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破软件能不能取缔这个功能！！
任知微四肢僵硬地在床上愣了好半天，才慌张地滑到聊天界面。
那条小字确确实实存在，在没几句对话的界面里显得突兀又显眼。
【我拍了拍“summer”，他说，“我在听。”】
朋友圈简洁干净的顾蝉竟然有工夫设置拍一拍？而且内容还是这样……
——我在听。
任知微第一次觉得这三个字带了点不一样的意味，大概是勾起了她某些回忆的缘故。
她觉得这三个字很近。
就像是那个人正在你身旁说话，温温柔柔地注视着你，偶尔会在视线交汇时轻轻点头表明自己的状态。
“嗯，我在听。”
这句话一定是很近的，带一点笑的低语。
不怪任知微这么想，她前不久就和顾蝉在影院里坐得这样近，也听过他类似的说话时的低声。
最重要的是，顾蝉真的曾对她说过这句话。
几年之前。
不同情绪的。
她突然想到这倒霉功能好像可以撤回，连忙长按正要操作——
聊天界面弹出了新消息。
【summer拍了拍自己，他说，“我在听。”】
任知微确信顾蝉是真变了。
这人现在这么不仅爱笑，线上聊天都这么……
她敛敛慌乱的心神，又觉得是自己多想。
她想到Q|Q上自己和顾蝉最后一条消息前的时间标记。
那么长时间没聊天，说不定人家网上聊天就是这个风格，你不适应罢了，瞎想什么？是她太自觉把这三个字联系到了自己过往的回忆。
顾蝉的消息很善解人意。
【summer：是点错了吗？】
【北山：嗯，手误。不好意思打扰了】
【summer：没事】
带着生分的足够礼貌。
任知微盯着消息看，突然觉得自己有够傻的，这不就是变相承认吗？
不点进聊天界面和个人主页又怎么会手误？
她就该编个家里什么亲戚小妹妹小弟弟瞎点的……嘶，好像也是个蹩脚的理由。
任知微抓了抓头发，打算退出去。
【summer：李澜说你也今天回家】
【北山：对】
她没想到对话竟然还没结束，顾蝉竟然会主动挑起话题，像有什么事还要往下说似的。
不像他。
一点也不像。
以前明明都是默契的沉默。
她转念一想。
……也是，毕竟两年了嘛，变也是正常。所有人都在变，就她浑浑噩噩原地踏步。
她于是等着顾蝉的下文。
【summer：假期快乐。】
话头莫名其妙地提起，又猝不及防地熄灭。
【北山：你也是】
任知微退出微信，心情奇怪地沉了下去，刚刚“我在听”给她带来的微小的暧昧和不自在荡然无存。
多想什么……
人家都变了。
任知微从床上爬起来，坐直身子给宋涵心发消息。
【北山：你今年生日怎么安排？】
·
宋涵心的生日在八月初，每一年都会邀请自己去家里吃蛋糕，有时再加一顿晚饭。
现如今她早就成年了，这次又是二十岁生日，她死缠烂打在父母前求得了一晚鬼混的资格。
生日前夕去KTV唱歌跨零点，甚至可以疯狂到通宵。
宋涵心妈妈答应了，但加了个条件，带上李澜。
任知微在公交车上就收到消息，昵称已经从十九变成二十的宋涵心给她发了一连串的感叹号。
【专业寒心二十年：！！！！！！！】
【专业寒心二十年：速来！！】
一直到她到KTV门口，消息都时停时续地往外蹦着。
【专业寒心二十年：速！】
宋涵心消息变得简短。
这间KTV的装修很特别，处处都是一种她爸她妈微信头像的即视感。
包间名字诸如花开富贵、花好月圆、往事随风……大多数包间的门上都印着相似的水上荷花特写图，还有特效p糊了的蓝天白云。
其余的有的印着双龙戏珠，有的还是她奶奶棉被上的牡丹花。
任知微站在包间一夜暴富的门前，看着门上画着的抱着金色鲤鱼的胖娃娃久久沉思，但又抵不住门侧黑底金色的四个大字，推门走了进去。
没办法，一夜暴富这四个字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
她一进门，就知道宋涵心为什么这么急切地呼唤她了。
“记住了吗？”
宋涵心母亲模样知性，认真地嘱咐：“玩归玩，让小澜好好陪着你，一群女孩子家家大晚上还是不安全，李澜长得高，从小到大又是篮球队的，有什么事也能保护你们不是？”
宋涵心看了眼旁边的李澜，“哎呀我知道了妈，你快回去吧。”
“我走了你可别赶李澜走。”
她妈是真了解她。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宋涵心朝李澜跟前迈了一步以示保证，“一定服从纪律！”
宋涵心母亲还想再说点什么，偏头看到刚刚进门的任知微，“啊知微来啦。”
年轻人多了，她也想在这个不太熟的女儿最好朋友面前维持一个好印象，打了几声招呼随便问了几句就离开了。
任知微一来，宋涵心就和李澜拉开了距离，平常关系很好的他们现在看起来倒有些不自在。
她看见宋涵心扫了眼李澜手上的奶茶后，这种情绪就更重了。
他买的还是一贯的什么都有。
“怎么了？”
宋涵心只用平常玩笑的语气说：“瞧不惯他。”
她少见地不想多说，任知微就也没多问，只看着她闷头有些生气地大口大口喝自己的奶茶。
任知微视线一扫，眉梢不由一抽。
宋涵心喝的是什么都没？？？
这家伙转性了喝这个？之前不是还嘲讽吗？
她再一瞥李澜那的什么都有，神色更复杂了。
不是生气说不想理吗？？
生气喝这情侣名一样的奶茶？？
她左看右看觉得这地方实在不是自己的容身之所，目光游移到宋涵心左手的手串上发起了呆，觉得此时此刻自己跟不在场的赫竹一样是个局外人。
直到后来几个初高中玩的好的女生接连来了，这不知所起的死寂气氛才好了些。
人渐渐多起来，又唱又跳，有人甚至还点了几瓶鸡尾酒，包间里哄闹声在冲撞，任知微在玩闹声中唱完一首，回到软皮沙发上坐下。
今天的这群人里没有顾蝉。
正常，宋涵心跟他又没熟到那地步。
她视线转了个圈，回到角落坐着的李澜身上。
他今晚格外安静。
初中时他们不是一个班，甚至一个学校也不是，高二后来宋涵心又理转文了，这里的人没几个他认识的，确实也没话说。
除了刚进门时有几个人捉着他打趣宋涵心。
“哟，宋涵心，你对象也陪你来过生日啊，把我们几个叫过来当电灯泡发电哪？”
初中同学看了眼她手腕上的紫色串珠，“心子，这就是你两周前朋友圈里的那位？”
“挺帅啊，不介绍介绍？”
宋涵心笑着道：“别瞎说昂！这我发小，从小玩到大的，我妈派来保驾护航监督的。”
又几句调笑声。
“哎哟，竹马啊！”
“滚滚滚！”
“怎么还骂上人了？”
……
这些时候笑着说几句之外，李澜一反常态地没多参与她们的活动，被邀请唱歌时都摆手推辞说自己唱歌不好听，只是抱着自己的奶茶安静坐着。
任知微发现他的什么都有竟然还没喝完。
像是怕喝完之后变成另一种形式的“什么都没”一样，剩着小半杯。
宋涵心她们几人一起合唱，任知微就挪了位置换到了边上，离李澜近了很多。
她反正也无聊，盯着李澜看，心里突然升起一种猜测。
任知微和他也基本两年没说过话，只有上次电影院见了一次，但了解李澜性格，常听宋涵心提起或是某人不在场的原因，她张口张得居然很自然。
任知微主动问：“你是不是……”
“没有。”
她话明明都没说完。
气氛有点微妙。
任知微不说话了，收回视线开始玩自己的手指。
下一首歌前奏刚刚开始，李澜问她，“你为什么躲着我和顾蝉？”
“……”
任知微嘴角不由抽了一下，愣是没想到问题这么快又抛回了自己。
早知道刚刚就不嘴长问那一句了。
李澜瞧她尴尬，神色终于轻松了些，和往日的模样靠拢。
他说：“真当我傻啊，理由那么敷衍，我是懒得再问。”
任知微弱弱开口：“那你现在……”
“现在很闲。”
“……”
“你看，你也很闲，闲到来找我聊天。”
任知微非常后悔，“我那是同情和怜悯。”
李澜满脸写着“不听不听不听”，得意地扯了下嘴角，追问：“所以到底为什么啊？”
他们刚刚这几句聊天对话，还真有几分高中时候四个人打打闹闹的样子。
就好像全都没变。
……除了顾蝉。
“顾蝉说的没错，你果然什么都不会说。”
任知微抬头看过去，“顾蝉说？”
“对，那段时间路上碰到你次数多，你又次次躲着走，我就跟顾蝉开玩笑说我倒要好好问问你为什么躲着我们，不认老同学呀这是。顾蝉说让我别问，问了你也不会说什么。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任知微有点臊，但她关注的不一样。
“真有……那么明显？”
李澜连连点头，“真的不能再真。跟老师站在讲台上看底下学生做小动作一样。”
“……”
然后李澜问：“那你躲着他是不是……”
“没有，不是！”
李澜笑了下，他话也还没说完。
“……”
气氛重新微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