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乃于有个客户看上去人还不错。

    稚气未脱的单纯，自己还能赚钱买房，拍板做决定。

    来签约时，大概是案场太闲了，钱乃于跑来跑去有点扎眼。被同事们多问了几句，钱乃于随口就说了。

    同事们起哄，说男孩子看上去还不错，你也是单身，他也是单身，可以聊聊看。

    甚至直接去问了。

    客户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

    毕竟是年轻人，脸皮薄，青涩的让人不忍心。

    “算了算了，别去开玩笑给小年轻再吓到。”钱乃于连忙制止：“再说我穷困潦倒，哪有什么岁月静好。”

    钱乃于拒绝了同事之间的玩笑，心内有些怅然若失，警告着自己，你不能看一个人都觉得像他。

    就算相像，也不会有人是他。

    况且，已经吃过老实憨厚人的苦头，她再也不想重蹈覆辙。

    “你就交往看看呗，也不用你花钱。”话锋一转，继续道：“万一真的相处很好呢，就嫁人了吧。”

    “因为贫穷，要上班要赚钱要活着，没有时间喘息得活着。”钱乃于早学会了嬉皮笑脸：“我要是有钱，兴许我就谈了。”

    听着别人反反复复念叨着，不结婚怎么能行呢。

    越是不搭理，越是有人故作惊叹地咂舌。

    “现在啊，不想要结婚的人越来越多了，也不知道是活明白了，还是太自私了。”财务姐姐眼镜滑在了鼻尖上，歪着头看着电脑屏幕，仔细核对数据。

    “不是这样的人越来越多，而是大家越来越敢做自己，越来越想做自己。”钱乃于认真道：“不想要再为别人牺牲了。”

    找不到什么为别人牺牲的理由了。

    信誓旦旦言犹在耳，说变也就变了，什么承诺着我再也不会爱上别人，再也不想谈恋爱了，再也不会和别人有什么瓜葛，都是假话。

    最可怕的是，当时的两个人都想着相信不可能做到的事。

    谁年少时，没有做过爱人的蠢事，和痴心妄想的白日梦呢。

    什么样的人能驾驭你。

    面对别人好奇又质疑的目光，钱乃于想要坦荡，又怕别人受不了，委婉的表达，别人表现很不满意。

    嘻嘻哈哈试图转换话题，多少有点身不由己的无能为力。

    听着别人的调侃，钱乃于深感不适，面对别人好奇的目光，说着眼光不要太高，心里很不喜欢。

    这样的话不知道听到过多少遍，还是不会喜欢。

    可显着你了，你能代替联合国做决定了。钱乃于心内腹诽着，许多话听的太多，不是愿意，愤怒也不慷慨，却麻木了。

    “我不要别人喜欢，自己喜欢就好了。”钱乃于知道自己较真了，但是控制不住：“我又何须别人的忍受。”

    很多时候，别人欺负你只有一个理由，就是想欺负你而已。

    辛苦一天，总是腰酸背痛的，钱乃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忽然就睡不着了。

    她不知道还应该要怎么活着。

    只是路过人间，临时走一趟，怎么就还不清呢。

    随手打开一个软件，刷了几页的评论，除了震惊之外，还有诧异。

    以前坐在村头村尾的人和现在捧着手机在网络上为非作歹的人 ，本质上有什么区别，都是想要消遣别人罢了。

    压抑了好几天的情绪，无处发泄，失控反反复复叫嚣，经常性的走神，在某一刻达到了顶峰。

    钱乃于再也绷不住，快要崩溃了，最后还是给朋友打电话了。

    约朋友去KTV，在电话里反复和朋友说着，自己心情不好，偶尔休息一天想要好好说说话，放松一下。

    近乎于哀求的祈祷，换来朋友敷衍地应声，钱乃于是听的清的，心里不自觉地沉下去了。

    还没有到KTV，钱乃于就兴冲冲地给朋友发了微信，问出发了吗。

    包厢开好后，忍不住给朋友打了电话，得到快了快了的回应后，匆匆地被挂断电话。

    思考再三，怕朋友觉得无聊，钱乃于点了个酒水小食套餐。

    服务员进来将酒水全部打开。

    套餐里送了矿泉水，钱乃于随手拧开了一瓶，想要嗓子干哑时喝，但是唱起来后并不想停下来，只想要一直一直唱下去。

    永远沉浸在哀恸地歌声中，不要清醒。

    五个小时的包厢，朋友到时，已经快要过去四个小时。

    钱乃于唱不动了，她已经喝的酩酊大醉，但意识还是清醒的。

    见到朋友来了，钱乃于嘴角含笑，热情地挣扎着坐起来想说的话已经不想说了，但还是忍耐不住，想要倾诉。

    “有人说，你经常梦到的人，是因为你们之间还有缘分，但是不会再见面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多了，钱乃于眼睛红红地，歪着头对笑了笑：“如今还能再见一面，很好了。”

    朋友摆弄着手机，没有应声。

    钱乃于不管不顾地继续说着，这么多年里，知道范哲文存在过她生命里的人，其实并不多。

    “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千个针。”钱乃于满不在乎的笑着：“我在为我做错的事赎罪，谁有没有因为对不起我，而需要赎罪，我不在乎。”

    朋友不感兴趣，一直在岔开话题。

    但钱乃于孜孜不倦，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说着。

    朋友对唱歌也不感兴趣，对吃喝也没有什么心情，一直在说自己的事。钱乃于配合着聊了一会，还是试图地想要插入自己的话题，得到一点点关心。

    朋友的话说完了，有点烦了，不住的刷着手机页面。

    服务员来敲门，还有十五分钟，还要不要续了。

    “很久不见了。“钱乃于想要挽留：”多说一会话吧。“

    朋友站起身，俐落地拿起了包包，嘴上敷衍着：“你也早点回去吧，看着你好像喝多了一样。“

    钱乃于知道，她也有自己的事，自己的男朋友，不会在乎自己此刻是多么难过。

    就像她经常说的一样，自己不想听别人说什么的时候，就是不想听，别人也不要说，反正也憋不死。又有谁真的被伤害了吗。

    长大了最明白，别人的世界都很忙。

    她知道，她知道大家都长大了，都又许多自己的事情要去做。

    不被在乎的人生，才是常态。

    朋友不耐烦地敷衍了几句，不顾她想要挽留，急匆匆的走了。

    钱乃于难掩失望，强打起精神，安慰自己，她能来敷衍自己一下，就很好了。只是活着，大家都很累了。

    到最后，只剩她一个人坐在KTV内，茫然地坐着，安静的似乎能听到别人的说话声音。

    举起酒瓶，将剩下的几瓶酒，一瓶又一瓶地喝下去。

    好像麻木的心，能缓了一口气。

    记忆中的人太好了，好到没有人能超越，耿耿于怀，也忘不掉。

    不理解别人攀比的虚荣，不能明白自己的无动于衷。按部就班的过上了世俗认定的幸福生活，不需要满足自己高人一等的幻想，不需要拧巴，不需要证明自己的位置，怡然自得的快乐就很好。

    不是没有期盼爱情，可是见过爱情最真实的样子，没有办法自我欺骗。

    钱乃于感伤地在心里想着，我谁也没等，只在等自己死心，认清这个世界，然后放过自己。

    以前的我满怀梦想，以后的我毫无指望。端起酒瓶，钱乃于不自觉地沉默了，自嘲的笑了笑，再次端起酒瓶，却是如鲠在喉，无法吞咽。

    那年盛夏，我因为你在不自觉地偷笑，希望你也是。

    应该要谢谢的，我青春的日子有过你。

    而现在，他们之间再也不能大大方方了，只能小心翼翼地游离着目光。

    跌跌撞撞出了ktv，钱乃于坐在公交站台等公交，昏昏欲睡。

    风是温柔的，连带着好像岁月也温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