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冯玉臻心跳如雷,惊醒过来时她是面朝里面躺着的,喉咙干涩,她咽了口唾沫。

    做什么梦不好,非做个这种梦,实在匪夷所思。

    对于冯玉臻来说,两人成婚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而中间有几年两人又是相敬如冰的关系,一年见面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突然亲密无间,怎么想怎么怪异。

    而对于陆衍来说,和妻子成婚不过才三个月。

    旁边也传来响动,是陆衍撑臂坐起身,气息不知为何有些喘。

    此时陆衍坐在榻边,手指抵了抵眉骨,脑中一闪方才梦境中几个男女耳鬓厮磨的画面,眼底掠过一丝愧恼和自我厌弃。

    略微平复了一下,起身去了盥室。

    一切收整好,离开前,他看了眼床榻的方向,透过那绛纱芙蓉帐的缝隙间,隐约能看到微微隆起,妻子熟睡的背影。

    房间门打开,又被关上。

    冯玉臻又躺了一会儿,把桂月唤进来。

    衙署连着休沐两日,陆衍走出蘅芜院时,天已泛起鱼肚白。

    本欲直接回前院,想了想,拐道去了荣好堂。

    厅堂内。

    徐夫人衣袂端庄贴在膝头,面色平淡地坐在上首,陆衍坐在东侧一席。

    孙嬷嬷端着装着刚泡好茶水的紫砂壶,过来斟了杯茶,热腾的水汽自青釉瓷杯中升起,“世子请用茶。”

    陆衍颔首。

    孙嬷嬷是侯夫人徐氏出嫁时徐府跟过来的老人,行为举止一板一眼,只听从徐氏一人。

    茶叶微卷,浮沉至杯底又渐渐浮出,在杯中飘荡,陆衍暗自出神。

    尤记得幼时,淮平侯亲自教导两位兄长武艺,他身子骨弱习武资质差,徐夫人便希望他在才学方面胜过兄长,赢得淮平侯的关注,就请了好几位先生教导他,每日课业做的不好便会受责罚,有时是罚跪,有时是打手心,一般都是孙嬷嬷代徐夫人惩戒。

    后来大了些,自己才识也渐渐受到先生和周围认可,责罚就撤下了。

    昨夜的梦中,孙嬷嬷随纳征队伍去了冯家,对冯氏出嫁前进行了严格的规矩礼仪训导。

    他恍然间记起去年八九月份,来荣好堂晨昏定省时好像确实没有见到常侍候在母亲身边的孙嬷嬷。

    陆衍端着茶杯,抿了口温热的茶水,状似不经意间问:“母亲,婚前您派的哪位礼仪嬷嬷前去教授冯氏举止。”

    徐夫人看了看他,轻谓一声道:“自然是孙嬷嬷,让其他人去我也不放心,冯家是商贾之家,养出来的女子未免眼光短浅,行为粗鄙,便让孙嬷嬷先好生调/教。”

    持杯盏的手一顿,陆衍面上若有所思,竟会这么巧。

    “怎会突然问起这个?”徐夫人眼神中有一丝探究,“昨夜在冯氏那里歇的?”

    她这个儿子一向对这些事情漠不关心,徐夫人怀疑是儿媳在后面挑唆了什么。

    陆衍解释:“与冯氏无关系,儿子突然想起便问了。”

    徐夫人敛首,端起桌上的热茶抿了口,润了润略微干涩的嗓子,想起什么便提醒道:“你同冯氏也已经成亲三月有余,子嗣问题也该考虑了。”

    长孙得是出自正房。

    二房现在虽也还无子嗣,只陆杨院里的一个侍妾才生了一个女儿,但是抵不过陆扬陆燊院子里侍妾通房多,保不齐什么时候又有谁怀孕了。

    嫡长孙和嫡孙还是有点区别的。

    长孙往往意味着需要承担一个家族更多的责任,换而言之就是权利和地位。

    更何况那位老夫人还在小佛堂里住着,她是二房的表姨,若长孙也生在二房,心里必更加向着那边,到时恐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徐夫人想及此,提议道:“你后院只一个冯氏未免冷清了,不若我再给你指两个通房过去伺候。”

    陆衍一听,皱眉拒绝道:“儿子不需要通房,有冯氏一人足矣。”

    话题被浅浅带过。

    徐夫人微微坐直了身子,“你父亲还有你那两个兄长不日就要归京了。”

    “照他的性子,还有宋姨娘背后的挑唆,应当会向朝廷上书给你那两个兄长请功。”说着,她冷嗤道:“可笑,不过两个庶子罢了,还能越过正经世子去?”

    这些年,徐夫人常常将周姨娘母子挂在嘴边。

    孙嬷嬷忙抚慰道:“夫人莫着急,陆扬陆燊两人不过有勇无谋之人罢了,借着侯爷的光捞点一官半职,宋姨娘在后院,哪里又能翻过夫人的手去。”

    陆衍自小听多了这些话,无甚表情,又坐了一会儿,便请辞离开了。

    蘅芜院。

    冯玉臻坐在梳妆台前,任由桂月在后面给自己挽发。

    末了,满意地对着妆镜照了照。

    起身时注意到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床铺,绛纱自然垂落,也未用挂勾勾住,床顶四角都挂了流苏样式的香包。

    耳中好似听见流苏相撞的声响。

    冯玉臻面有异色,语气勉强淡然道:“今天把这个床帐取下来洗了吧,换个素色花样。”

    桂月应下。

    用罢早膳,厨房伺候的蔡婆子在门口禀见。

    冯玉臻不解,但还是让她进来了。

    桂月问她有何事。

    “夫人。”蔡婆子看眼冯玉臻,面容有些为难,犹豫着道:“梅霜那丫头又在府外请求见您一面。”

    今晨蔡婆子出府采买时,正巧碰到在偏门请求门房通报个信儿的梅霜。梅霜本是世子夫人的带进来的婢女,不知犯了什么事儿,给赶出府来。

    蔡婆子不欲横生事端,低头不语想快点越过她去,不曾想被她认出给拦了下来。

    她说得极为可怜,一口咬定其中有误会想见世子夫人一面,又给自己塞了些银子。

    蔡婆子当时想不就是传个话么,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至于主子允不允,就不在她的能力范围了,便一口应下来。

    等快到蘅芜院又开始畏缩不决,万一梅霜真犯了惹夫人震怒的事儿,自己这么贸然前去,岂不是会连累了自己。

    心下便有些惴惴不安。

    乍一听到梅霜这个名字,冯玉臻初始还未反应过来。

    她现在虽然和她们处于同一时刻,但本质来说她是八年后的自己,现在很多接触的人或事都是多年前的旧人旧物。

    片刻,终于想起梅霜这号人物。

    梅霜是冯玉臻还在冯家时就在身边伺候的婢女,跟着她一起嫁来了上京侯府。

    不及桂月从小相伴的情谊,梅霜是在三四年前自己当时的大丫鬟竹雾出府嫁人,初执掌中逵的二婶指过来的人。

    大约嫁过来后的两月,冯玉臻发现梅霜和荣好堂那边联系密切,约莫徐夫人属意抬她为陆衍的妾室。

    借着背后有徐夫人撑腰,梅霜本人在蘅芜院也愈加不安于室,行事张扬。

    当时自己心迁陆衍,自然不愿有旁的女子觊觎,可这又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事情,便眼不见为净,干脆将梅霜送到了荣好堂徐夫人那儿伺候。

    不知为何后面纳妾这件事情不了了之,过了没多久,侯夫人却将梅霜逐出了侯府。

    后面的记忆就很模糊了。

    蔡婆子观世子夫人久久不语,心下就更加惶然,忍不住为自己开脱:“夫人,我也是出门采买的时候被缠住了,她又将自己说的可怜,现下寄住在城里的远房亲戚家,受人白眼,话里话外都说她同夫人之间有误会,祈求见夫人一面。”

    分毫不提自己收了银子的事。

    桂月一听,怒了,“呸”了声,愤然道:“哪里有什么误会,不过是沦为弃子,又想起夫人昔日的好,想回来伺候罢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想走便走,想回来就回来。”

    冯玉臻思索了下,让桂月去取了二十两银子。

    她身边留不得背主之人。

    但念在往日主仆的情分,冯玉臻对蔡婆子道:“你将这些银两交给梅霜,就说我同她的主仆情分已经断了,拿着这些钱她愿意做个小营生也好,回扬州也罢。”

    “唉唉,我记下了。”

    蔡婆子接过桂月手上递来的荷包,欠身退下。

    走上来时的青石板路,蔡婆子心有余悸,看来这梅霜确实失了世子夫人的心,好在自己没多说什么。”

    淮平侯府,偏门。

    梅霜穿着素色棉衣,在路边焦急地来回踱步。

    她容色姣好,皮肤白净,是秀气清丽的长相。

    看见有人出来,她急忙迎了上去,“蔡嬷嬷,世子夫人愿意见我了吗?”

    蔡婆子用另只手拂开梅霜扯着自己袖子的手,做为难状,“梅霜姑娘,不是我没给你通禀,是夫人不愿见你啊。”

    她从袖子里拿出荷包。

    “这是世子夫人让我交给你的,全了主仆情分,夫人说了,无处可去的话你可以再回扬州祖宅,或是随你自己心意。”

    梅霜满怀希望的眼神渐渐变得冷淡,直直盯着那荷包。

    二十两银子就想将她打发。

    心中冷笑,冯家她哪里又回得去,她本是二夫人安插在大小姐身边的人,随同嫁来上京,徐夫人原本欲抬她做世子房里人,不想世子那边却拒绝了,徐夫人看她无用便将她赶了出来。

    如今梅霜寄住在城内的一个亲戚家,已对她常住有些不满。

    她来求见了三次,冯玉臻还是不肯接纳她。若是就这样回了冯家,二夫人也不会待见自己。

    梅霜秀净的面上划过一丝怨毒,漫步在街头。

    一辆装潢较为富丽的马车在她旁边路过并停下。

    帘子被挑开,露出苏氏那张温婉秀丽的脸来。

    她柔声笑:“这不是在世子夫人身边伺候的梅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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