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入宫，的确是探讨关于前线军情的事宜。不过，另外还附加了一个情况，淮水一带近期有两股民间帮会壮大之迅速，已经开始威胁到官家的漕运事业了。并且，这俩组织近期还起了联手的念头，一旦合二为一，那漕运上的官私架构，势必是天翻地覆的改变。然而这俩组织明面上的确属于合法的，平日行事十分谨慎，每一步都做的滴水不漏，完全不给官方查处的机会。漕运总督派出去的几名卧底，要么深陷其中联系不上，要么就是隔几日在隐蔽的地方，就发现了他们的尸首。目前情况踟蹰不前毫无进展，漕运总督寝食难安，内心深处无比焦灼，只得上书请求皇上示意。

    季珏了然，怪不得曹总督近日头发略见稀疏，不过四十出头，已两鬓见白，可怜见的。

    出宫的路上，侯爷挤进了王爷的马车，问道：“这个事情，你怎么看？”

    萧珩彧一脸平淡，“这两个组织，我早有耳闻，一个是靠着祖上传承，近两年来将家业做大的林天授，一个是用尽各种手段从码头混混一路上爬，摇身一变成为一方大哥的雷定鸣，二者都不容小觑。这种人也都有致命的缺点，就是疑心过重，非友即敌。若想阻止二人联合，最好化繁为简，从内部击破比较有效，只不过这个击破的人选，需要详细考量。找的好了，除了能阻止二团联手，还能让他们内斗内耗，朝廷坐收渔利，倒是不错。”

    季珏沉吟，“那些深陷其中联系不上的，不外乎是被权财收买，不然早跟其他人一样变成尸体扔到郊外了。这些人能够留在帮会中做事，应该是给了他们一定职级的诱惑，他们对于漕运总司的事情一清二楚，官场上的人脉与运作规则，自然也知道许多。为了避免被这些人识破，那就最好是派跟朝廷毫无关联，且不会被权财酒色迷住双眼之人，才能在为朝廷做事的同时，完成自保。”

    所以，综合下来，这个人选，还是要再行商定。不过也没多长时日可拖了，皇帝就给了一个月的期限，一个月之后，要看到落地计划。然而这俩人却一点儿都不急，到了闹市便悠悠然相约茶楼品茗去了。

    等二人再想起暗牢中的关押者来，已是十日之后了。不过这次依旧没问出什么名堂出来，对于这种小毛贼，彧王也不屑于用什么十大酷刑一定要逼出点儿什么来。像他这种想盗取王府机密者，一年少说也能几十个，早就习惯了。都关着呗，大不了高兴了多给口饭吃，不高兴了就少给点儿。

    两人无功而返，情绪依旧平稳，神色依旧淡然。待行过一处寂静的牢房处，忽而面门生风，萧珩彧侧头避之，一道暗影带着风从耳畔擦过。这小石子的飞行线路，定然是会武功者方能投掷得出来。

    他侧目看向始作俑者，眼中惊讶一掠而过。这姑娘在暗牢里关了这么久，那双眼睛怎么还如当初水中一般，清澈明亮。可也不过就这么一眼，他便转头继续走了，连哼都没哼一声。

    反倒是身后的季珏，刚才石子掠过，他被王爷顺手拉至一边，躲过一遭。只是猝不及防的动作，让他脚下不稳，差点儿以额撞墙。这会儿刚扶墙站好，一转头，看到同样看过来的她，眼中讶异，脸上一笑，也迈步走了。

    王府的后花园，可比那离地面十几米的暗牢空气清新多了。季珏品着香茗，悠悠问道：“那小丫头，你竟然还关着。”

    “我也忘了。”萧珩彧自己都不记得，他暗牢里还关了她。

    季珏呵呵一笑，“我可忘不了，当初被她折腾那么一下，我可是在府上躺了好几天。”就没这么病过。

    “她，你可问过了？”

    萧珩彧点头，“失忆了。”

    “你信？”

    “你觉得呢？”

    信不信先放一边吧。

    “方才牢里你拉我那下，可是急促的很。那个石头，怕不是一般小姑娘投出来的力道与速度。”

    “至少内力不容小觑。”

    季珏沉吟，“我寻思着，如果真的失忆了，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那个被他们晾在暗牢里一个多月的西子，一直以来无人问津，生死难料，仿佛被全天下给遗弃了，这种感觉令她十分不爽，甚至焦躁。今日终于见到某当事人，可是他们的反应完全就是把她给遗忘了，虽然再次想起来了，但依旧是不把她当回事儿的样子。她越想心里越气，要杀要放总得有个选择吧，这一直关着不闻不问的，是个什么道理？

    感受到旁边气压骤降，同样被关的那小贼拍了拍栏杆，隔空喊话：“你还好吧？”

    “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反正我现在就是想死。”

    “哎呀……不可不可，你死了我怎么办？”

    小贼真的急了，都感觉到他疯狂抓挠栏杆的动作了。

    西子这才回过神来，她也不过随便说说，他怎么这么大反应？

    “你没事儿吧？”她试探性问着。

    “你别死，我就没事儿。”

    西子更疑惑了，“我们也不过认识十多天，虽然很聊得来，但感情基础应该没深到同生共死的地步吧？”

    那日暗无天日的牢房里来了新客，他热情的很，道是因着盗窃未果而被抓，还自报了家门，名叫伍次原。西子被迫也说了名讳，两人就这般强行认识了。

    伍次原反应过来，调整语气，“这个……我主要是担心，你要死了，我就没有说话的人了，太孤单了。再说，这暗牢里就多了一条孤魂野鬼，我一个人……我害怕。”

    “放心吧，我没那么容易寻死。”

    “真……真的吗？”

    “好多事情还没搞清楚，我怎么可能死。”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失忆，怎么说都有背后故事的吧。

    他这下才算是放心了，“这就对嘛，还有任务在身，岂能随随便便就死了。”

    “什么任务？”

    “啊……你刚才不是说你好多事情没搞清楚吗？”

    “哦。”

    短暂的沉寂，西子忽然开口：“也不知道王府私设暗牢合不合法度。”

    “你都被关了一个多月了，现在才开始想这个？”

    “人一闲了，什么都能想得出来。”最近她是五花八门天马行空的想的不少，单依旧觉得脑袋空空。

    “本来是不合法的吧，不过是彧亲王设的，别说整个私人牢房了，就是直接杀个人，也无关法度吧。”

    “啊……王爷不是什么好人吗？”西子困惑。

    “是好人吗？”

    “嗯……也不是什么坏人吧。反正应该有自己的准则，也无关好坏。要是坏人，我们还能体肤完好的，在牢里混吃等死吗？我感觉我都胖了……”她自己在脸上胳膊上拧了一把，确实胖了。

    “说的也是，他竟然不用刑，审问犯人这么随缘的吗？”

    也不知道这个开端是怎么搞出来的，两人竟然就这么认真的思索交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