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0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从来都是一句天大的谎言。

    云边小镇。

    蜀香楼。

    我千辛万苦将冰雕阿福和半冰雕我,拖了进去。

    我说错了。

    其实冰雕的是阿浮,她气质华贵如此,眼神明亮如此,怎么可能叫阿福呢?她就是龙浮啊。

    我说“救人啊——”整个人就已经昏了过去,一头栽倒了地上,差点儿跌成几段。

    我醒来的时候,段青衣已经在我的床边,红烛对天颜,我的眼泪却瞬间落了下来。

    我将手心里握住的那个并蒂莲玉佩递给他,此时,一切无言。

    他知,我也知。

    段青衣轻轻握着并蒂莲玉佩,他看着我,轻轻地给我擦掉眼泪。他想说点什么的样子,但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

    最终,还是我先开口,我问段青衣,她……醒了吗?身上的伤严重吗?有没有性命之忧?

    段青衣低头,看着并蒂莲玉佩,如同看一道鲜艳狰狞的旧伤。他说,对不起。

    我的眼泪再一次忍不住落了下来——我虽然满心难过,可是终究说来,他有什么错?

    命运无常,造化弄人。

    待我情绪和缓了之后,我告诉了段青衣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如何被打晕,然后到了货船,要被运往凤凰城谨献给大祭司……以及这个叫做阿浮的女子,是如何舍身救我……

    段青衣仔细的听,突然他看到我手指处的割伤,不禁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说,我们逃跑的时候,阿浮割绳索替我隔断绳索,不小心伤到了我。

    段青衣怔了怔,眉宇微拧,他轻轻抚着我的手,用内力去愈合那条伤口。

    他说,十指连心,应该很疼吧?

    我笑笑,有些凄苦的声音,说,或许是天意吧。上天想让我知道,我手上再疼,也不及她这些年心下创伤和所经历悲痛的万分之一……

    段青衣叹了口气。

    他说,小仙,我若对别的女人有了心软,那就是对你最大的伤害……

    我低头,我说,我知道……

    段青衣说,蒋神医在给她治疗了。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有蒋神医在,她会醒来的。

    我没来得及应声。

    这时候,蒋神医身边的两位小药童扶着蒋瞎子走了出来,蒋瞎子一面叹气,一面摇摇头。

    小男药童叫做无疾,小女药童叫做生尘。

    这些年里,一直养在蒋瞎子身边,当做徒儿来带。他们的名字取自一句诗——“但愿人间无疾苦,宁可架上药生尘”。

    蒋瞎子常说,如果人间能无疾苦,他宁可是个庄稼把式,或者种种菜,养养猪。也不要这虚头巴脑的什么神医的称号。

    蒋瞎子屏退了无疾和生尘,要他们去煎药。

    我起身,问他,我说,她……怎么样了?

    蒋瞎子叹了口气,说,皇妃背伤的伤口很深,伤筋动骨了,怕是要有一段日子咯。

    他称呼她为“皇妃”,视我如无物。

    段青衣刚要开口,蒋瞎子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讲话。

    然后,他对段青衣说,生尘说,皇妃……她一身伤痕……我说的不是今日新伤,而是这些年的漂泊里……也不知道她生受了多少苦……

    蒋瞎子说,我的眼睛虽然瞎,但是我的心不瞎。龙儿这番辛苦,殿下可以辜负,我们这些老臣……不能视而不见!

    段青衣说,小仙……也是你看着长大的……蒋世伯,你何以这么不公平?

    蒋瞎子冷笑,说,在殿下心里,我还算是世伯?我以为我们这些老臣,都是烂菜叶罢了。

    蒋瞎子说,我耳聋目盲,但是婚姻大事,国之根本,我希望殿下三思。

    段青衣说,我已同她在山川之间,拜过天地,立过生死,怎么可能负她?

    呵呵!所以,殿下就可以不顾先王旨意,不顾龙儿情义,不顾我们所有老臣的劝阻,一意孤行?蒋瞎子从来没有这么严肃,对待过段青衣。

    段青衣还想开口,蒋瞎子就用拐杖戳了戳地,说,好好一个高门贵女!沦落天涯!千里万里寻夫!你们两人,却赐了她一身伤痕!如今,还有脸在我眼前掰扯!我不听!

    他指着段青衣说,你这次喊我出山,为丁小仙治疗迷情散余毒!你都知道,你们俩无从圆房!她也是必将死去!你何苦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寒了龙儿的心!寒了我们这群老臣的心!

    什么?我将死去?!我直接蒙了。

    段青衣忙上前,拉住我的手,他试图安慰我,很显然,他没有想到,蒋瞎子会在此刻,和盘托出这一切。

    蒋瞎子说,别说,我无力妙手回春!就算是我能治得了她身上的迷情散余毒!你不娶龙儿!我也不可能对她施以援手!

    说罢,蒋瞎子喊来无疾和生尘,将他带走。

    我看着段青衣,张了张嘴,我说,我……身上还有迷情散余毒?

    段青衣看着我,他的目光闪烁,那么美的一双眼啊,如今,却全是悲伤。

    我说,我们俩……从未圆房……所有这一切,不是你不行?而是我不行?

    我的声音颤抖了起来。

    段青衣终于对我合盘托出,他说,小仙,你听我讲,当日,地宫之中,你和阿羽都身中了迷情散……他为了救你,以血相渡……从此之后,别的男人都不能碰你……包括我。

    他说,你每月十五,月圆之日,迷情散余毒都会发作,每次这个时候,阿羽都需要以血相渡——你吃的每一碗汤药,都需要他的血为你解毒。

    他说,这段日子,我在云坞的藏书之中,想找到能解掉迷情散余毒的方式,可是一无所获。月光倾城已经死去,我唯一想到的当世神医只有蒋神医了……

    他说,我一定要解掉你和阿羽身上的毒!我不要你们死……

    我看着段青衣,我努力消化这些信息——我问他,你为什么不能碰我?你碰了我会怎样?

    段青衣说,你会死的。

    我说,我不信!

    段青衣说,你别任性!迷情散的后祸,是谁都知道的,连绿涯都知道!

    我说,那阿羽呢?他会怎样?

    段青衣说,当他用血给你解毒的时候,就注定了他一生,也不能碰别的女人了……

    我直接蒙掉了。

    我说,所以,你怕我死掉……怕我知道真相,便不肯嫁你,你就急匆匆拉着我去了云坞,我们拜了天地,立了生死对吗?

    段青衣说,我想娶你的心,每时每刻都在。

    我说,可是,你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连累你!

    段青衣说,丁小仙!我问你,如果此刻换成我是你,身中迷情散,你会弃我而去吗?

    我低头,说,那肯定不会。

    段青衣说,那凭什么我就要弃你而去!

    我说,你是男子……这世界,痴情女子负心汉……戏本子不都是这么讲的吗!我父亲不是也负了我母亲吗!所以,从出生那一天,我和我的双胞胎弟弟就被遗弃在这个世界里……

    段青衣说,我不管!我的人生字典里,就没有负心这个词!对你丁小仙!

    他说,丁小仙,你可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了这个名字?我如何不知道你叫慕容仙,你的百岁锁上有你慕容仙的名字,可是我却坚持喊你丁小仙。

    他说,我就希望从此这个女孩子,有一丁点儿的快乐,都可以逍遥似神仙。

    他说,所以,就是天塌下来,你也不要怕。有我在,是祸,我们一起担,是死,我们一起赴!

    他说,这就是你及笄之年,我决心娶你那一年,我立下的誓言。

    我低下头,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我得了一人心。

    却得了个半死不活的身……

    我抬头看着段青衣,我说,你对我的深恩和深情,我想我都了解了。可是龙浮阿姊呢?

    段青衣看着我,说,天打雷劈,这句话我也得说,注定我要对你一个人负责了,所有的人,我都得负!

    他说,莫说一个龙浮了,就是整个天下,我也得负!

    他说,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从来都是一句天大的谎言。

    段青衣的话,我向来都信。

    但是这一次,我不知道为何,心里如此难受——

    我和这个被错当成“阿福”的女子,曾在江湖之上有半日“过命”的交情,她救了我性命;我却同命运一起,窃取了她的夫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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