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了不得了——神殒了!”

    “云京十三洲各洲继承神力的神脉后代,神力代代相传,旧神落、新神升,世代守护云京,怎会陨落?”

    “数千年来曾有不少神脉后代在幼时藏匿行踪,引得世人惶惶,唯恐云京十二位守护神血脉断绝、海崩地裂妖魔肆虐、世间再无清净之气,以致怨灵灭世。然每逢动荡恐危及云京存亡根基之际,必有神脉后代天而降化危为安,千年来从未有例外。是以神脉隐匿,不必大惊小怪。中洲十二座灵塔乃历代神脉传人归寂地,亦是云京十三洲灵力源源不竭根脉所在,只须看好中洲,中洲十二座灵塔无碍,神,便不可能陨落!”

    “就是中洲出事了啊!”

    “啊?中洲?中洲出事了?!”

    “中洲自古中立,平衡其余十二洲,是云京十三洲神脉所在、神力之源,非继承神力的神脉后代,绝无可能踏足中洲!昨夜突有金光笼罩整个中洲,巨响碎了外设的禁止踏足、窥视的护佑阵法,现下十二洲都派了人奔赴中洲,什么牛头马面、无名鼠辈皆可随意进出,还不是出事了?”

    “中洲为十二座灵塔所设,千年来一直封锁,守护灵塔的乌犀族呢?乌犀族身肩镇守中洲、守护灵塔之责,怎可让人随意进入?倘若浊了灵塔圣地,天地灵力稀薄,云京必有大祸啊!”

    “听闻就是那乌犀族后人叛变,擅动洲外护佑大阵,眼下南北二洲率领十二洲各路人马在浮生河,把中洲围成了铜墙铁壁,中洲无从得知是何光景,印了十二洲印记的追捕令货真价实啊,整整十二道红戳子,追捕乌犀族后人,赏金上不封顶!”

    “上不封顶?那是多少钱啊?谁捉到了那什么后人,岂不是发达了?”

    “那太好找了!留意这两日外来拖家带口的、看起来修为不错的人!乌犀族可是一个大家族,举族叛变,族人不少,逃亡路上最易露出马脚!”

    “这么好认,用得着十二洲的追捕令?听闻乌犀族长年镇守中洲,不与外界来往,人丁渐落,传承至今仅存一人。又因中洲封闭,云京十二位继承神力的神脉后代相继下落不明,现无一人见过乌犀族后人!昨夜中洲异变,十二洲派人紧急赶往中洲,寻得乌犀族栖息地查探旧物,仅知那叛逃的乌犀族后人——是个女娃娃!仅此,如何验得?”

    “如此说来,这赏金绝非一般人可得啊!”

    “可不是?我们这种普通人,看看热闹便罢了。又是灵塔圣地、又是乌犀族的,那都是十二洲大小王朝的君主们、护佑人世的得道高人们思虑的事!”

    “甚是!乌犀族守了灵塔上千年,灵力仅次于继承神力的神脉后代,百年一更新的天书榜上列的云京百强,乌犀族后人必是位于前列的佼佼者,岂是一般人捉得住的?”

    “我等不敢想捉住乌犀族后人换赏金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只想知道,神殒这事,是真是假?”

    “灵塔圣地出了乱子,不好说。”

    “若真是神殒,世上再无神明压制碧沧海妖魔,我们这种普通人没活路了!”

    “别瞎说!”

    “愿神之血脉千古长流,愿神长明!”

    “愿神长明!”

    ……

    流芳华街华灯初上,酒楼茶肆外的彩绘宫灯轻摇。

    楼群灯火相连,蜿蜒在浮生河南侧,状似火龙。

    这是南洲境内唯一不设宵禁的长街,亦是诺大云京唯一一处以商为本的地界。

    这儿的人,不慕修仙途、不入青云路、不勤农桑事,云京十三洲常论的“士、农、工、商”到了这儿,末流的“商”一跃成首,管你是十三洲何处的名门望族,还是走南闯北的江湖客,入了云京赫赫有名的销金窟,都算不得什么。

    在这儿,富贵才是王道。

    街上人皆华服,人潮涌动。

    昨夜中洲异变的消息,一日光景已传遍消息灵通的云京十三洲各处。

    中洲不近四方大陆,立于浮生河上,长年设有禁制,隐于河上云雾,不被外界窥探。

    流芳华街讨了巧,就在浮生河畔。

    白日看不出什么异样,入了夜,站在江畔,正好远望浮生河上的中洲。

    远远可见河上光影绰绰,围观人群议论纷纷。

    提着食盒从沿街酒楼出来的小二,不好叨扰聚在占得绝佳视角的围观处人群,灵机一动,钻入一条僻静小巷。这种小巷绕来绕去,比主街绕了点远路,却没有往来行人耽误脚程,他步子快一些,能省不少时间。

    今夜飘了雪,雪珠落在青石板上,融成水,湿湿滑滑的,小二步子迈得快,倒也谨慎,睁大眼睛看路,生怕脚一滑,撒了金贵的膳食佳肴。

    也亏得他谨慎,才得以看清横在路间的一只脚。

    他的灯笼往前提一提,模糊瞅见软趴趴在地、脸朝下横卧在路中间的黑影。

    是个人。

    还是一个傻兮兮睡在雪水里的人。

    “酒鬼。”小二低声暗骂,踢了一下那只不安分挡路的脚,跨了过去,边骂边走,“晦气。”

    没注意地上的黑影动了动。

    嘶——

    疼——

    万枝微动指尖,灵力流转,眼对面的墙角快速浮现一行金色小字——

    “追捕令。”

    “乌犀族后人,觅得行踪,可报北洲司皇,南洲鸿城,东洲榈地、西洲二十七国、锦洲古蜀、越洲青苍、离洲九部、覃洲落川、娄洲雩岛、奎洲朝津、翼洲海市、望洲钧堂,赏金上不封顶。”

    连成一片的鲜红印章,刺得万枝眼睛生疼。

    收回灵力,追捕令霎时消失不见。

    这一道追捕令,凡是借以灵力修行之人皆可见。

    万年前,云京诞于鸿蒙,天地初开,灵力充沛,各洲能人引天地灵力修行,天赋强者飞升成神,神通广大有飞天遁地、劈山移海之能。

    怎奈好景不长,一荣一枯乃世间法则,神力越强,灵力越弱,神越强,子民越弱。

    神怀悲悯之心,为免弱者更弱灭族,各洲成神者达成共识,均衡神力、灵力维持天地运转,建灵塔圣地护佑世间。

    为互通有无,各洲成神者又以神力自成空间,破碎虚空、缩地千里、自由来去各洲,思及普通修行者难以达到此境界,便造灵网,用于普通修行者传讯千里。

    这样一张遍布云京十三洲的灵网,有朝一日竟用于号召十三洲内千万万修士追杀她?

    一夕之间,她竟然混到了如此地步?

    可笑。

    万枝闭上眼睛,脑海里不由浮现她昏死前见到的画面——

    松铃阵阵,雪海涛涛。

    中洲历来无外人进入的灵塔圣地,骤然出现一个玄紫色长袍的男子,他站在十二道高高耸立的锁链相连的灵塔之下,绣满暗纹的长长袍尾迤逦在数层台阶之上,华贵逼人,气势凛然。

    他背对着万枝,万枝看不清他的脸,却也能第一时间警觉——

    来者不善。

    万枝例行清扫灵塔圣地,看到这样一个私入者,明知不好惹,可她身负守护之责,必须上前清问。

    哪想她还未近身,那男子竟然虚空一指向了十二座灵塔中央的天石!

    天知道,万枝看到他的动作时,有多么想死!多么想他!死!

    天石都敢动?!

    万枝本以为是不知深浅的亡命徒肖想天石,想着等他被反噬,替他收尸。万万没想到,下一瞬——

    天石炸了!

    不止天石,整个灵塔圣地都在崩塌!

    强大的神力破塔而出,扫向仅离男子一寸之遥的万枝,万枝被震飞,砸向圣地外的拂灵树,一下重伤吐血,紧接着便看到了令她胆颤心惊的一幕——

    万千金光由内而外,似万千刀片霎时分裂男子的身体,一瞬间化为灰烬。

    金光大盛,直冲云霄,灵塔圣地在一片几乎要亮瞎眼的金光之中,锁断塔塌,轰轰欲坠!

    身为守护者的万枝眼珠子都快吓掉了,顾不得伤,爬起往塌陷地冲,调动灵力试图稳定局势。

    然后……

    她便看到台阶上缓缓浮现一个淡淡的幻影,以守护者姿态站在台阶上,其背后是一座座、一座座不断坍塌的灵塔!

    她很美,身上的锦衣华服不及她美貌的万分之一,美到让万枝窒息!

    当然,窒息还有一个原因,她的脸,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她站在台阶之上,对万枝笑:“过来啊。”

    刹那间,惊艳和惊悚合为一体!

    台阶上的幻影、不断坍塌的灵塔,万枝整个人都被这诡异的一幕震住了,哪敢过去啊?!

    更可怕的是,万枝的双腿根本不听她的使唤,像受到召唤一般自动走向台阶上的女子幻影。

    一阶又一阶。

    一阶又一阶。

    万枝快疯了,她安守中洲这么多年,从未有一刻这么刻骨铭心、痛彻心扉地体会过“疯”这一个字!

    从那个陌生男子出现在这儿,一切的一切便疯得一发不可收拾!

    没用几步,万枝便走到了幻影面前。

    幻影对万枝笑,美得惊心动魄:“灵塔毁了,不打紧,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万枝的眼睛倏地睁大,分不清是震撼她的话,什么不打紧?怎么不打紧?什么重要的事?还是震撼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万枝穿过了她的身体,幻影一下如云烟般溃散!

    万枝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拂灵树上的花纷纷扬落,密密匝匝,一层又一层,纷扬洒入塌陷的灵塔圣地。

    万枝站在圣地边缘的石阶上,眼睁睁看着十二座灵塔碎裂沉入地底。

    金光从巨大的坑底向外散射光芒,洁白如雪的拂灵花一层一层落入巨坑,金光与花瓣相映,诡异之中有一种无与伦比的零落颓美。

    万枝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了,或者说,她的脑海、她的心底被震撼地失语呐喊——

    这是花祭!

    传说中每一代神殒落、入归寂地灵塔圣地的花祭!

    万枝不明白为何会出现不合时宜的花祭,代表神殒?殒得是谁?

    一连串诡异恐怖的事,令万枝应接不暇。

    不过紧接着很快有了部分答案。

    万枝睁开眼睛,抠抠索索从地上爬起,她一点也不想回忆接下来发生的事!

    摸索之中,不小心碰到左手腕上的冰凉物体,万枝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都是这破珠子!

    十二洲诬她叛变、发布追捕令,不都因这破珠子?!

    诏知天命的天石一夜之间变成了十二颗珠子,挂在了她的手腕上,谁信啊?!

    破珠子害她成为了监守自盗天石、毁了灵塔圣地、背锅叛徒的罪魁祸首!

    万枝气得扯腕上的珠子,可珠子似长在了她腕间一般,任她如何撕扯,取不掉、也扯不断。

    万枝本就伤重,珠子又耗了她不少力气,她气喘吁吁,准备强撑着站起来。

    一道剑光划破夜空,冷冷指在她的喉间。

    一如昨夜,她站在圣地边缘的石阶上,麻木地看着纷纷扬扬的拂灵花似雪落覆盖一片狼藉的大地时,一柄长剑破空而至,凌厉地抵住她的颈脖命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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