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守阁的男人听见这动静,飞快从椅子上起身,他手掌轻舞,就有苍绿的树枝瞬间从地面伸展出来,稳稳地将孟玥接住。

    孟玥被树枝放到地上,男人便劈头盖脸一顿骂:“好端端的去二楼做什么,不知道那是禁地吗?!今日若我不在,只怕你现在早就变成一滩肉泥了!”

    其实孟玥真不知道藏书阁的二楼不能去,但男人正在气头上,她只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弟子知错,还望前辈原谅。”孟玥努力把肩膀缩起来,装出一幅害怕极了的模样。

    男人见她被吓得魂不守舍,深深喘两口气,胸腔中郁结的怒气渐渐散去,他冷哼一声,重又躺回椅子上,阖眼开始假寐。

    孟玥经过此事,没了继续找功法书的心思,打算离开,但她对楼梯口出现的剑谱很好奇,所以临走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前辈知道什么是倾雪剑法吗?”

    摇椅停滞一瞬,就继续随着男人的动作晃着,他闭着眼,漫不经心地说:“不入流的功法罢了,从未听说过。”

    那剑谱都能自己飞出来,肯定不会是不入流的功法,只是这男人不愿说,孟玥也不好强求,只行了一礼,说道:“既如此,晚辈就不打扰了。”

    在她离去后,原本阖眸的男人,却是慢慢睁开眼,一脸复杂地看向二楼楼梯,嘴里喃喃道:“一个小弟子,怎么会知道简辛筠的剑法,他都死了多少年了,怎么还这么招人惦念。”

    男人活的太久,许多事儿都记得模糊不全,但他对简辛筠的印象却很深刻,即便只年少时远远看了一眼,到现在都不曾忘。

    他记得那年刚修仙,连剑都拿不稳,就跟着宗内的师兄弟去守山门。山下,有个提剑的清瘦少年,一步一步走来,无数弟子怒喝着要将其斩杀,他们举着剑,如潮水一般朝少年涌去,但没来得及动手,就已败于他的剑下。

    少年其实什么都没做,没伤人,也没杀人,他只是举起剑,动用灵力,刹那间,就有无数冷白的光点纷纷而落,浩瀚的天地仿佛下了一场大雪。

    而近距离观赏雪景的弟子们,则看清雪其实不是雪,而是一道又一道,锐利到能将人的头颅瞬间砍断的剑气。

    倾雪剑法,剑气冷厉无数若霜雪纷落,只是瞬息间,所有守山弟子的命门就被一把剑紧逼。

    在极度的恐惧里,男人听见师兄颤巍又惊恐地说。

    少年是拥有天生剑骨,最有望得道成仙的修真奇才——简辛筠。

    “可惜啊。”男人叹口气,想起什么,很是惋惜:“再厉害的剑修,到底还是输给自己的心魔了......”

    ===

    虽然从书里得知了合欢蛊不是什么要人命的东西,但孟玥依然觉得白起言的虚弱奇怪。

    她在心里问着系统:‘补元草能治白起言吗?’

    系统说:【补元草只能治普通的伤,他中的是死契,补元草治标不治本。】

    ‘死契?’孟玥还是头回听说这个词,‘什么是死契?’

    系统跟她解释:【以性命作为条件,必须履行的契约。】

    孟玥是这么理解的:‘你的意思是只要中了死契的人,没有按着契约的要求做事,就会死吗?’

    【对。】

    ‘谁这么狠心,对他下这种东西?’

    系统不说话。

    孟玥觉得白起言现在应该是违背了死契的内容,所以才会变得虚弱,她问:‘我没办法救他吗?’

    系统沉默一会儿说:【有,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孟玥有点不解:‘草不是能源值够就可以种吗,难道我几千的能源值花完了,不可能吧。’

    她到现在就只换了个剑修草而已。

    系统说:【不是能源值的问题,是现在的你还没有资格。】

    ‘种这玩意儿要什么资格?’

    系统又不说话。

    孟玥算是发现了,这个系统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想知道的东西全都问不出来,无语一阵子后,她兑换了两棵补元草,打算去给白起言吃。

    但再一次到天流阁的时候,阁门却被人紧紧关闭着,她连白起言的面都见不到。孟玥有点丧气地回到听风苑,坐在房中拿起一本功法书,开始看。

    原身虽然是个废物,但是看样子很憧憬修炼,她房内的功法书小至引气入体,大至阵法道谱,全都有,而且书本的页脚泛着浅黄,一看就是上年头的老东西。

    孟玥拿起一本最基础的引气入体,开始看,边看她边伸出右手,指引着空气内的灵力,向她体内涌入。慢慢的,体内空虚的经脉,开始充斥着饱满的灵力。

    一瞬间,她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随之而来,疲惫一扫而空,整个身体开始变得轻盈,似乎只要她愿意,就能在浩荡无所依的空中任意徜徉。

    孟玥觉得这可能是突破的征兆,她继续指引着灵力入体,但这一次,原本乖顺的灵气却变得不听话起来,不再顺着心意流动,而是莽撞的四处乱闯。

    她意识到不能让这样的灵气入体,但书上只记载了如何引导灵气入体,却并没有说如何消散灵气。

    孟玥只能心一横,干脆把手中积蓄的灵气朝窗子打,轰隆的一声巨响,窗户立马碎裂开来,纸片和木头碎屑飞了满房。

    她咳嗽着跑出去,只见房间原本的窗户处,俨然出现一个大洞,正庆幸还好没人看见时,裴双却从隔壁的房间走出来了。

    他本就清隽挺拔,如今穿着一身黑衣更有股漫不经心的沉稳,远远望去,倒是有些让人不敢接近的气势。

    不过这气势大概对孟玥无效,因为裴双在看到她的那一秒,就已经一脸惊愕地走到她身边,眉眼间充满温润的喜色,他一把握住孟玥的双臂,问道:“你怎会在此?”

    孟玥觉得这话应该由她来说,但她还是很老实地回答道:“这不是我的房间吗,为什么我不能在这儿?”

    裴霜眼眸微张,有些许困惑:“可你已经被宗主收为弟子,按理你该在他的问天山住下的。”

    孟玥跟他把薛寒淞还有韩青的事儿,又具体说了一遍。

    “你要住在何处,我无权过问,只是——”裴霜告诉她:“宗主每日寅时在问天山授课,听风苑与问天山相隔甚远,你难道要每日起早赶过去吗?”

    这事儿孟玥不知道,现在听裴双这么一说,她倒是真的有去问天山住的心思了。

    “那我明日便搬过去。”孟玥想睡个好觉,不想跟上班似的起早通勤。

    闻言,裴双握住她双臂的手不由得紧了紧,他垂下眼,有些失落,却还是强撑着,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意,道:“应该的,应该的。”

    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孟玥,还是在劝他自己。

    孟玥动动身子,就从他手里挣脱开,问着近在咫尺的裴双:“师兄在沧浪城与我分离后,发生了什么?”

    她其实更想问,他知不知道带她去的沧浪城是假的,他有没有被幻境骗到,他是不小心,还是故意想杀她。

    裴双摇摇头,跟孟玥说:“与你分别后的事,我记不太清,等我有记忆的时候,已经在师尊房中了。”

    这实在是一个漏洞百出的理由,但正因漏洞百出,所以才更像事实。

    裴双蹙眉望着孟玥,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显而易见的自责与歉疚,“还好你无事,不然我——”

    孟玥认真地看着他的神情,平心而论,装是装不出的。

    “你呢,你在与我分别后可有碰上危险?”裴双满脸担忧,将她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

    孟玥轻描淡写将那些事儿略过去,只说:“我后来碰上大师兄白起言了,他修为高深,我跟在他后头,没遇见什么危险。”

    “那就好。”裴双松了口气。

    孟玥简单地‘嗯’一声,算是回应。

    这之后便是寂静,裴双想说不能说,孟玥则是不想说,但他炙热的眼神直直地盯着,让人浑身不自在,她只好转移话题道:“我去修窗子,窗子坏了。”

    孟玥小跑到那破了的大洞前,蹲下来试图在那一地碎屑里找到还能用的木条。

    裴双跟着她走过去,指着这处残缺的地方问着:“你怎会将窗户弄破。”

    孟玥用食指勾了勾脸颊,有些不好意思:“我引气入体,察觉到灵力有异样,不知如何将其消散,索性就将它打到窗子上头了。”

    “灵力怎会有异样?”裴双接着问:“你修的是什么功法?”

    孟玥隔着破窗,指指桌上摆着的书,说:“就是那本啊。”

    她看着裴双又重新出现担忧的神色,问道:“那书有问题吗?”

    裴双告诉她真相:“那是你未入宗前从山下带来的书,你忘了吗?那些书全是凡间百姓随意杜撰的,你拿那书修习,不死都是好事。”

    他也跟着蹲下来,摸上孟玥瘦弱的背,问着:“你现在感觉如何?丹田可痛,灵力可有在你体内横冲乱撞?”

    孟玥被他这话激出一身冷汗,得亏她突破完,灵力就开始出现异常,不然要是按着这书上写的方法修炼,有十个剑骨也不够造,她说:“我无碍的,师兄不必担心。”

    裴双拉着她站起,侧身微看了一眼破窗,说道:“我替你修,你去歇着便是。”

    孟玥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裴双按着在房内的椅子上坐下,她隔着老远跟他说:“师兄其实不必帮我补窗,我明日便搬走了,这房间空着,补了也是白补。”

    裴双手上的动作一顿,但他很快就恢复过来,说着:“还是要补的。”

    外门弟子穷,即便他们有薛寒淞这个师尊,情况也没有好多少,孟玥从裴双熟练砍木头糊窗纸的动作就能看出,这样的活儿他之前没少做。

    裴双没花多久就把窗子给补好,孟玥给他倒了杯热茶,说:“谢谢师兄。”

    他接过茶,轻轻地温柔一笑,然后说:“你要功法书的话,我房中有,我去给你取。”

    “不用了。”孟玥说。

    虽然裴双现在的表现看上去很正常,但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失忆这件事即便是真的,也让人怀疑,一个人好端端的怎会失忆。

    况且明日就要搬去问天山,孟玥觉得他们俩现在的牵扯还是少点为好,引气入体这种简单的功法书,宗内应该很多,明日找到再修炼,她不差这一天两天。

    裴双的笑僵在脸上,握着杯子的手指也不自知地收紧,他看着与他生分的孟玥,苦涩地问:“你还是在怪我,对不对?”

    孟玥不想跟他就这个话题有过多的交谈,只说:“师兄,我累了。明日我还要起早去问天山,你走吧。”

    裴双将饮过的茶杯慢慢放在桌上,临走前又回头看了孟玥一眼,但孟玥阖眸养神,根本不看他,他蹙眉,露出一个苦笑,最后什么都没说,默默离去。

    裴双走后,孟玥是真的如她话中所说的那样,早早休息了。依今天去找白起言花的时间来看,从听风苑到问天山得花一个半时辰,要是不早点睡,她怕她明天第一天练功就要猝死。

    早上一醒,孟玥简单洗漱两下,便马不停蹄地朝着问天山赶,因而也就没看见裴双在她出苑的那刻,也推开门走了出来,他身着中衣,脸有半边隐在月色中。

    裴双默默地走到孟玥的房间前,大手抚上那刚修没多久的窗户,喃喃道:“若不修好,你更不会回来了。”

    他知道孟玥去问天山后,行事多半与白起言一行人结伴,作为薛寒淞的弟子,裴双除了在听风苑默默等着她某一天归来,基本上没有再见面的可能。

    裴双的手在窗户上游移,动作温柔小心,然而没过多久,原本温柔的手就突然顿住,手背青筋虬结宛若游龙,显然是加重了力度。

    补好的窗棂陷下去一角,裴双弯着唇,露出一个轻蔑又自傲的笑,点评道:“还真是——兄弟情深。”

    他毫不留情地将补好的窗户一掌击碎,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见犹豫,但下一秒就弯着腰,有些脆弱地捂住心口,他忍着痛苦,哑着嗓子强硬地说:“我不是你,我下得去手。”

    心脏传来的钝痛,持续了一段时间才消失,裴双抬手,房中的黑色长衫就飞来披在身上,他从容立在银色月华之下,周身充斥着令人不敢接近的气场,那是久居上位者,在权势血腥下被浸染出的威势。

    裴双将黑沉的眸子转向听风苑门口,脸上毫无意外:“你来了。”

    ......

    等孟玥到问天山的时候,江憬已经在山下等着了,见她来,他便主动开口说:“师兄你昨夜睡的好吗,我心里紧张,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

    岂止是好,简直比猪睡的都沉。孟玥咧嘴笑了笑,谦虚地说:“还好,还好。”

    她又问:“你为什么要在山下等着?”

    江憬说:“师尊特地让我在山下等的。”

    孟玥:“哦,这样。”

    想想也是,江憬现在是内门弟子,肯定在山上有地方住,若不是韩青授意,他本就在山上,何必下来。

    他们二人又等了一会儿,韩青才过来。

    江憬和孟玥齐声喊了一句:“见过师尊。”

    韩青点点头,稍一挥手,孟玥就发现原本高耸入云的山,换成了看不到头的台阶,白玉造就的阶梯宛若一条直通天际的白色玉柱。

    “这是攀云梯,”韩青跟他们说,“内门弟子,皆要在这梯子上走一回。”

    说完,他便看着站在身边的江憬和孟玥二人,问着:“你们谁先来?”

    孟玥伸手,说:“我先来吧。”

    她作为大人,得给江憬做个榜样。

    韩青让出身边的位置,让孟玥过去,她迈着步子,想要走上第一级台阶,但脚底还没碰到台阶,就有道金色光将她打了出去。

    孟玥在空中宛若飞箭一般快速移动,幸而韩青及时揪住衣领,将她飘出去的身子给定住。

    “师尊,这台阶我为何迈不上去?”孟玥跟个鸡仔似的被拎着。

    韩青皱眉将她放下,凝眸看着近在眼前的台阶,说道:“这是灵清宗第二任宗主设置的阵法,我无法解开。”

    他又回头打量着孟玥,喃喃道:“奇怪,你为什么会上不去......”

    韩青想了一阵子,才说:“攀云梯是用来检验弟子灵根与耐力的,你没有灵根,攀云梯许是将你认成凡人了,所以才不让你上去。”

    他指着江憬说:“你,过来。”

    江憬虽然年纪小,倒是没露怯,只捏捏拳,就迈上了攀云梯的第一级台阶。

    和孟玥相比,他爬梯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江憬轻轻松松地就爬到了数十层,小小的身子随着他的移动,渐渐变成像蚂蚁一样的黑点。

    “师尊,那我——”孟玥虽然爬不了攀云梯,但也不想闲着。

    韩青要时刻关注江憬的情况,分不开神教导孟玥,沉思片刻后,他说:“你去找起言,让他教你清阳剑法。”

    “找白起言?”

    韩青见她说话的声音陡然加大,不由得问道:“怎么,难道起言与你有过节?”

    门内其他弟子能得白起言教导早就高兴的不知南北,但孟玥却反而满脸惊恐,她摆摆手,否认道:“不、不是过节。”

    “既无过节,你去找他就是。”韩青说完就背过身,分出一缕神识关注江憬的情况。

    孟玥见状,心里再无奈,也只能爬上问天山去找白起言,她想起之前找他时受到的冷遇,觉得白起言定不会教。

    怀着这样的想法,孟玥一步又一步,不情不愿地走到天流阁,这次阁门开了,不像上次来时紧闭,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去,看到院正中有抹身影。

    日光从阁楼合围的缝隙中倾泻,白起言的侧颜在一片璀璨中,像一条朦胧清朗的雪线,他修长的手握着截细长的树枝,身子微微晃动着,平直的肩头与窄瘦的腰身在贴合的衣衫下清晰可见。

    满头黑发不似平时只用玉簪固定,他今日破天荒地扎了高高的马尾,如雪的面容在浩荡长空下,不输分毫。

    孟玥突然意识到白起言的年纪其实并不大,与她相差的年岁也不多,只是平日他总是冷着一张脸,拒人千里之外,以至于人根本不敢多看。

    如今他扎着马尾舞剑,身上冰冷的疏离感褪去,她才发觉原来那样谪仙般的人,也会有鲜活的少年气。

    只是褪去的疏离感,在白起言看到孟玥的那一秒,又卷土重来了,他将纤长的树枝毫不犹豫地朝着孟玥扔去,脆弱的枝子破空而来,速度过快,以至于裹挟的风声都呜呜作响。

    孟玥甚至都没意识到躲这件事,树枝就已经牢牢地插在离她脚两寸的地面。

    一折就断的树枝似乎比刀剑都锐利,坚硬的地面从它插着的地方劈开一条缝来,可见主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你这么凶干嘛,我哪里惹你了!”孟玥都不敢想,要是她刚刚再往前走两步,这树枝会不会直接洞穿小腿。

    院内植着的寒梅,偶有几片花瓣垂落,便会随着风调皮地飘远,白起言站在树旁,却丝毫不受花树影响,灼灼的眼睛里只有冷淡。

    他对着孟玥说:“我不想看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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