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很多遗憾，但我不愿你拥有任何一种。

    大学毕业之后，钱乃于本来留在老家找了一份工作。

    那年冬天，有人打电话通知她，说大家都毕业了，既然都在本地，同学间趁着有时间聚一聚比较好。

    那时的钱乃于刚刚步入工作没多久，应付工作焦头烂额，自顾不暇，没有一口应承下来一定会去，推脱看看有没有时间。

    但同学聚会那天，其实她去了的。

    没有听谁说范哲文也要来的消息，只是秉着见一见以前同学的心情，钱乃于是特意请了假去的。

    站在走廊的钱乃于，听着包厢里吵吵闹闹的，似乎都是男同学的声音，没有一个女孩子在。

    钱乃于微微皱眉，心内下意识地忐忑，犹豫着不太敢进去了。

    “看到最近的朋友圈了吗？”太久没见，又隔着门，钱乃于分不清是哪个男同学故作神秘地笑着：“钱乃于发了工作的合照，你别说，看上去是最出彩的一个。”

    “是不是同事们太差劲了？”

    是谁在恶意地笑着，然后翻开了她的朋友圈？

    “好歹现在也是卖楼的，不至于吧。”夸张的描述着，想必还有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你看身材，突飞猛进。”

    “关灯都一样。”

    随着哈哈哈的笑声，钱乃于周身的血液好似一点点冷下来了。

    暧昧地形容着：“你是没看照片呢，脸小个高阳台大，一身西装黑丝袜，前凸后翘，非常妖娆。比那些死鱼一样，不知道好用多少。“

    又是谁在大声嘲笑着：“你看她现在像模像样的人样子，你要是知道她以前是什么鬼样子，你还下得去口吗？你是真不记得她以前的样子了？”

    站在门外的她，不自觉地愣住了。

    这个同学聚会，的确不应该来。

    实在是没有什么意义。

    钱乃于想要撑着笑容，伸出手推开门，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进去，但是心里在叫嚣着，手在迟疑，脑子想要安静。

    “又不是不知道她以前是什么鬼样子。”包厢内是谁不屑道：“当时这些男生，有几个和她说过话的。咱们班这些女生里，属她最难看。”

    钱乃于不自觉地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当年真的做错很多事。

    “好像谁都看不起一样，谁稀罕被她看不起？”是谁在发泄着当年的不满，肆意嘲讽着：“当时年级里不是有个领导家的孩子，不是说她喜欢过？又高又帅的，学习又好，她是怎么有勇气的？”

    语气里都是不能理解的苦恼：“她是怎么敢想的啊。”

    “最起码人家敢想啊。”

    又是谁故作冷静，实则是幸灾乐祸的嘲讽呢。

    她干过很多蠢事，最蠢的一件，就是对不该喜欢的人表达善意，然后人尽皆知。

    钱乃于茫然地站在原地，好像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思绪。

    不过是小孩子表达的一点善意，怎么就能成为她年纪轻轻就想要攀附高枝，想要攀龙附凤，心机深沉的证明了？

    就算是真的喜欢，小孩子的喜欢，值得过了这么多年还被嘲笑吗？

    耳边好似慢慢地又能听到声音了。

    “要是真的好，怎么会这个年纪嫁不出去？”是谁的声音，不屑地嗤笑着：“眼高于顶的，谁知道现在心里还在痴心妄想什么呢。”

    “你娶回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恶意的笑声，说不好是对谁的。

    “娶她？风险性太大了。”冷哼一声，讥笑着：“这种不自量力的，能安分守己？”

    似乎从别人那里接收的不明恶意，一股脑地送给另一个软弱可欺的人，就能彰显自己的强悍了。

    “兴许，你就睡服她了呢。”

    暧昧到了极致的话，没有人会听的舒服，在他们的眼里，自己的主观情绪甚至可以不被看到。

    “上学的时候，眼高于顶，就知道追着长得好看，家庭条件好的跑。现在做销售了，更不知道要现实成什么样呢？”

    他们没有很了解她，但却做出很了结的样子。

    门前的走廊来来往往都是人，钱乃于抬脚转身走了。

    这些年，她承认自己变了不少。

    她以为自己的改变是变成了更好的自已，以为自己得到了更大的自由。

    以为改变会让他们刮目相看，但现实是，可能会得到殷勤，但不会因此得到尊重。

    站在饭店门口的钱乃于有一瞬间的茫然，最后选择了按照导航去找公交车。

    屋内的范哲文听不下去了，穿上衣服直接出去了，车停在了饭店门口的右侧停车场。

    短暂而不知情的时空交汇后，他们在饭店的门口一左一右擦肩而过，各自向前。

    同学会后，钱乃于不懂得如何安放自己的感情，整日里失魂落魄，加上年末客户本来就少，被末位淘汰了。

    虽然不甘愿，但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过完年后，钱乃于去了更繁华的城市。

    站在完全陌生的土地上，钱乃于深吸一口气，像是可以彻底甩开过去。

    但无论逃避多久，只要回来，还是要面对。

    这个月的提成刚刚发下来，在手里还没有温暖，就被母亲催促着转给她了。

    即便如此，母亲不耐烦地质问为什么态度不好，怎么不能态度好点。

    钱乃于心内苦笑，还要她态度多好呢，留给她的只有无休止的欠款，和永远空空如也的口袋，要她用什么感恩戴德呢。

    母亲咄咄逼人的质问，为什么还要问了才转，就不能有点自觉吗。

    钱乃于瑟缩地躲进被子里，好似能躲避许多事情，换来些许安静。

    母亲说的累了，转身离开了她的房门，突如其来的安静，钱乃于反而不适应了。

    麻木地瞪着天花板，连在想什么都不知道。

    每一个打工人都是在工作日燃烧了热情，在休息时候反复鼓励自己还能撑一撑。每一次休息都是精疲力竭时最后的一口喘息，换取接下来工作中的燃烧。

    不知道怎么了，钱乃于梦到了和前男友在一起，过第一个生日的时候。

    钱乃于还是很认真对待的，特意请了假，在家等着前男友带着惊喜回来。

    那时候，她太想要一个家了。

    前男友说给她定了最喜欢吃的蛋糕品牌的蛋糕，一会送回来，还说买了她最喜欢的花，马上到家。

    钱乃于翘首以待着。

    开门收到的是不知名的蛋糕，像是匆匆从哪个蛋糕店里临时提出来的，还有一束包装简陋的玫瑰花。

    也可以说没有包装。

    一瞬间的失望，被见到前男友时的喜悦冲散，雀跃地冲上去拥抱，什么都不去计较了。

    那天晚饭，钱乃于做了三个小时。

    她给自己做了一顿丰盛的生日晚餐。

    后来回想，除了厌恶等负面情绪，钱乃于很难有什么好心情。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钱乃于也不记得了，回过神，已经一切都面目全非了。

    在垃圾堆里生活太久，会习惯会麻木会忘记外面的世界，偶然间跳出来些许后，才发觉曾经是多么不能忍受。而最不能忍受的，是曾经在垃圾堆里的自己。

    好像从分手后，她就不爱百合花了。

    即便再高洁的花，被人扯下，落在脚边，狠狠地碾碎成泥后，任凭谁都不会想再看一眼。

    或许是舍不得痛心，或许是不屑一顾。

    钱乃于不知道自己应该怀着什么的心情，回想曾经的自己，到底是怎么做到一叶障目的，才能心甘情愿的付出，什么都不去计较。

    世上哪有什么忠厚老实的人啊，装出来的和煦伪善，撑不过三秒，就被现实砸的无所遁形。

    被人撕碎所有的幻想后，钱乃于的世界彻底被坍塌了。

    什么都不想付出的人，只想要得到。

    沉睡中的钱乃于被电话吵醒，公司要求就算是休息日手机也不准静音。

    挂掉电话后，钱乃于再也睡不着了，放空眼神，怔怔地出神，她什么都不想想了，也什么都想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