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猜你要去查天一神水的案子,刚好我也要去查这个案子。我当然要与你结伴通行,才能互通有无。”

    “你不问问我让甜儿去做什么了吗?”

    “人心自有所向,我问与不问都不会左右她的决定,又何必再问呢。”

    “楚香帅真是谦虚了。”

    “楚某只是有些自知之明罢了。”

    “呵”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昨晚”

    “闭嘴。”

    前往济南的官道上,黄沙漫天,两匹骏马交错而行,楚留香看着前方女子的背景摸着鼻子苦笑,许昭白冷着一张脸加快速度,策马在前。

    “昨晚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昨晚我不在你们发生了什么?!”系统在许昭白脑子里扯着嗓子尖叫。

    “什么都没发生。”现在只要不是楚留香的声音她觉得能算得上悦耳,哪怕是在她脑子里尖叫的系统。

    “真的吗?”

    “真的。”

    傻系统还是有一些不信

    许昭白缓了缓神色,拉紧缰绳,身下的马儿知情识意的减慢了速度。

    “你在我脑子里那么久了,我还没问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向来噼里啪啦快言快语的系统难得的有些迟疑

    “我、我是最强打工人系统13636,这应该算我的名字。”

    “这算什么名字?”

    “这样吧,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你要给我取个名字?只属于我自己的名字吗?”

    “你的名字当然是只属于你的,我想一想,你就叫阿呆好不好?”

    “在我的家乡给小男孩取名总会在前面加个阿字。”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系统,不对,阿呆。经过刚才撕心裂肺的尖叫,阿呆这会哪怕是哭也是扯着嗓子在哭。许昭白刚缓过来的脸色又渐渐难看了起来,任何一个人脑子里有一个扯着嗓子哭的阿呆脸色都没办法好看到哪里去。

    许昭白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耐心还能哄着这个小妖怪,人可能就是这样,无论是养个小猫小狗,还是养个小妖怪,都会生出不可思议的柔情与耐心。不过前提是,你不能让这个小妖怪挠到你。许昭白叹了一口气,试图开口。

    “哎,你别哭。”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如果你实在不喜欢我们就换一个。”

    “喜欢,很喜欢呜呜呜呜呜呜呜”

    “既然喜欢,又为何要哭?你应该高兴不是吗。”

    “高兴,特别高兴呜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许昭白摇了摇头,不再试图做些什么来阻止阿呆,放任它在自己脑子里继续哭下去。

    信马由缰至官道旁的茶水铺,许昭白策马而下。这时楚留香也已追了上来。

    官道旁的茶水铺向来只能供人歇脚,提供一点简陋的茶水和干粮,想要多的就没了,来此的也大多是三教九流,差役小吏,贵人们自有自己车马与驿站,等闲不来此处。

    但对江湖人来说,就不止是这样了。

    许照白听楚留香和茶水埔仅有的一位小二搭话,颇有些惊奇,很难想象楚留香这样的江湖公子哥竟然熟知各道黑话。

    “这位爷,南来北往不出关,黄沙道上两棵树,秃头孙食马眼子,小铺茶水且管够。”小二笑呵呵的拱手说到。

    “多谢小哥,就给我们来一壶茶吧。”

    楚留香塞给这位小二一锭银子,便坐回来施施然坐了回来。

    “好嘞,客官您稍等。”

    许昭白一直看着他们谈话,等楚留香坐过来也并不问他打听来了什么消息,只尝了尝小二拿上来的茶水。

    楚留香笑了笑,先开口道

    “这里的茶解渴是够得,想喝好茶等到城中我带你去宜春居,那里的茶虽谈不上天下一绝,但尚可入口。”

    许昭白这才问“你为何要来济南城?”那些所谓的结伴而行,互通有无不过是楚留香向来与女子相处时的哄人手段罢了,许昭白从未当过真,听过几个江湖传闻中就应该能知道,楚留香此人绝不是跟在谁的后头查案的人。

    楚留香给她添了一杯茶,才细细说道“海上飘来的五具尸体都是各派豪杰,海南派、七屋帮都距离太远,札木台更是远自关外而来,而神水宫嘛,你正在我身边。我唯有希望能在济南的朱砂掌门下弟子口中打听出一些消息。”

    “那你又是为何入济南呢?”楚留香侧头看向她。

    许昭白并不瞒她“我听到了你与宫南燕的谈话。”

    楚留香眨了眨眼睛,并不避开许昭白投来的略有深意的目光,许昭白莫名觉得有点好笑,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神情,才继续说道:

    “天一神水失窃之后,神水宫的确有弟子自杀,且怀有身孕。”

    楚留香眼中迸发出惊喜的目光“想必,你知道孩子的父亲?”

    “我不知道。”许昭白断然打破他的幻想

    “但她从小生活在神水宫中,生平只有机会接触过一位男子。”

    楚留香脱口问道“这位男子是谁?”

    “巧合的是,海上飘来五具尸体的那天,他也在。”

    “不可能!”楚留香从一开始听到线索的紧张瞬间变的松缓下来“无花他是个和尚,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和尚便不是男子了吗?”

    “他是个和尚,又不是个太监,只要他愿意,男人能做的事他都能做,想娶妻还可以还俗呢,诱骗无知少女致人有孕又有什么难?”阿呆现在看楚留香是哪哪都不爽了。

    “可那是无花,江湖对他推崇备至,他无需也没理由做这样的事。”

    “江湖名声多为虚妄,身死者未必死,君子剑也未必是君子,怎么圣僧就一定会是圣僧呢?你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楚留香还想说些什么,许昭白已经不耐烦应付他了,一锤定音道

    “是与不是,我们一问便知。”

    “如何问?”

    “直接问。”

    ........

    “这莫不是你说的直接问?!”

    许昭白抬眼看向楚留香,以示不然呢?

    入城之后,两人分开行动,楚留香怎么也没想到再见时是这幅场景。

    大明湖畔,一叶孤舟

    貌如好女的少年僧人盘膝端坐,身前只有一把古琴,伴着月色与湖光,自有朗月清风之姿。他全身上下,看来一尘不染,竟似方自九天之上垂云而下,纵令唐僧再世,玄奘复生,只怕也不过如此。

    这样的妙人,世间竟有人狠心将凶器置于他的脖颈处。

    实在郎心似铁,不解风情。

    哪怕长剑已在肩头,许昭白随时可能取他项上头颅,无花依旧能面不改色,与楚留香谈笑风生。

    “贫僧道为何今晚天上月光尽落湖底,原来是楚香帅至此。”

    “人人都道无花大师超尘超绝,我却知你这人最是促狭。你以为人听不出来你想说的是沉鱼落雁吗?”

    “贫僧并未如此说。”

    “你虽未说出来,却是这样想的。无花呀无花,身处此般境地还有心思打趣我,也只有你能做到了。”

    “贫僧身处何地?”

    “你竟还不知道吗,你身处死地!”

    “哦?”仿佛谈论的并非他自己的生死之事,无花显得颇为从容。

    “持剑的这位许姑娘,想必你也认识。”

    “确实认识,年前贫僧曾去神水宫为神水宫主讲经,与许施主曾有过几面之缘。就是不知香帅是如何与许施主相识的?”无花并不避讳,甚至还能反问楚留香。

    “我与许姑娘相识乃是因为神水宫失窃了一样东西。”

    “哦?神水宫失窃了东西,来找你楚留香,听起来似乎也很合理。”

    “你这么一说,我竟也觉得合理起来了。”楚留香忍不住摇摇头失笑。

    “既然合理,许姑娘的剑合该在你楚留香的肩上才对,看来还是有一些不合理之处的。”

    “旁人遇到此事唯恐避之不及,你竟还要主动提及。”

    “旁人如何与贫僧何干。”

    楚留香哑然失笑,机锋已然打够,合该问起正事。

    “你年前去过神水宫,后天一神水便失窃了。海上飘来的五具尸体,最后一具尸体死于天一神水,而那天海上也只有你。连我都不得不大说,这巧合确实多了些。”楚留香只是从一开始就没怀疑过无花,但无花本身出现的时间点也过于巧合了,楚留香从来不相信世间有什么巧合,即使有,也多是人为的巧合。

    即使被鼎鼎大名的楚留香这样怀疑问询,无花依旧是从容不迫,双手合十。

    “神水宫本在谷中,有湖居于其中,有溪与外相连。湖中有鱼,可游溪水而上,海上有水,可入海中快意余生。”

    “香帅觉得鱼的出现也过于巧合了吗?”

    无花看向楚留香,楚留香这会已经不笑了,他看向了许昭白。

    “无花大师确实善辩,可你似乎忘记了我的剑还在你脖子上。”

    “贫僧自然记得,任何人脖子上悬着一把剑都不会忘记的。剑在贫僧脖子上,却在许施主手中,许施主要如何做便如何做,花开花落都是四季轮回,由不得人心如何。”

    “我要你为一个人偿命。”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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