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翎墨阁的云中城到缙云宫的明昭城，坐马车也花了近半个月的时间。
好在一路过来都有‘自己人’照应，不然恐怕还得多花些时日。
这期间，苏梦月也没闲着，已经把有关明昭城以及缙云宫的情况都了解个遍，就连城中的大小家族势力都没放过。
缙云宫实际上是由其统辖的四州中的顶级世家组成的一个势力，而缙云宫的宫主则由最强大的世家家主担任。
除了这些世家，明昭城内也有不少尚未表明立场的豪门世家，嗯......到时可以试着拉拢他们加入翎墨阁，毕竟多一点力量就多一分胜算。
进入城内，马车驶上专有的驰道，宽度可供三辆马车并排行驶。
道路边皆是盖有两层的木制房子，一楼的窗户以下的部分则用石块堆砌。
驰道边鲜有有行人，一路上只有在阳台边吹风，或是听到声响好奇探出窗边观看的人注意到这辆马车。
这辆马车并没有带给他们新鲜感，那些人自然继续埋头做着自己的事。
“嗒嗒嗒”马蹄声逐渐舒缓，苏梦月打开车窗掀起窗布的一角，两幢朱红色楼阁映入眼帘。
其中主楼飞檐五层，外形呈八角形，顶覆金色琉璃瓦，楼体由圆木支撑，翘角向外伸展，并雕有雀莺，散发着古朴典雅的韵味。
而副楼仅有两层，外观也不如主楼华丽，对比之下显得小巧玲珑。
两座楼阁周围堆砌有近三米的高墙，防止‘闲人’擅闯。
这便是涵春楼，翎墨阁设在明昭城的据点。
兄长让她进了城后就去涵春楼找一个叫‘雪姨’的人，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涵春楼的掌柜。
马车并未停在正门，而是改道停在侧门，毕竟现在的苏梦月可不是翎墨阁的阁主，而是一位家境贫苦，为了谋生而不得不卖身为伎的农家姑娘。
苏梦月刚下马车，侧门缓缓打开，一道女声随之传出：“哟，让我看看是谁来了，是新来的姑娘吗？”
一位皮肤白嫩，看起来只有20岁的女人进入视线。
梳着高马尾钗着一支鎏金翠燕簪，五官分明，身着抹胸长裙外披一件白色薄纱，双手交叠在腹部，朝苏梦月款款走来，一举一动无不流露出优雅，端庄。
身边还跟着一位身着黑色侠客服，腰间佩刀，面部影藏在银色面具的守卫。
“雪姨？”苏梦月试探地说了一句。
“不错，还算有礼貌。”雪姨笑着打量苏梦月，声音裹挟着妩媚“本来以为会晚几天，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说完，她朝车夫摆了摆手，车夫会意地点头，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好了，先到里面歇歇吧，一路颠簸肯定累坏了。”
苏梦月稍微迟疑了一会儿，目光瞟向那佩刀守卫。
嗯......关于这名守卫，苏梦月虽然忘记了他的名字，但记得他的天赋不错，实力在翎墨阁内也算中上水平。
而那守卫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目光，若无其事地瞥了一眼苏梦月，
和守卫对视后，苏梦月确认是自己人，便跟着雪姨进入。
待二人进入，守卫观察一圈，确认没有异常后才关上侧门。
侧门后是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两边种有几棵槐树，圆形绿叶随风飘荡。
“对了，不知姑娘芳名是何？”雪姨走在前面问道。
“宋筠。”苏梦月应了一声，脚下的石板路发出细微的声响。
说起来雪姨也算是翎墨阁内重要的人物，翎墨阁在明昭城内的情报网就是她一手建立起来的，哪怕是在缙云宫的清扫行动下，她依然能够保住情报网的主要框架不被摧毁。
不过雪姨的出身并不好，家中只有她一个孩子，一家三口人仅仅靠着几亩地勉强维持温饱。
然而那时正处于战乱，雪姨所在的村子遭受波及，父母不幸遇害，雪姨也差点被溃逃的官兵掳走，好在被阁主，也就是苏梦月的母亲所救。
阁主本来想给她找一户人家好生照料，但亲眼目睹父母遇害的雪姨却不肯，并且想要阁主能够教她一些本领报仇。
无奈之下，阁主便让雪姨学习有关情报的东西，雪姨也在这方面表现出超越常人的天赋。
在明昭城建立完整的情报网时，雪姨才刚及笄，而三年后苏梦月才出生。
很难想象雪姨一介女子是如何完成这些一系列任务的。
“宋筠......”雪姨默念着名字，若有所思：“听说你的琴技也不错，是谁教你的？”
这些信息雪姨其实早就知道，只不过为了保险以及让苏梦月的新身份更可信，流程还是要走的。
但雪姨只知道苏梦月是新来到涵春楼的线人，至于其它的她一概不知。
“母亲教的。”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甚至没有经过考虑。
原来的说辞是跟着邻家的一位花魁学的。
就算不考虑说辞的不一致，相较于前几次的对话，这个问题回答得过快，不免让人感到突兀。
不过这也怪不得苏梦月，自从父母走后，一提起和父母有关的事情，她就难免条件反射。
雪姨停下脚步，轻笑一声，转身牵着苏梦月的手：“别紧张，我又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坏人，是吧？”
雪姨手指修长，触碰时，有一股暖流直抵心房，让人感到温馨。
“嗯。”苏梦月点头回应，跟着雪姨来到一处院子。
院子的墙根下植有各色花朵，空地摆放着一张圆形石桌和几张石凳，正前方则是涵春楼的副楼。
此时正有一位女子依靠着二楼的栏杆望着远处，一缕微风拂过女子的盈盈青丝，哪怕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不动也令人移不开眼。
这样一来，苏梦月就更加疑惑兄长为什么要让她易容成那样，相貌美好，明显更占优势嘛。
“到这边坐吧。”雪姨牵着她坐在石凳上，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
“这里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得多。”苏梦月不由得感慨一声。
起初听到‘涵春楼’时，便以为只是个普通的酒楼客栈什么的，没想到这楼阁的华美程度已经可以和翎墨阁内的楼阁相媲美。
真不知道建起这两幢楼阁花了多少钱......
“是吗？姑娘可能不知道这楼阁和缙云宫里的相比可差远了。”雪姨的话语间流露出淡淡的讽刺。
光是想想苏梦月就忍不住吸了口凉气，放在腿上的手已经开始偷偷算起了数，最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缙云宫的宫主还真是奢靡。
有建造楼阁的钱都能培养出好几位修行者或者武装起一支百人军队了。
“好了，有些事以后再说吧。”雪姨清了清嗓子，说话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既然来到这里，那么一切都要听从我的安排，如若发生什么事情也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明白吗？”
直到雪姨开口，苏梦月这才拉回思绪，犹如鸡啄米般点头“知道了。”
“这就对了。”雪姨的注意力落在苏梦月的面纱上，“这是......”
“小时候让一种虫子给咬了，再加上没钱看病，拖着拖着就成了这样。”苏梦月露出那半张“略微”狰狞的面部。
雪姨的笑容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担忧“真是个可怜的姑娘。”她伸手想要触碰：“疼吗？”
苏梦月放下面纱说：“不疼，但是我怕这东西会传染，雪姨还是不要碰比较好，不然......”
哐当——
楼阁的门忽然打开，一位面容姣好，身着黛紫色长裙，披散着秀发的女子端着托盘走出来，似乎正是之前在楼阁吹风的那名女子，就是头上多了一碗水。
托盘上盛着两个茶杯和一个正向外吐白雾的茶壶。
将托盘放在石桌上，女子庄重地拿起茶壶倒茶，接着把茶壶推到苏梦月跟前时，目光迅速扫过她，收起托盘在一旁立候。
一张套动作下来，头上的瓷碗愣是没有洒出来一滴水。
这道目光被苏梦月精确捕捉到，让她有点不自在。
“谢谢。”苏梦月只好拿起茶杯细闻，品了一口，脑海中搜寻着这位女子的信息。
黛紫色长裙......喜欢穿这颜色的好像只有涵春楼内的花魁——莺歌。
她自小就跟着雪姨，年龄比苏梦月大一点，不仅长得好看而且尤其擅长掌上舞，曾经还有位富家公子包下一整晚，就为了能独自欣赏她的舞蹈。
既然是雪姨的人，那应该没什么问题。
“还是你这姑娘懂事。”雪姨也品了口茶，见莺歌顶了碗水会心一笑：“还在练习呢，我记得你不是早就学会那些礼仪了吗？”
“学会不代表熟练。”莺歌躬身回道，话语没有半点起伏。
“嗯，好像还挺有道理。”楼阁的门虽敞开，但不见其他人出来，雪姨对莺歌说：“其他姑娘的，都快中午了，不会还没起吧。”
莺歌：“都起了，不过待在房间里试着您昨天给她们的衣服。”
涵春楼的收益大部分归雪姨，楼内的艺妓想要添置点衣物都得找雪姨，待雪姨算好账才会遣人购买，若是不够就得从个人的账上扣
当然，雪姨心情好时也会给她们买些衣服饰品，再加上她脾气好，待人也体贴，不少人甚至都认雪姨为干娘。
“对了，这位是新来的姑娘，宋筠。”雪姨起身向莺歌介绍起苏梦月。
莺歌这才顺着雪姨的指尖细看苏梦月，注意力同样集中在那面纱上，透过面纱虽看不到右脸的情况，但靠近些还是能看到右脸的颜色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
“叫我阿筠也可以，在家里时周围人都这么叫我。”苏梦月默默低下头，作出不想让人看见右脸的掩饰动作。
莺歌嘴唇微动、欲言又止，最终只吐出两个字“莺歌。”
苏梦月点头回应，这样跟冰块一样冷的人，她还是头一次见。
气氛一时之间尴尬起来，雪姨只好笑着缓解气氛：“若是有什么不清楚的你也可以问莺歌，你别看她这样其实......”
“咳”莺歌迅速咳出声，头上的水差点洒出，“我先回屋准备晚上的筵席了。”
话音刚落，莺歌便准备溜走，却被雪姨拦住：“诶，别着急走啊，我正好还有事情要办，你带阿筠去看看她的住处，”
莺歌被迫停下脚步，目光心虚的移到别处。
苏梦月忍不住疑惑起来，她似乎在隐瞒着什么，难道是住处有问题？得想个办法探查到底是什么。
趁着莺歌愣神之际，雪姨又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别忘了，这还是你说要让阿筠跟你睡一屋的，这可不能反悔哦。”
莺歌失神地看着雪姨，小声嘀咕：“.....您也没说是今天啊。”
雪姨可不管那么多，面带笑容的拉着苏梦月到莺歌身边，走之前特意嘱咐莺歌要照看好苏梦月。
“好，知道了。”莺歌只能叹了口气，无奈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