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溧水镇的天总是雾雨濛濛,淅淅沥沥下一整夜。

    姜瑶在一阵春雨声中醒来,迷蒙中望向四周,感觉身侧的案几床榻都大变了样。

    她揉揉惺忪睡眼,再仔细瞧了瞧。入目的是鸡翅木平头案几和一架镂空雕花的屏风,样式古朴,仿佛置身于古装剧中。

    “啊——”姜瑶惊得猛然坐起身来,这里的陈设显然不是她昨晚入住的酒店,她不会被拐了吧。

    一瞬间她已经把以往看到过的景区旅游失踪的新闻在脑中全部回想了一遍,心中懊悔不迭不该孤身一人来这个江南小镇游玩。

    “瑶儿,你怎么了?”一个身着青色对襟襦裙的中年妇人听到姜瑶的惊叫,穿过屏风赶来床边,担忧地望着她。

    姜瑶愣了一秒,电光石火间脑中已有了原主的记忆,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穿越了,眼前的妇人正是自己的娘亲李青。

    “阿娘,我没事,做了个噩梦而已。”姜瑶心虚一笑,掩饰自己的不安。

    “没事就好,快起来吃早膳吧,粥快凉了。”李青放下心来,取出袖中手帕给姜瑶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姜瑶一下子想起了儿时被妈妈嘘寒问暖的时候,即便眼前的人不是她真正的娘亲,但却有着相似的温柔和宠溺,往她心间注入一股暖流,抚平了她初来这个陌生时空的些许不安。

    姜瑶暖心一笑:“谢谢阿娘。”

    姜瑶一边喝粥一边整理原主的记忆,这里是一千多年前的溧水镇,而原主是这家姜氏布庄老板的独女,和她同名,年方十五。

    想到这里,姜瑶对古时的布庄颇有兴趣。只因她的外婆曾是非遗藕丝织布的传承人,姜瑶自小在外婆家的藕织布坊长大,耳濡目染下对织布工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学习织布时一直惊叹于古人的智慧,如今意外来到这里,她不免对这家千年前的小镇布庄充满了好奇。

    姜瑶决定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能回去的法子,索性静观其变,先努力适应这里的生活。

    “阿瑶——”前屋传来父亲姜源的呼唤,姜瑶放下碗筷跑过去。

    “阿瑶,爹要去请河东的钱老板过来看货,你娘在后院织布,你在这守一会儿铺子。”

    姜瑶乖巧地点点头,目送姜源出门。

    铺子里的布匹看着挺多,但是款式比较单一,除了颜色略有不同,看起来都差不多,摸上去质地粗硬,一点儿也不柔软细腻。

    “古时的布料这么粗硬的吗,贴身穿岂不硌得慌。”她小声嘀咕。

    姜瑶自小熟悉布料的织法和品鉴,一眼便看出这姜氏布庄的布匹远不如现代工艺的轻薄柔软,并不适合作为贴身衣料。

    摆在面上的布匹还算好,至少颜色鲜丽,看得出是新布。底下的布匹更是色泽暗沉不匀,看得出是囤积了一段时日的陈布了。

    姜瑶估摸着着家里这布庄生意不大景气,货难卖出去。

    果然如她所料,快一上午了,没见半个人影踏入店铺来买布。

    姜氏布庄其实是溧水镇的老字号了,在这镇上最繁华的临河街边开了几十年,姜源从祖辈手里接过布庄,继续勤勤恳恳地织布贩布,但是生意却越来越冷清。

    “掌柜的,买三尺红布!”一个大胖妇人走进店来。

    姜瑶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客人,忙上前迎客:“婶娘,这匹红布是新布,色泽艳丽,正衬您呢!”

    “颜色是不错,”胖妇人用手摸了摸红布,皱眉道:“你家这布料太粗硬了,感觉不透气啊!”

    姜瑶面上有些挂不住,却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只能赔笑脸道:“婶娘,我可以给您便宜点……”

    “不用了,便宜没好货,这料子太次了,我还是看看别家吧。”胖妇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便宜卖也留不住客人,这生意难做啊!

    姜瑶百无聊赖地守着店铺,没等来新的客人,倒是姜源领着钱老板回来了。

    姜源看着店里的账册上干干净净,便知道上午一件货也没卖成。好在他今日请来了钱老板,即将谈成一大笔订单,把店里卖不出去的货都清一清。

    钱老板踏入店里,四处转了一圈,不屑地打量货架上的布匹。

    “噢哟,你这些货积了多久了都掉色了。”

    姜源是个老实人,也没想以次充好,他诚恳道:“钱老爷,小店最近生意是不太好,这些陈货半卖半送,能回本就行。”

    钱老板嫌弃地拎起一角布,在指间摩挲:“你这布还能卖得出去啊?这么糙的料子,给我家下人裁衣都没人穿!”

    姜源有些难堪,却还不想得罪这个大客户,点头哈腰地挽留:“钱老爷,我们姜氏布庄在溧水开了几十年,也是有名头的老字号,质量不差的。虽然粗硬了点,但是很结实,久捶不烂的……”

    “现在都什么年头了,买布光图结实啊,只有卖力气的乡下人才会买这种过时的料子。你看看别家布庄,卖的布那叫一个轻薄漂亮!你占了桥边这么好的铺面,还没什么生意,不如把这布庄转让给我吧!”

    姜源这才明白,钱老板说要看货只是个幌子,根本就是为他的铺面而来。

    “这布庄是我的祖产,传到我手上已是第三代,就算眼下一时生意不兴,我也不会轻易将它转手他人的!”

    “祖产?”钱老板瞥一眼旁边站着的姜瑶,轻笑道:“你就这么一个独女,她还能撑起布庄的门户不成?要我说啊,你干脆把这丫头嫁给我儿做妾,这铺面呢就当是嫁妆了,我们家不会亏待她的!”

    姜瑶气愤不已,姜源护住她,厉声反驳:“我女儿将来如何不必你操心,我姜源再怎么潦倒,也不会让她做妾!话不投机,钱老板还是请回吧!”

    “你跟我犟嘴也没用,你这么多布卖不出去,倒闭也是早晚的事!占着茅坑不拉屎,到时候看你怎么求我盘下你的店。”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姜瑶尖牙利嘴地还口:“我只盼钱老板多保重身体,活久一些,不然你先闭眼了我家布庄还未倒闭呢!”

    “你!你这小丫头片子,咱们走着瞧!”钱老板拂袖离去。

    姜源赶忙拉着姜瑶回后院,语重心长道:“你个姑娘家,不该说这浑话气他,万一他记恨上了你,爹娘怕护不住你啊!”

    “阿爹,我看他欺人太甚,实在气不过……”

    “都怪阿爹没用,守着祖上的铺子也做不好这营生。要是这些布一直卖不出去……”姜源咽下嘴边的话,抬头环顾这间祖屋,眼神落寞。

    姜瑶看出阿爹对这里深深的不舍与眷恋,决意一定要想法子把布庄的生意盘活。

    午后,姜源独自心不在焉地在前屋守着门可罗雀的店铺。姜瑶陪着李青在后院织布。

    后院的织布机明显十分老旧了,转动起来吱呀作响,且费劲许多。李青织了一会儿,后背就被汗浸湿了,手上动作却一刻不停。

    “阿娘,这织布机旧成这般,何不换台新的,也可以织些新的布纹。”

    李青抿唇笑笑:“阿娘用惯了这台,没必要花那么多银子买新的。”

    姜家布庄如今收入微薄,已经是在勉力支撑了,因此李青也不想花费银两添置新的织布机,宁愿自己多劳累一些。

    姜瑶看不过去,端来一碗茶水:“阿娘,你喝口茶歇歇,别累坏了。我来替你织一会儿。”

    李青有些惊讶:“这织布机有些锈了,转起来要费劲些,我怕你使不上劲。”

    “没事的,我吃饱了饭力气没处使呢,让我试试吧。”

    李青拗不过姜瑶,站在一旁教她如何织布。

    其实姜瑶对织布机的构造原理本就熟悉,虽不曾用过这种老旧的斜织机,但站在一旁早就看明白了,很快便能上手。

    “阿瑶真聪明。”李青忍不住赞她,眼里满是温柔。

    姜瑶得了嘉奖,更有干劲地织起布来,尽管胳膊渐渐酸软了,仍咬牙坚持着。

    “咔嗒”——

    声响过后,织布机突然卡住了,如何也拉扯不动。

    “阿娘,这……织布机的踏板好像卡住了。”姜瑶有些忐忑,这可是她家布庄唯一的织布机,虽然并不是她弄坏的,但的确是坏在她手中了。阿娘不会怪她吧?

    李青摸摸她的头,并没有责怪她,而是低头凑近踏板,摸索着想办法把卡住的织布机修好。但她摆弄半天,织布机还是转不起来。

    李青叹了口气,拿起手边的剪子把先前织好的布段剪下来。

    “阿瑶,先这样吧,等会儿让你爹来修一修。”

    “对不起,阿娘。我也不知道它怎么突然卡住的……”姜瑶泪点一向低,说着说着便鼻尖一酸,隐隐带了哭腔。

    李青忙把她揽在怀里:“别哭了,阿娘怎么会怪你呢。这织布机是不中用了,以前也坏过几回,你爹会把它修好的,别担心啊。”

    姜瑶这才放下心来,抹了眼泪,去找姜源来修。

    姜源检查了一番织布机,用力推了推卡住的踏板,还是纹丝未动。

    他胸腔里重重呼出一口气,带着极重的愁绪,脸色比溧水的天还阴。

    姜瑶以为他要发怒了,紧张地依在李青身侧,手指用力绞着衣裳。

    但姜源只是摇了摇头,让姜瑶先回屋里,他有事跟李青商量。

    姜瑶假装回房,其实躲在厨房的水缸后头,悄悄听二人的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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