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侦探和他的两个助手

    西窗月的武器是戟。

    这在汤问梦泽生员中相当少见。

    山座虽号称教得十八般兵器,也确实给西窗月指导过戟的招式,可他毕竟用剑。

    所谓上行下效,连山座都用剑,学生们讨招时往往认定从山座身上学剑能学得深一些,因此大多也选了剑作兵器。

    西窗月没有选择,她生来就不一样。

    她的戟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一路陪伴她成长至今。

    我听说时吓了一大跳。

    传说有人衔金、衔玉而生,这已属我难以想象的范畴。金玉尚且娇小,而伴生西窗月的戟是一柄戟!

    对不起,我毕竟不是义母亲生的,这个我也想象不来。

    西窗月的鸣珂秀戟同她一般粉粉嫩嫩的,格外漂亮,但因其是戟,便天生被算进英气类别中,直而刚,锐而猛,亦因其主武学而生出几分飘逸之感,无论外观还是威能,在我见过的兵器中都是数一数二的。

    秀戟我上上下下摸过很多次,也在鹭学姐的指导下拿着比划过很多次。

    它长得太像西窗月了,我实在忍不住……

    但秀戟似乎并不喜欢我。

    我没有把它当人的意思,不过兵器威能达到一定程度便自有一股灵性,那些有来历的名器神兵多是认主或噬主的,秀戟来历本就神异非常,它不认我也是理所当然。

    若非秀戟不肯配合,我使戟招绝不会像现在一样笨拙——不是我的问题!

    西窗月就很中肯地赞赏过我的天赋,说我悟性、招意都远非寻常天才能及,我天生是练戟的料。

    这话说得我同意,满意,非常得意,不过人有天赋不一定非要来用不可,我还是很喜欢我的双剑。

    戟就不一样,用起来再顺手也会变成下一柄秀戟,不是我膈应它,就是它膈应我。

    我将这柄格外膈应我的秀戟还回西窗月手中,不忘扯扯它的雪白长缨:“看在你是西窗月妹妹的份上,我再次原谅你的无礼。”

    鸣珂秀戟猛地一震,力道大到直接从我手中弹进西窗月手中。

    西窗月看看我,我回以无辜的眼神。

    “秀戟与学姊同胞而出,又灵慧可爱如此,若它真有神智,想必是愿意做学姊的妹妹吧,换我我巴不得如此!”

    西窗月手中的秀戟又明显震了震。

    “学姊你看,它在认同我呢!不过秀戟妹妹,学姊临阵时你可不能再这样干扰她,对敌时稍一分神便有性命之危,关键时刻妹妹千万不要再任性了。”

    此时秀戟在我眼中全然成了那种不会说话但心中自有一腔情感的小猫小狗。

    它被鹭学姐抱在怀里,我摸摸它的戟身柔声打招呼……又被震了一下。

    还会咬人。

    西窗月捋了捋戟端系的白缨,像安抚地抚摸小猫小狗的脊背,她就没有被咬、啊不,被震。

    秀戟果然在针对我。

    我愤愤不平想,它就是在嫉妒鹭学姐待我好,却分毫不顾我摸它时其实也挺友好的了。

    人心皆有偏私,连戟心竟也是如此。

    真是世风日下!

    我掏出自己的双剑递到鹭学姐面前,告诉她我的剑没有心,可以随便摸,手感绝对比秀戟好——不信你看外面这层,金的欸。

    哪怕分出一把剑给鹭学姐整天握着也好,我只想她天天摸我的剑,气死鸣珂秀戟。

    *

    西窗月是个好人。

    但若同舒龙琴狐相比,她的好便不是那么纯然了。

    这里的“好”是对我而言的,与人品关系不大。

    在我看来,人有意思、愿意陪我玩闹打发时间就是好,这两点舒龙琴狐都当之无愧,唯一的不足是他耗了更多时间在占云巾身上,不过那是人家十几年的交情,我也没有与占云巾较劲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绝对没有。

    鹭学姐就不一样了。

    坦白讲,如果不是她比占云巾可爱一百倍,在求学方面她简直是女版占云巾。

    这样的人愿意抽出时间同我聊天我都受宠若惊,弥足珍贵。

    如果过多打扰鹭学姐,不管她有没有烦我,我都会有负罪感的。

    又到了占云巾每旬一度的卦卜课,这天西窗月也有课,我没跟去添乱。

    舒龙琴狐本来约好占云巾下课后陪他去查一件新委托,但占云巾上课要足足两个时辰,等人也不是这么个干等法,于是他相当乐意被我拉出来闲逛。

    舒龙琴狐告诉我,这次的寻物委托可能是个“大案”。

    “大案”的意思是东西不是自己跑丢也不是失主遗落在某处,很可能有人作案。

    这在校园里可不是小事。

    由于稍有不慎便可能使委托人甚至自己与同窗撕破脸皮,琴狐还是想拉上鹿巾谨慎一点调查,找到更多证据,并尽可能查清事情原委,再全盘告知委托人。

    今天连墨如鸦也抛下我独自去选修新课程了,我自告奋勇要给大侦探当助手。

    琴狐同意了:“不过你可不能再招惹鹿巾,如果你们置气,我也会很为难的。”

    哇,他们汤问梦泽的学生说话都这么直接吗?

    我连声同意,就差指天发誓:“我也没同占云巾置过气嘛,要气也应该是他气我,你要劝他心胸开阔一点才能健康长寿。而且占云巾既没在你耳边进我这个损友的谗言,说明他也不是那么讨厌我到芥蒂难容,大不了我就避着他走。”

    琴狐纠正道:“鹿巾不是那种背后语人是非的小人,只要你不主动挑衅他,他不会插足我们的关系,这一点你放心。”

    “……意思是我就是那种语他是非的小人咯?”我幽幽道。

    琴狐居然还真思考了一下,肯定道:“好像的确如此。”

    可恶,我并不想要这种肯定啊!

    *

    占云巾从课室出来看到站在琴狐身边的我时肯定窒息了一下。

    但他掩饰得很好,并没有露出那种让人不舒服的神情。

    不过我很爽就是了。

    因为即使他没有外露情绪,我猜也猜得到他现在一定很不爽。

    换作是我,看到丈夫带着新纳的猖狂妾室登堂入室还要勉力和睦相处,也绝对不可能心情愉快。

    鉴于占云巾是憋屈的那一个,我很开心向他打招呼:“占学长,好久不见,今天我来向你学习如何给琴狐大人做侦探助手,你不会介意吧?”

    琴狐凑到我旁边小声道:“不是说了不再招惹鹿巾吗,你若有哪天被他打了吾绝不插手。”

    我同样小声道:“不会吧,他不是君子吗,哪有责妾不责夫这种道理?”

    琴狐脸一黑复述道:“吾绝对不会插手了!”

    再抬头看看占云巾,面庞虽还是那张比琴狐、雪鹭都要冶丽霸道几分的赏心悦目的面庞,但我肯定他脸色比琴狐还黑——这人本来就脸臭,现在看上去竟有些凶神恶煞……

    我连忙把琴狐推上去催促:“大侦探,快陈述案情开始你的推理吧。”

    琴狐无奈,只有站在我们两人之间充当挡板。

    对占云巾这种高人名士来说,估计我这种尘世垃圾太多了,躲也躲不过,还是眼不见为净。

    本来我就是主动凑上来的,很有第三者自觉。涉及琴狐关心的大案,调查时我该装鹌鹑的时候装鹌鹑,绝对没有添乱。

    说来这也没什么过于复杂的案情。

    失主所寻之物是他某一门课的结课作业,对学生而言倒比什么宝贝都重要,不到最后一步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面对残酷现实的。

    那人当然想教琴狐把失物完完整整带回来,听闻琴狐擅琴,也不知其出身何处,竟许了一根名唤“雪龙筋”但据琴狐解释只是什么冰蚕丝糅成的听起来就很昂贵的弦。

    要我说,只这一根弦音色独特,便是握到手里也不能上琴一试,堪称鸡肋。

    琴狐却是实实在在的见猎心喜,对案情无比上心。

    也难怪擅琴的是他不是我。

    琴狐怀疑的对象也不是别人,正是失主的某位友人,这身份本身便成了一种顾虑。

    找来找去到最后,我们从地里刨出的课业已成灰烬……谢谢他还有葬花一般埋到地里的情趣,倘若是我,面对这么一沓写满墨迹的纸张便要用水浇、用火烧,混进生活垃圾里一起丢出去彻底毁尸灭迹,绝不会给人留下这么点残存的把柄。

    在我讲出心声后,琴狐已经拿那种看未来连环杀人凶手的目光看着我了。

    *

    失物已毁,琴狐想要那根弦八成拿不到手了。

    但他说受人之托,终人之事,还要与那失主的朋友对峙查明原委,才好向委托人交待。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也只有他干得出来。

    我不喜欢做不讨好的事,以我的小人之心揣度,占云巾大概是不喜欢出力的,但我们两人都要陪大侦探跑完全程,却也算一个愿打两个愿挨了。

    琴狐三言两语从住在附近的同窗口中打听到那人去了古香书轩还书。

    我不解其意,初时还以为古香书轩又是一间汤问梦泽里我没听说过的小书斋,得琴狐解释方知是一位学长居所。

    真好啊,在我还只能跑藏书楼查资料的时候,已经有学长能在校园里开自己的书轩了。

    据说住书轩的大学长性情孤僻,不喜外人打扰,琴狐本欲待在嫌犯居所门口守株待兔。但知情者说了那人借书的书单,占云巾听后表示这书单正与失主结课作业的那门课程有关,多属冷僻藏本,可能为古香书轩所独有。

    看来案情兜兜转转,竟也能与那学长扯上几分联系了。

    几经考量后,琴狐决定不能再犹豫下去,便是堵人也要堵到古香书轩门口问个清楚。

    大侦探带着他的两个助手风风火火向古香书轩赶去。

    一路上我都在思考,倘若就此结案,我能顺势被学长邀请进古香书轩参观一下吗。

    琴狐沉重地告诉我,他可能会礼貌地把我们三个赶出去。

    我道,可是那学长既然愿意借书,想来也非全然生人勿近,为什么别人可以的我不能一试。

    要知道我也是有私心的,我现阶段的理想就是在汤问梦泽躲、啊不,住一辈子,听说那名学长已经在汤问梦泽住了很久很久,比我的年龄还大了,又将自己的私宅布置得这么舒服,不借机借鉴一下我会心痒一辈子的。

    琴狐道,如果某天鹿巾在屋里看书,我去找他讨论学习,你突然来到院门口说我昨天抄了鹿巾的算术作业并且和我吵起来,你觉得接下来鹿巾会邀请你进屋喝茶吗?

    我想了想道,你根本不可能找占云巾讨论学习,而且你上旬的确抄了占云巾的算术作业,还和我抄的西窗月版本放在一起对答案。

    琴狐道,你别说了。

    啊哦,他好像在冒冷汗耶。

    可两份作业都是全对,他又有什么好担心的,真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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