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接到前台信息时，钱乃于心内咯噔一声。
这几天她不敢休息，一直提心吊胆的等着，而今终究要尘埃落定了吗。
钱乃于打断了思绪，深吸了几口气后才敢去面对。
从二楼休息室下来的楼梯上，可以将大厅里看的一清二楚，钱乃于的脚步越来越迟疑。
看得越清楚，心里越悲哀。
范哲文谈恋爱会有多宠溺，会有多骄纵，钱乃于能够想象，但又好像无法想象。
此刻近在咫尺，亲眼见到，更觉得是一个个响亮的耳光落在脸上，打的脸红彤彤的生疼。
还是记忆中短发的女孩子，抱着他的手臂开心的笑着，叽叽喳喳，说的热闹。
好像时光没有流失过，还是十几年前。
见到了钱乃于过来，范哲文笑着对她说：“这位是钱乃于。”
“我听说你，”女孩子眼睛亮亮的：“你们做销售好厉害啊。”
钱乃于撑着笑容，除了谢谢不知道说什么。
似乎只有自己尴尬的氛围在蔓延，明明是她要掌控的局面，却好似逐渐失控。钱乃于回过神忙道：“要不，再去看看样板间，看看更喜欢哪个户型？“
女孩子雀跃地点了点头。
范父挥了挥手，表示懒得再去了，一切他们拿主意就好，自己坐在了沙发上喝水等着。
在样板间时，女孩子四处又蹦又跳着，仔细认真的规划着他们的家，事无巨细，温馨又残忍。
钱乃于的目光中不自然地渴求，随着他们的话语在心内也构建好了，会是一个怎样温馨的场景。
会是怎样，与她丝毫无关。
敲定了户型后，钱乃于仔细地为范哲文挑选着房源，在户型图上标注清楚后，不辞辛劳地在沙盘旁边一一指出来，事无巨细的分析介绍着优劣，得到范哲文凝重地点头才算松口气。
直到坐下来喝口水，钱乃于惊觉精疲力竭。
“你直接把最低折扣和我说嘛。”范父带着善意的笑容，循循善诱着。
钱乃于有些迟疑，似乎看穿这点迟疑，范父继续道：“叔叔不能害你呀。你把折扣给我们最低，我们好决定的，你说多少，叔叔都相信你。”
无意识地张望看见范哲文沉默着，钱乃于不自觉地慌乱，范父的话是她最恐惧的客户的陷阱，但是此刻义无反顾的跳进去了。
找到了主管后，主管皮笑肉不笑着：“我没那么大本事批折扣，你自己去找经理吧。”
钱乃于没有过多纠缠，算是豁出去了，鼓足勇气去找了经理。
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后，钱乃于郑重道：“折扣到底，我的佣金全都不要了，都给他算进去吧。”
“呦呵。”经理眼睛亮晶晶地笑着问道：“这人谁啊，你这么舍得？”
“我…”沉吟了片刻，钱乃于不甘愿地说出来了：“我初恋。”
“当真是重情重义啊。”经理不住地啧啧称奇。
钱乃于被说的难堪，偏过头不知道什么表情最好。
“你把房源信息和表价发给我。”经理掐灭了烟，拿起一只笔，认真道：“我报一下项目总，之后把价格给你写出来，”
钱乃于再三表示感谢后，才退出去。
出来后的钱乃于依靠着墙发了会呆，等到手机上传来经理给的底价，恢复了一张笑脸去找他们说好消息了。
范父并不满意的神情，明显还想要说什么，钱乃于心不自觉地悬起来了。要是真的还要磨价格，是真的没有了，这种惊动了老总的单黄了还是小事，最多被骂几句。
如果去了别的项目，她就真的帮不上了。
范父斟酌着措辞开口了，却被范哲文打断了。
范哲文斩钉截铁道：“就这样了，今天直接签合同吧。”
范父急切地拉住了他的手腕，很明显的犹豫呵斥：“你那么着急干嘛？买房子是大事！”
“既然决定买了，手里也有钱，跑来跑去也麻烦。”范哲文转头对女孩子笑着：“你喜欢吗？”
女孩子郑重的点了点头，笑容中是藏匿不了的雀跃羞涩。
“那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吗？”范父不敢置信道：“刚开始谈价格，你就决定了。你要小钱再去沟通沟通啊，或许还能再便宜点呢？”
“她也跟着跑了两趟了，有折扣不会瞒着不说的。”范哲文坚定的相信，让范父更是急红了眼睛。
“你怎么就那么容易相信别人？除了父母不信，你谁都信！”范父指桑骂槐着：“你肯定要吃亏你迟早要吃亏！”
险些又吵起来，钱乃于连忙打圆场。
范哲文闷声闷气的，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女孩子笑道：“哲文很喜欢，叔叔也很喜欢，只是各有顾虑嘛。”
范父重重地哼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什么。
范哲文想了想，问道：“我今天先缴定金可以吗？”
“定金吗？”钱乃于确定着。
范哲文坚定道：“对，房子是一定要买的，只是要哪个楼层的区别。如果下了定金之后，是可以调换的吗？”
嗓子里卡住的话，不管不顾地汹涌而出：“正常来说，是不可以更换的，但我可以去和领导沟通，问题不大。但定金是不退的，你确定要下定吗？”
面对钱乃于不放心的追问，范哲文嗯了一声，道：“其实直接签合同也可以的。”
“今天是周五欸。“钱乃于悬着的心放下了，苦涩地笑笑：”而且这个时间点了，估计合同审不完，下次你来签合同的时候，尽量早一点。”
“那就下周二吧。”范哲文看了看时间，决定着：“我们明天要去拍婚纱照了，拍两天应该差不多。”
啊了一声后，话卡在了嗓子里。钱乃于目光复杂，她是很想要说声恭喜的。
女孩子笑容明媚着，拉着他的手臂撒娇：“一天婚纱照就够啦，拍两天好多累啊。”
“那就下周二的十一点左右吧，今天先付定金。“钱乃于笑了笑：“等手续都走完了，你们中午出去吃个饭，回来差不多合同也就审完了。”
他是没有异议的。
范父气鼓鼓的坐立不安，想要张嘴骂两句什么又憋回去了，不住的翻白眼，范哲文只当没看见。
要走了范哲文的身份证，钱乃于想要心无旁骛的把认购手续快速走完，但是反反复复在出错。
明明捏住的只是一张身份证，但好像千钧重，烫的她手心里握不住。
钱乃于的手在抖，不受控地一直失神。
身份证上的照片，钱乃于忍不住看了又看，似乎还是记忆里少年清冷的样子，瘦削的样子，轻易不苟言笑。
同事看不下去她的失魂落魄，将她挤到一边，撸起袖子帮她干活。
得到她发自肺腑的一声感谢。
“今儿差点直签啊？“同事一边惊叹着，一边手脚麻利地该复印复印，该填写填写：”财务还以为没办法准时下班了呢。”
钱乃于红了眼眶，笑不出来。
同事小声问着：“到底是谁啊。老总在群里说了，说你这一单发扬好人好事好风格，所以没有红包发呢。”
钱乃于沉默了后，尴尬地笑了：“是我发小。”
“发小得关系好到什么程度啊，你一点钱不赚？”同事咂舌着：“等着提成下来，转给他当人情不是一样？他还要念着你两份人情呢。”
钱乃于摇了摇头，叹息着：“你不懂。”
同事不能理解地摇了摇头：“你啊，就是太实在。”
是啊，就是太实在，近乎愚蠢的老实。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追他呢，这么讨好付出。”
同事随意的抱怨，却戳在了钱乃于的痛处上，钱乃于打起精神笑道：“以前的同学，哪有什么其他的关系。”
“一点关联也没有，你这么舍得付出？”同事震惊了。
“以前嘛，或许还有点关联，毕业之后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关联了。”钱乃于笑道：“我们早就不是一类了，根本不可能会有交集。”
同事不明白地嘀咕一声：“那你到底图什么。”
笑容僵硬在脸上，钱乃于也在扪心自问，是啊，图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