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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疑(修)

    大宁宫环龙佩山而建,遥遥望去,宫殿错落交织在山野之间,隐约可见其间的金瓦。百官上朝的太极殿正位于山顶,殿门高大巍峨,白玉为阶青石为栏,雕梁画栋,大气磅礴。

    过了年后,天还是冷,只有阳光勉强带点热乎气。金执卫统领裴齐站在太极殿外的老位置上晒着暖阳,刚张嘴打了个大哈欠,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自远处走来。

    那人斜背着光,裴齐看不大清他的样子,微眯了眼睛去瞧,那人的身形在宽阔宫道上就越发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给刮飞了。裴齐不免笑了笑,待柳云舟快走到殿前了,他才打招呼:“柳内侍,你今儿来的倒是早,里头大臣们还没下朝呢。”

    在宫里当差的这些人不是三天两头见,就是早见晚见,互相眼熟,偶尔碰上还能唠嗑两句。只是裴齐天生长着一张笑脸,作为金执卫首领,平时做事说话,那三分笑中未免就带了一分寒意。

    宫道绵长,一路走来寒风不休,柳云舟的脸被冻地隐隐发青。见着裴齐,他恭恭敬敬地行礼,还笑而言:“不比裴统领早。”

    裴齐每日三更就要开始轮值,从天黑站到天明正午时分,下去休息三两个时辰,又得精神抖擞地训手下的那些金执卫。

    柳云舟是慈元殿的人,这小半年颇受皇太后重用,此次来,八成也是替皇太后给哪位大人传话的。

    裴齐看他端端正正站在廊下,与他一道晒太阳,像以往那样并不多话的样子,便不大理会他了。

    直到钟楼那边敲了三响,宣布退朝,百官自太极殿中缓慢而出,裴齐才见柳云舟身形移动,往殿门那边走去。这柳云舟背影窄长,但没有宫中内侍们惯有的弓背,相反,他总是背脊挺直,若不是身着内侍服,说他是百官之一亦无人会反驳。

    最后看到柳云舟向那身着玄青色亲王冠服的高大男子走去,裴齐便收回目光。

    *

    慈元殿内室深处有口温泉池,皇太后沈无瑕每日清早起来,都要在那里泡上一两个时辰。

    水汽氤氲中,她被两三个宫娥自池中扶起,伺候着穿衣梳妆。

    铜镜光洁,映照着里面的人脸毫无岁月的痕迹,沈无瑕才微一笑,起身去往正厅。

    崔柏君刚到不久,他一直面对着殿门的方向站立。直到皇太后在正中的雕花衔枝铺着厚毯的长榻上坐好,他才转身与她行礼。

    皇太后含笑:“宸王,叫你来一趟不容易,坐下与本宫说说话。”

    下首立着不少圈椅,但崔柏君显然没有要坐的意思,还直挺挺站在厅正中。

    殿内点着袅袅的熏香,长榻坐着很舒服,沈无瑕沉浸其中,连带着看崔柏君都多了几分宽容:“本宫年纪大了,你自个儿愿意站就站着好了。”

    虽说年纪大,但沈无瑕贵为皇太后,平日里保养得宜,刚过四十岁的皮肤看着就如二十来岁的女郎一般。

    崔柏君一下朝就被人叫过来,身上还穿着肃穆的官服,将他压地越发沉稳了几分。

    他自小就是不言苟笑的样子,沈无瑕已经习以为常。

    此次叫他来,也是有事问他。沈无瑕在长榻上坐直了些,便有宫娥往她腰后垫了块软枕,她靠好了软枕,便道:“听闻前两日,又有人暗杀你。如何,可查清来人身份?”

    崔柏君低头在看铺在地上的绒毯,道:“还在查。”

    他每隔一段时日就会将望江楼包下处理公务,望江楼靠河,周围小巷密布,的确是一处伏杀的好去处。这些年在望江楼,他遇到杀手便不下十次。

    今年的元宵夜他去望江楼,暗中的那些人知道消息,亦不会放过。

    “在查……不过宸王,你当真在查吗?”皇太后笑得淡淡,“若是下手的人是镇国公沈家,本宫以为,你不必隐忍,略加警告未为不可。”

    镇国公沈旗,是她的异母兄长。

    只是沈无瑕与这个兄长的关系,算不上好。

    崔柏君头也不抬,还是看着绒毯上的花纹:“我在查。”

    看他如此,沈无瑕还真有几分泄气。这崔柏君若是自己的弟弟,她定然会自小就教他怎么顺着她哄着她。

    可他是先帝的幼弟。

    眼下先帝早已故去,崔柏君对她这个寡嫂又是如此避嫌,沈无瑕只能问他些幼帝的事。

    小皇帝年幼登基,前朝有崔柏君与一众辅政大臣处理政务,在后宫有张起簪这个内侍大总管伺候饮食起居,宫学中又有文渊阁大学士等人教导,本无需沈无瑕这个做母妃的忧心太多,但偶尔她还是要亲自问问崔柏君,以表关心。

    小皇帝这几年在众人辅佐之下,虽偶有贪玩之时,但大多时候都是行事有度。

    问完小皇帝的表现,沈无瑕又继续含笑,与他道:“柏君,你二十有四了吧。本宫陪伴先帝多年,算是看着你长大的,这些年你忙于朝事,不知你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可有成算?这满京城的大家闺秀,你可有看得中意的?若是有,不妨与本宫一提。”

    崔柏君是摄政亲王,年轻有为,模样更是清俊,每年几乎都有人来问询沈无瑕关于宸王的婚事。可这些年,那偌大的宸王府除了皇亲女眷,似乎就没进过其他女宾。沈无瑕久居深宫,亦听闻过崔柏君的一些传闻,清心寡欲就算了,还有说他身体有疾,不近女色的。

    有病没病旁人不好问,但长嫂如母,沈无瑕又是皇太后,略问下他的亲事却无妨。

    这些年,崔柏君于京中参过不少宴会,见过的大臣之女不知多少,但能记住的不过寥寥。

    皇太后忽然说到自己的终身大事,崔柏君眉头微皱:“孤暂时无意娶妻,朝事繁多,太后若是无他事,孤就先行退下了。”

    沈无瑕看着崔柏君,不禁有些头疼。

    先帝为皇子时,孩子都生了几个了,不想当时的皇后年逾五十却怀胎。太医明里暗里表示皇后年纪大了,强行生产恐危及性命,让皇后落胎,但皇后执拗至极,在榻上保胎数月,生产之日更是凶险,当时便去了。孝真帝与皇后伉俪情深,闻之大恸,不顾产房脏污都要见皇后,后见皇后肚中仍有些鼓动,他便让御医剖腹取子,这才有了崔柏君。

    对崔柏君,老来得子的孝真帝感情复杂,但也颇多宠爱,命人放在身边教养。后来孝真帝驾崩,先帝即位,亦将崔柏君带在身边养着。两人说是兄弟,其实更像父子。养到九岁,崔柏君自请去南境参军,只有年节才偶尔来京一次。又九年先帝驾崩,崔柏君才常驻京城,在朝摄政。

    沈无瑕记得幼年的崔柏君就是个少言少语的性子,而且喜欢往京中的道观寺庙跑,先帝有几次还笑言这个弟弟是不是要出家,崔柏君亦没有否认。后来他从军立功,随侍的人常传来消息,将他每日所做所行都记录地清清楚楚。得知这大宁朝的山河大川,名士大儒,他几乎都踏遍寻访了,让先帝好不羡慕。

    如今他为朝廷亲王,她是皇太后,两人仅有的关联,大概就只有前朝跟小皇帝了。

    小皇帝年幼,要等到长大亲政,少说要十来年的时间。

    在接下来的十来年,崔柏君都至关重要。

    “朝事确实是要紧,但终身大事亦是要紧。先帝生前曾三番几次想替你定亲,但又担心你不喜,乱点鸳鸯谱凑成对怨偶,所以就一直没成行。柏君,你不是十来岁的儿郎了,应当知晓本宫的意思,你回去也好好想想,”没想到有一天,竟是她来与他说这些,沈无瑕端出长嫂如母的样子,“对了,你寻常有空若是方便,不如就多进宫探望陛下,学宫虽有陪读有学士大臣,可他到底年纪小,先帝又不在……你是知道的,陛下亦喜欢跟你一处……”

    明面上,她是小皇帝的母妃,是太后,但众人皆知,她并非小皇帝生母。

    小皇帝生母早逝,寄养在她的名下。

    小皇帝亦知自己身世,对沈无瑕只有尊敬,很少依赖。

    沈无瑕为后时,没有生养,也不太喜欢这些小孩儿,当然也乐得自在。

    虽然她不能给予小皇帝母子之情,但崔柏君却可以给他长辈亲情,待日后小皇帝亲政,两人之间的摩擦起码会柔和些。

    崔柏君一点就通,说了声知道,道:“没什么事,孤先退下了。”

    沈无瑕刚点头,外头就有宫娥来传话:“太后娘娘,明昭长公主到了。”

    明昭长公主早年入道,一向是住在雁飞山的玄泽观中。明昭长公主与沈无瑕是姑嫂关系,但亦是闺中密友,如今她进宫,沈无瑕自然大喜,道:“快快请长公主进来。柏君,记得本宫说的话,娶妻分担些府中琐事亦是好的。”

    那宸王府还是需要个女主人的。

    崔柏君神色淡淡,刚转身往殿外走,一个手执拂尘,身着碧蓝道袍的女子便踏入殿中。

    此道姑就是明昭长公主,她脸上脂粉不施,却有一对纤长乌黑不必描画的眉眼,令人一见难忘。她看向崔柏君时,眉眼柔和,声音更柔:“十三,怎么我刚来,你就要走了?”

    崔柏君顿住脚步,道:“皇姐。”

    明昭长公主瞟了眼座上的沈无瑕一眼,沈无瑕冲她微微挑眉,明昭长公主不禁莞尔:“行了,知道你忙,你就走吧,我跟太后娘娘聊聊……”

    崔柏君略一点头,等他走出慈元殿,那高大身影彻底不见影了,明昭长公主才若有所思往里边去。

    沈无瑕看她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好奇道:“你在想什么。”

    明昭长公主坐在下首的圈椅上,摇头:“十三这性子倒是颇像父皇,真让人捉摸不透。”

    “他倒是跟先帝关系好,”沈无瑕抽了腰下的软枕,懒洋洋瘫在长椅上,“一家子都是勤政劳碌的命,一样的不解风情。”

    “不解风情?”明昭长公主将拂尘随手扔在桌上,端起桌上未动过的杯盏喝茶,水温刚好,“那是没遇上合适的人……父皇对母后,那就很好。”

    明昭长公主无非就是说,先帝与她不合适。不过沈无瑕不见生气,而是轻飘飘瞟了她一眼:“好端端的,怎么又下山来了。”

    过年宫宴,明昭长公主就进宫过一次,眼下回山还不够半个月,沈无瑕不禁笑道:“难道是山中寂静,你熬不住?”

    “山中确实天又冷,还不如下山,等不冷了再回去,”茶水不烫,明昭长公主依旧小口小口地喝,“太后娘娘,我要是还俗了,你看如何?”

    明昭长公主跟沈无瑕一般的年纪,自她入道后,在山中时就一直都是随观中规定清修,鲜少荒唐。大抵是日日清静,所以她亦不见老态,穿着道袍时还有几分出尘的气质。

    沈无瑕抱着软枕,没想评判她什么,只是想到:“明昭,我内室中的池子倒是很热,里头还有些干净新制的衣袍,你不妨过去暖暖身子。待泡好后,我们再一块用午膳吧。”

    明昭长公主应了,喝完茶,她便被宫娥带入内室汤池里了。

    眼下这天确实是冷,但慈元殿不比苦修的道观,这里总是暖热。躺在长榻上的沈无瑕望着殿外的暖阳,有些心思浮动,不知那明昭长公主入道多年,好好地怎又提起还俗了。

    沈无瑕眨眨眼,看到殿门口站着的柳云舟,他静悄悄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一动不动的,都教人注意不到他。

    沈无瑕向那只背影招手,不管他看不看得到,道:“云舟,你过来。”

    该替她去办事了。

    *

    从长平街到望江楼,马车过去不过两刻钟。

    京中的大道都建地宽阔,两旁都是铺子小茶楼,来往的人与车马不少。

    今儿路上还多了不少官差,一个个小跑快走,神情麻木。

    多亏元宵夜遇到宸王,姑娘还被他的侍从安全护送回不落斋,阮嬷嬷对此感激不尽。只是那昌平侯的公子许戡,阮嬷嬷没太多印象:“只愿那侯府公子酒后能忘了姑娘,出狱后自在过自己的日子才好。”

    刚刚姑娘说,是许戡追着她进了水。阮嬷嬷道:“这次是意外,姑娘此后还当继续谨言慎行才是……”

    何念在车里闭目养神,并不是睡,所以阮嬷嬷可以自由地在她的身旁唠叨着。

    将近望江楼,何念隔着段距离,就听到有人在楼内吟诗,吟的不外乎是这望江楼的雄伟,汜水河的奔流不息,这年后的冷日暖阳碎雪,路边新萌的枝条与新芽……

    从马车里下来,就有楼小二迎着她进去。

    元宵夜属于楼中的杀戮已经消弭,墙体被粉刷过,桌面板凳都换了新,连被砍过的窗棂都被拆了。

    何念的视线在一楼略作停留,便拉好幕篱随楼小二往上走。

    她要的是六楼的雅间,小二见她无意点菜,便上了热茶跟一果盘糖果蜜饯才下去。

    望江楼在河边,楼高既能遥看到巍峨逶迤的大宁宫,还能俯瞰大半京城之景。

    香雪站在窗内往外看,她感叹高处风光之好,同时也被在楼下不远的河面围观的人群所吸引:“姑娘,原来路上的那些官差都是去河边……他们像是在打捞什么东西。”

    何念走到香雪边上,顺着她看的方向看去。

    河面上停着若干小舟,时不时有人跳下水去,又时不时有人哆嗦着上岸来。

    看了一会儿,阮嬷嬷也知道他们捞的什么,忙阻拦道“莫看莫看”,何念遂移开目光,看向不远的蝶苑。

    她们站着的位置好,几乎能看到整个蝶苑的内景。亭台楼阁,盘桓的回廊,还有通往汜水河的那口池子,甚至岸边的山茶树……

    正看得仔细时,门口传开敲门声。

    黄力在楼下看管马车,所以由香雪去开门。

    门一开,便有数人涌了进来。何念先听到了何清与何游的声音,她们掀开了幕篱,笑嘻嘻道:“好啊,七姐,你居然避开我们来望江楼玩。”

    何溪解释道:“我们刚刚在锦云阁门口看到黄力的马车,命人叫你,你们没有听到。”

    “我们的东西太多了,车里放不下,可否先借你的马车运一些回去?”何渺道。

    何念看着日头的位置,估摸着午时三刻已过,便点头:“让人将东西搬上黄力的马车吧。”

    得了允许,就有丫鬟下去传话。

    好不容易爬上了六楼,姑娘们自然没那么快轻易下去。她们都在附近的茶楼吃过糕点了,但走累了就又都饿了,索性就点了一桌子菜,几个人围着圆桌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

    吃饱喝足,何清才想起来问:“七姐不是说去不落斋么,怎么又来了望江楼?”

    这望江楼是学子们聚会交友之所,每个来京的年轻人几乎都会来这痛饮几杯,交三两好友,畅意时饮酒作赋,有才能者一朝闻名,亦不是不可能的事。

    何游瞥了何念一眼,低声道:“你可别问了。”

    “为什么不能问?”何清好奇地看向何念,“七姐,这不能问么。”

    何溪知道何念是定了亲的,男方与她青梅竹马,还很会念书,但赴京赶考后就失踪了:“那人……七姐你们还在找吗?”

    “在找,”何念低头,隔着巾帕拈了块话梅,“各个镖局,沿路的衙门,还有各处的驿站,都打点过了,一有消息就能找到他。”

    居然还有这一茬,何清忽然记起来了,她小声道:“那若是死了呢?”

    何念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润唇,淡淡道:“生死不论,找到就好。”

    厚云盖住太阳,外头天色暗了几分,风吹地周围门窗来回碰撞,发出哐哐响。这风吹来,有股阴森森的感觉。

    官差们动作大,她们都知道他们在下面捞尸首。

    这么大白天的,何清愣是被风吹了个哆嗦:“好冷啊。”

    小姑娘不过十岁出头,圆圆的小脸瑟缩着露出几分害怕。

    正好黄力与其余两辆车走了一趟,东西都运地七七八八了,敲响了门。

    何念听着那几下敲门声,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还要在这里坐会儿。”

    香雪替她多拿的披风,何念示意她给何清披上:“这天看着不是要下雨就是要下雪,你们多留意些。”

    何溪想到自己还需再买些绸布,就让她们陪着一起去。

    人来的突然,要走时亦走得快。

    何念让小二将桌面收拾干净,开窗通风后,重新上了壶热茶。

    外头又响起敲门声。

    香雪去开门,抬眼先看到个木着脸的侍从,后边站着个身着玄色便服的高大男子。

    来人神色淡漠,香雪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等人走进去了,她便关上门,与那侍从一起守在门外。

    正紧张时,门又开了,是阮嬷嬷从里头出来了。

    香雪从她的眸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那便是宸王。

    以前都是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却从未真正见过。

    听闻他在南境那些年,手腕强硬,谋略过人,平了不少部落的叛乱,少年时便立功赫赫。当然,他也不是以德服人,伴随每次平叛的功勋,少不了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传言。

    在南境,宸王的名声着实算不上好。

    此刻只有二人的雅间处,却陷入一场空前的寂静。

    何念已经将何绛的话带到,若想要何绛拿出那份证据,崔柏君需着人洗脱他的嫌疑。

    还有,何绛想知道他的身份。

    崔柏君站在窗前,迎面而来是猎猎的风。

    他身形高大,正好将那寒风挡住了大半,他不说话,何念就当他是在考虑着什么。

    生辰纲的事,就那么为难么。

    还是说,外边的景色很不错,他看得入神。

    何念忍不住自果盘中拈起块蜜枣,放在口中慢慢地咬。蜜枣甜丝丝,好不容易咬完了,她忍不住道:“殿下,我刚刚说的话,您可有听到?”

    这靠窗的风,还是挺大的。

    不禁让何念怀疑,他是不是根本就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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