了!

    刷牙洗脸换衣服,十分钟后,她拿起手机出门,原本是想看一下工作群有没有炸,又或者魏北尧有没有送她上断头台,可一点开微信,最引她注目的是沈肆发来的。

    S:今早你是和铭盛吴总见面,已通知你的领导。

    很短,信息量却非常庞大。

    程澈脑子直接不转了。

    什么意思?

    她完全宕机了。

    拨通沈肆微信电话之前,她特地看了眼时间,临近十二点半,要么刚吃完午饭,要么正在吃午饭,要门准备吃午饭。

    三种可能,不会有第四种。

    南深市富冈区禾实大厦23楼,会议还没结束,沈肆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众人目光纷纷一抬,落在他那台会响的手机上。

    平时开会,沈肆是会将手机调为震动,只是今天比较特殊,看了眼微信来电,果不其然,是程澈。

    他抬手喊停会议,然后拿起桌面的手机转身往落地窗前去,接通。

    “你给我发的微信什么意思?”程澈需要一个情况说明。

    碍于会议室还有其他三十多号人,沈肆只能言简意赅:“字面意思。”

    “不是,如果我理解了你的字面意思,你觉得我还会给你打电话吗?”

    也是。

    不就是为了让她打这通电话他才说的含糊不清么。

    落地窗前,男人握着手机,身姿笔直,因为电话那头的话浅勾唇角,最后压低声音对电话那头说:“昨天有人骗我说酒量很好,结果酩酊大醉,程斌又没有你领导的联系方式,我只好假借吴非之名跟你公司要人,免得你真的自离。”

    原来如此。

    程澈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沈肆直接帮她约了吴非见面并且通知了魏北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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