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夜晚并非寂静无声，病房外来自不同人的脚步声回荡着，苏年已经躺在安详着睡着，如果不是旁边那个碍眼的石膏和浓厚的消毒水味，还真跟原本在寝室里一样
高悦看着那打石膏的左手心疼坏了，她不只一次的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如果她早点到的话，她就不会遭那么多罪，说不定现在还可以活蹦乱跳的出院跟她吐槽消毒水的味道很重
现在时间回宿舍应该也锁门了，高悦索性就坐在躺椅上打算小歇一会，可能刚刚神经绷的太紧了，现在一放松下来就立刻进入了睡眠
不过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高悦这种长时间深层睡眠的人也开始做梦了
高悦梦到自己在一个纯白空间里，有着一扇窗户，里面看得到外面，外面看不到里面
苏年被十几个魁武的小混混给包围，把头抵在墙壁上，小混混们拿着球棒，一下一下的打在苏年身上，肉眼可见的伤痕浮出，被打的女孩看起来很痛苦，用手将身体抱着，嘴里不断念着高悦的名字，期待奇迹发生
但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高悦看到了，但无论她怎么喊怎么敲，这个窗户就是纹丝不动，无能为力的无助感涌上，但其实高悦很清楚，这就是个幻境而已，她没办法透过幻境拯救苏年，就跟她无法代替苏年承受痛苦一样
想做的事情做不到，不想碰到的事情却接踵而至
或许是因为学校强制调整的作息吧，苏年也是五点多就起来了，她之前可没少这个时间起床补作业
但此时也顾不上什么作业不作业的了，刚起床就感觉到了一股头晕感，想要继续躺下休息却止不住的开始呕吐起来，高悦眼疾手快的拿着了个塑胶袋接着，不过昨天也没有吃晚餐，也吐不出来点什么，只吐出来了点胃酸
抬起头来，苏年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似的，不过好像每次苏年情绪低落或激动到一个点时，就会短片，她本来就是个念旧的人，她的身体在保护她
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一点血气，只是怔怔的问
“我妈跟我爸呢？”
苏年是真不记得她父母来过，高悦突然不太想告诉她真相了
外在原因当然是怕苏年想起来后会难过，想到那些话会厌恶自己，她在这环境多久了，她多讨厌自己啊
苏年一直在把自己藏起来，把自己裹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外皮，她家在同龄人中算有钱，大家都觉得她应该过的很幸福，她就演出来大家想要看到的样子，天真、烂漫，不谙世事，但小动作是改不了的，她自己可能也没有发现
长时间无法专心的左顾右盼，外人看起来没有理由的情绪消极，长期保持的防守心态，可能久到她自己都忘了
世上最可怕的不是身处泥滩，而是用病态的眼光看着病态的自己，觉得自己没病
但还有个私心，高悦不想让让苏年去找她爸妈，或者说让她爸妈过来，这样她又会变成一个外人，而且昨天那些话就会真的让她听到
苏年哭起来像一朵娇弱的小白莲，美丽而又惹人心疼，但高悦不敢再看到她哭，多哭一秒，都是她的心在滴血
“我来的时候你父母在楼下交费，不过好像没有上来”
最后高悦还是昧着良心回答了这个问题，此时此地，她不想有其他人在这里，多一个人她都感觉自己是多余的，只有两个人待着她才感觉安心
“我父母是不是不要我了？”
苏年冷不丁的冒出来这么一句话，高悦否认了，但苏年的心情却看起来没有丝毫好转
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
“我父母不要我了，我们班的人讨厌我了……”
“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造孽了，我这辈子，好像没幸运过，所有人都不要我了”
“没有”
“那妳说，这世上还有谁要我？”
“宋欣怡、谢挽挽……”
“那你要我吗？”
“我不要你，我爱你”
“你真的爱我吗？是口头禅，还是为了哄我开心的”
“我爱你，属于恋人的喜欢”
我不会离开你，我会努力不让你感觉到不安，让你不用隐瞒自己
因为我爱你
“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这个问题高悦还真的要想一下，明明就不到半年的时候，苏年却直接闯入了她的生活
高悦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苏年拿着历史课本躺在她床上往她身上靠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已经相处好一会了，心动从来都不是夏季限定，也可以在秋天的夜晚中生根发芽
那是她第一次那么想留住一个人，她明亮如月，，说起来像是见色起意，但后来的每一个瞬间，她都会为不同的她心动
“你之前在我床上睡着的时候吧”
苏年听到这个回答笑了起来，笑的很轻，不过能感觉的出来是快乐的
高悦其实有点紧张，她不确定苏年喜不喜欢她，会不会介意他们两个都是女生，但还是假装平静的看着这一切
“那真好啊，这应该是我人生唯一一件幸运的事了吧”
“我也很喜欢妳的，高悦”
下午大概过了放学时间的半小时后，谢挽挽和宋欣怡两人也来到了苏年的病房，看状态应该也是跑过来的
宋欣怡脸上也没有了平常的吊儿郎当，拎着水果还有寝室剩下的零食就过来了，还被谢挽挽嫌弃说太没诚意
但来的路上匆忙，也来不及买其他东西
宋欣怡更是连口大气都不敢出，讲话都轻声细语了起来，毕竟她其实有意识到这件事发生的起因是因为她，因为她喜欢那个夹娃娃机里的公仔
她也怕苏年迁怒，更怕苏年昨天晚上受了什么刺激
苏年咬着削好的苹果咬了一口，注意到病房里感觉有点安静，干脆自己先开个头
“不是，你俩过来啥话也不讲，我是死了啊那么安静”
宋欣怡瞬间激动了起来，她可憋坏了，上来就抱着苏年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一会，不外乎就是自责自己和关系伤口情况而已，听到没什么问题后才放心
但其实没有恢复的那么快，尤其是还有了点脑震荡，高悦在旁边削苹果注视这这一切，她知道苏年是为了不想让这两人担心才装的，虽然本意是好，但火还是一下就上来了
“悦姐你砸了啊，这眼神幽怨的，你晚上照顾太累了？”
宋欣怡还没注意到高悦的脸色，只觉得高悦只是照顾太久有点累了而已，但本人此时想直接把她丢出去，别打扰苏年休息
不过谢挽挽还没那么瞎，注意到人表情不对就把宋欣怡这个大嘴巴给拉出去了，留苏年一个人在里面休息
说是照顾，其实高悦感觉自己也没帮到什么忙，苏年不知道是不是原本就嗜睡，这撞一下基本上一天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在睡觉，其余时间她不是帮忙倒水就是扶她去上厕所而已
苏年看起来情绪还没完全恢复，但也还算平稳，不睡觉的时候就一个人拿个宋欣怡带来的平板吃水果看影片，甚至偶尔看到好笑的片段还会给高悦看，笑的很大声
不看影片时就是在做康复训练，闷坏时就让高悦扶着她去外面走一走，但其实她就是手骨折，不至于到要被扶着，高悦也知道，但苏年提了她就扶，有时候还会整个人身体往高悦身上靠，要不是因为伤口，苏年很想每天都死黏在高悦身上，跟大部分热恋期的情侣一样
在住院时，张佑震的父母听说已经跟苏年的父母谈好私了了，面对这个结果苏年肯定是不服气的，苏年父母讲了多久他们家多穷张佑震他们家给了多少钱也听不进去，苏母看起来都想打人了，最后她哄了好几个小时苏年心情才算好点，但一说到这事，脸上的忿忿不平显而易见，毕竟自己被打到都住院了，也不太可能马上就真的放下
谢挽挽和宋欣怡当然尽量不在苏年面前提这件事，大部分的内容不是学校的八卦就是一些零碎的小事，在这点上苏年和宋欣怡还是很相像的，谢挽挽也会加入聊天，就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来
开学后来的更频繁了，每天往医院跑跟打卡一样，除了过年期间，基本上每天都在病房里，一待就是半年
高悦通常不会加入话题，就在旁边默默的削苹果，听着他们讲话，偶尔被问到问题就回应几句，还被宋欣怡夸说高悦很像那种贤妻良母
对于这个称呼本人没有什么意见，倒事听的人乐了，有事没事就要拿这个词出来调侃一下，高悦通常也没有什么直接的回应，可能浅浅的笑一下，或者伸手摸一下苏年的头
可能是因为现在朋友闺蜜间行为亲密的女生太多了，就算两人这样也没有被问说过是不是情侣，偶尔宋欣怡提到时也是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讲的，倒也没人真的放在心上
护士也会进来确认一下苏年的状况，聊天时也只会把他们的关系认定为“很好的朋友”
仅此而已，但本来他们两个也都不是什么特别喜欢出风头的人，也没人真的想去证明什么
养老生活过太久了，苏年发现了一件事情
现在一月已经要过去了，而她还剩半瓶的星星没有折完
现在手还伤着，更不太可能折了
只能先让谢挽挽带过来，趁着高悦睡着时能折多少折多少，最好至少有个七八分满，不然看起来总觉得诚意不太够
就因为这个想法，苏年至少被谢挽挽笑了三天
晚上黑灯瞎火的，苏年顶着个手电筒的灯光就开始很艰难的折起来，不太敢用小台灯，怕光线太亮高悦就醒来了
刚折两颗苏年就想到了一个新点子，她们现在都在一起来，用纸星星好像也太单调了点，就学着网路上的教程折了几十个爱心，有了折纸的经验再学其他的图案相对的也更容易上手
但毕竟一只手打着石膏，只用一只手很难折，好几个小时后困了，也没管什么就放在高悦视线死角的地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