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莫约一柱香的时间过后,学子终于回来了。

    此时杨博士正在学舍里巡视,学子们低头奋笔疾书,显然是杨博士布置了随堂练习。

    “方珏,你怎的吃了水不够、还端着一杯子进来?”杨博士瞟见方珏回来,眉头才舒展开来,却又见他手上还端着一盏茶,眉又紧紧向眉心聚拢。

    方珏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只见他路过顾子衿的桌子时随手将茶盏放下,“博士,我这是以备不时之需,万一等下我又渴了,岂不是还要出去一趟?”

    杨博士不是死板的人,见状叹了口气,让他快点回到自己的位置学习。

    茶盏碰到木制的桌子上,发出了一点声音,顾子衿微微抬头,却没有拿起茶盏饮水,只低头继续写字。

    旁边的方溱溱心思本就不在习题上,当然,不会是主要原因。

    她时不时就瞥一眼顾子衿看看她写完了没,此时也看到了顾子衿只抬头看了一眼茶盏。

    方溱溱先是抬头看了一眼博士所在的位置,然后小声对着顾子衿说:“子衿,你不是想喝水吗?怎么不喝啊?”

    顾子衿手一顿,原本笔停留的地方染上了墨晕,她仍不抬头,只看着那团黑点,“我不渴——咳咳!”

    原本白净的纸张染上了点点红梅——顾子衿咳血了。

    她很快将血迹掩住,用袖子擦去了嘴上的那点猩红。顾子衿偏头朝方溱溱看去,发现她并未注意到,便放下心,继续写着题目。

    方溱溱此时在和刚回来的方珏聊天。

    “我怎么就走了一小会儿,你们就做起题来了?”方珏假模假样地把书打开,提起笔,身子微微向后倾,朝方溱溱问道。

    方溱溱凑上前,小心翼翼地把桌子往前移了一点,低着头,装作一副很认真地模样,“就方才杨博士抽了几人回答问题,他们回答得不好,把杨博士气着了,就让我们抄几遍前些日子学的,再把自己的理解写上去。”

    方珏明了,他偏头用余光瞟顾子衿,发现茶盏仍未被她拿起,“子衿,你不喝吗?”

    顾子衿终于抬头,她微微摇了摇头,抿唇,手也将毛笔握紧,“我不渴。”

    后她又咳了两声。

    方溱溱见状,凑过去劝她,“子衿,你别逞强了,病还没好全,喝点吧。”

    “这是我专门去找吴昊要的,现在还热着呢。”方珏邀功。

    难怪方珏方才去了这么久,原来是去为顾子衿要水了。

    顾子衿只小声道了谢谢,仍没有去动那盏茶。

    “方珏,安心做题!”杨博士明显生气了。

    方珏一瞬间弹回自己的桌子上,“博士,我是问溱溱要写什么呢。”

    杨博士眉头皱得很紧,眉心处已经形成了一个“川”字,“莫颖就坐在你旁边,去问方溱溱,舍近求远作甚?”

    莫颖听见自己的名字,抬头看了一眼,随后又专心写字了。

    “博士,男女大防啊,我问莫颖总归不太好吧?”方珏嬉皮笑脸的。

    方珏与方溱溱是表兄妹,但前者从小在燕京长大,家中的规矩也不算严,所以养出了他这幅脾气。

    “你……唉!”杨博士终是无言,但看的出来,被气的不轻。

    杨博士本人平时较为死板,也最是看不惯方珏这样脾性的人,平常待人待事也比较严苛。

    “博士,您不是常说要我们向昭和公主学习吗?我问溱溱,溱溱要是不知道,不是正好问公主吗?”方珏见杨博士真给他气着了,连忙找补。

    杨博士看了一眼顾子衿,气更是不从一处来。

    顾子衿向来在国子监的功夫做的好,很好学但身体虚弱,常常因身体原因来不了国子监。

    而方珏,就是一不着调地公子哥儿,特别是在国子监的时候,经常惹博士们生气,就如今日的场面前几年发生过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杨博士不再搭理他,偏头去看另一边——眼不见为净。

    方珏接下来也老实了许些,没再偷偷摸摸地和方溱溱说话。

    ——主要是怕杨博士和苏博士说,到时苏博士万一和他爹一说,免不了一顿竹板炒肉了。

    顾子衿却是越发难受了,几欲咳血,都忍住了,

    国子监每日共四节课,好不容易挨到了下学时间,顾子衿只想立刻收拾东西离开,但却被其他人绊住了。

    “皇妹,你要去城西看杂耍吗?据说是从外域来的班子哦。”顾思叫住她。

    顾子衿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许久才牵起一抹笑容回答她,“不了,我对杂耍没有兴趣。”

    她没等顾思的回答就快步离开了。

    顾思却有些不懂她的话,挠着头同温弛等人说,“可皇妹之前还说喜欢看杂耍呢,前几年我同她一起去看杂耍,她还很开心呢!”

    “思思,人是会便的,昭和小时候喜欢的长大了可就不一定还喜欢了。”顾易荇看着顾子衿离去的背影,突然转头同顾思解释。

    陆白简此时也该走了,她小声同几人告别,“我先回家了,你们记得注意时间,别迟到了。”

    秦知常心情也不好,但听到顾思的疑惑言论,也分析了一下自己的理解,“昭和公主是身体不适吧,她上课时连连咳嗽,我方才瞧她走路都有些不稳了。”

    温弛点头,“是啊,昭和公主好像咳血了。”

    上节课的课间,温弛去如厕,回来时见顾子衿嘴角似乎有点点红猩,关切地问了一句,顾子衿表示没事,他也没有再过多询问。

    不过他回到位置上后,又向顾子衿的方向看了一眼,看见了一块沾满血迹的手帕。

    当时温弛和顾思说过一嘴,不过顾思似乎没有听到。

    “是吗?皇妹的身体怎么越来越不好了,明明这几年也没有生什么大病啊。”顾思震惊,可能的确是没有听到温弛的话。

    “好了,你们快点去玩吧,昭和左右也不会出事的。”顾易荇也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国子监下午的课一般都不是正课,都不需要书,去六堂选择自己感兴趣的课就行。

    顾子衿一般都是练习骑、射,或者是棋艺。

    顾思对这些都感兴趣,常常在此处待一会儿,就会跑到另一处了。

    “公主!”兰因才接到顾子衿,还没上马车,就见她身体晃了一下,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兰因向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她,赶忙招呼驾车的侍卫,一齐将顾子衿搀扶上了马车。

    侍卫也是顾子衿的人,自从她开始建立自己的势力网,身边伺候的都被她想办法换成了自己的人。

    兰因这些年学了一点医术,身边常备着一个小药箱,以应对像今天的突发情况。

    侍卫将马车赶得很慢,兰因在车内为顾子衿施针。

    不多时,顾子衿就醒了。

    兰因递过去一杯水,“公主,这是从宫里带出来的。”

    顾子衿接过杯子,递到嘴边,手一顿。

    “这是养身子的饮品,是我亲自熬的,没经别人的手。”兰因笑着补充道。

    兰因话落,顾子衿将水一饮而尽。

    “春华呢?”她问。

    兰因将杯子从顾子衿手中接过,又为她倒了一杯子,放在了小桌上,“春华在盯着宫里那群人呢,顺便为您准备去秋猎的用具。”

    顾子衿闭眼假寐,“莫要太过繁杂,多备些伤药,其余的一切从简。”

    “我们都知道的,公主,放心吧。”兰因点头,又忍不住劝她,“您决定的事儿,我们也劝不动,但这些时日您好好休息,莫要太操心,一切都有我们呢。”

    顾子衿睁眼,眼睛看向前方,瞳孔漆黑,似乎透过帘子在看着什么东西。

    “是吗?”她问。

    兰因心惊,“您的意思是,春华……”

    顾子衿又闭上了眼,没有搭理她,任她自己在那里思索。

    兰因想不明白,顾子衿的话太模棱两可,她悄悄地看了看背靠着车厢的顾子衿,又回想这些日子春华的举动,没发现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会不会是其他人呢?

    兰因想着。

    “公主,到了。”侍卫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

    顾子衿睁开眼,起身。

    “别猜了,走罢。”她说。

    兰因回过神来,跟住顾子衿的步伐,下了马车。

    兰因扶着顾子衿走在宫道上,时不时看一眼顾子衿,欲言又止。

    “你若是想不明白,自己去问春华,我脸上没有答案。”顾子衿看着前方,漫不经心地对兰因说。

    兰因被吓得一激灵,没敢说自己真在想这个事儿,“公主,我在想今儿中午有些什么吃的呢!”

    顾子衿睨她一眼,没拆穿她这很假的话。

    东门离栖凤宫不算近,加之顾子衿有些不适,走得就更慢了。

    约莫两柱香后,顾子衿才回到栖凤宫。

    “公主,咱还是坐步辇吧,您的身子怎么受得住!”春华站在宫门口等着顾子衿,她见顾子衿面容苍白,忍不住劝说。

    顾子衿今日上学时特意嘱咐她们,下学后不必备步辇在宫门候着,她自己走回来。

    “进去吧。”她不欲多言。

    兰因一直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春华,惹的春华有些不耐。

    “你今日吃错药了?”春华跟在顾子衿后面,与兰因并排着走。

    兰因有时为了试药,以身做险,常常把自己弄得不能见人。

    “哼!”兰因此时更加奇怪了。

    “公主,她真的吃错药了?”春华问顾子衿。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